第406章 杰出校友
王杰希带她去的是初中，据他自己说，他高中也只上了半年，没什么记忆。
“现在的职业选手里，高一高二辍学的占六成，初中辍学的占四成，读完大学的大概一成不到，像你这样成绩好的，更不多见。”
王杰希说得很坦然。
他带乔栖绕学校外围转了一圈，偶尔上手摸摸铁栅栏，确认一下坚固度，“大部分选手辍学都是因为游戏玩得比学习学得更好，你不一样，所以你们蓝雨应该会希望你考个好成绩，帮忙宣传电竞。”
乔栖想起当初跟叶秋也讨论过叶修以后能做什么，忍不住问：“一般退役后的选手都可以做什么？除了解说、主播、教练之类的？”
“特别出名的选手，退役后也仍然具有商业价值，像我们队的方士谦，到现在还会有记者想要采访他，做微草特辑之类的。”王杰希想起那人抱怨的语气也好笑不已，“但再多的还要取决于个人特长了，大家都是这样，电竞俱乐部学历门槛最低的职业就是电竞选手。那些用体力赚钱的活，如今也多要大专学历。而用脑子的，本科起步能申请，研究生入职才是平均标准。”
“其实荣耀很多选手工资也不低呀，退役后可以享福的吧？”
“嗯，只要有钱，只要亲戚朋友不对自己的收入嘘寒问暖，谁会真想工作。”
“前辈也有想偷懒的时候？”
“我又不是机器人，不过也不至于像你这样，一有机会就偷懒。”王杰希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牵住他袖口，几乎是被他拽着走的某人。
“咳！”乔栖迅速藏好双手，扭头看向一个栏杆内的操场，“因为前辈已经绕了好大一圈了……前辈是在找狗洞吗？”
“……”王杰希叹了口气，“是在找能爬的墙。”
“以前没爬过吗？”
“小学爬过一次，中学就没这么做了。”
“什么，真有过吗？前辈翻墙出去做什么呀？”
“什么也不做。”
“？”
“当时的同桌翻墙逃了一天课，我看他玩得挺开心的，就也逃了一次，”铁栏杆隔开了两个世界，王杰希看着被封锁起来的学校，难免唏嘘感慨，“我翻墙出去，去了网咖，玩了电脑，喝了汽水，虽然没人管，但都是一个人做的，没什么乐趣可言，还会担心落了课程或是被请家长，玩了一个小时就回去了，真是完全想不明白逃课的意义在哪里。”
“……”不愧是责任感强烈，脑回路离奇的王杰希前辈。
王杰希看她眼神微妙，也扬了眉，“怎么，你和孙翔逃课出去觉得很有趣？不担心学习？不担心被请家长？”
“最初可能会有点担心吧，但我觉得这也是个一回生二回熟的事情。”顶着他质疑的眼神，乔栖认真剖析，“习惯了回家自习课程就会觉得落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成绩比较好，老师一般不会叫我家长……”
“……”希望当代教师不要老对优等生偏心。
“而且就爸爸一般也不会来，”乔栖很坦然，“我只要乖乖挨训就可以通关了。”
不会来？王杰希皱起眉，也停了脚步，“之前就想问，你家……”
“谁在哪里！围着我们学校做什么呢！”
一声厉呵，白光骤亮。
两个人跟被抓捕的小偷一样，不得不拿手臂挡住光线。
只见栏杆背后，一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穿着保安服装，手里还提个大手电筒，指着那两人晃来晃去，边晃边骂，“鬼鬼祟祟的！我在监控看你俩半天了！赶紧走赶紧走，我们这里没什么好偷的。”
王杰希沉默了一下：“不是，我是这儿的毕业生……”
“毕业生，上个月来这偷东西的小混混也这么说的，”大爷上下打量王杰希，啧啧称奇，“被打回去一次还换个人？这回倒是还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怎么的，来我们这偷窃还用做个发型啊？”
“……”偷窃不用，全明星用。
身价几千万，返回母校，被当扒手，王杰希表情木然，严重怀疑自己跟乔栖八字相冲，打从认识以来就没经历过什么正常事。
然而那个让他生活多姿多彩的姑娘还在他后面，笑得直往他身后藏。
“……大爷，我确实是这里的毕业生，”王杰希说着，一伸手就那个戴着口罩的姑娘也拉出来，跟拿出学生证一样介绍道，“您看，这是我内人，她今天刚被检测出肺癌，身子骨不行，明天就要住院了，所以我想在那之前带她回我母校再看看。”
本来乔栖看戏看得好好的，被王大忽悠整这么一出，硬是让她一口气卡了喉咙，剧烈咳嗽起来：“我不咳咳咳咳…不咳咳……”
大爷一看：“哎呦！这姑娘病得不轻吧，就这还往外跑呢！”
王杰希闭了闭眼，不愿提似地嗯了一声，也不多说，让大爷自己脑补去。
“唉，这姑娘年纪轻轻地，怎么就……”大爷叹气，“所以说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别整天往那乌烟瘴气的地方跑，你看看姑娘这小身板，这么咳下去能行吗？你说你，也不知道照看着点！”
王杰希视线笔直，跟听国旗下讲话一样，认真地应：“嗯，您说的是。”
他还转头问：“听到了吗？”
乔栖愁眉苦脸：“……嗯。”他就是在报复她。
“唉，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让你们进啊，这你说万一呢……”保安大爷叹气。
果然不行。
本来王杰希也没保太大期望，没打算强求，但正当他打算告别大爷时，手里突然被某个肺癌患者塞了个卡片状东西。
职业选手反应都快，王杰希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隔着铁栅栏，王杰希轻咳一声，打断大爷的唉声叹气重新道：“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把身份证给您，我们进去看看以前的教室就走，您在这期间刚好也可以拿我身份证查查以前的学生名字，做个记录也可以，丢了什么东西再来找我就是。”
“这……”大爷犹豫了一下，重新打量栏杆外的两人。
男人跟个上班族一样穿着风衣，确实不像混混，虽然五官是怪了点，但胜在眼神坦然平静，完全没那些小偷混混贼眉鼠眼的样，如果真是骗子也得是卖保险那种推销商业诈骗犯，而不是会来学校偷东西的那种年轻混混。
再看那姑娘也是，身材矮小，身板脆弱，戴个口罩站在风里确实有几分弱不禁风，尤其还一直挨着那男人，好像很不安似的——
确实不像坏人。
大爷叹了口气：“行吧行吧，身份证给我吧，我去查查你那时的老师在不在，明天做个核实。”
王杰希递出身份证的手一顿，“……他们寒假也在学校吗？”
“嗐，这不是初三学生还要抓紧时间备考吗，你们这些学生光看到老师训你们，哪知道老师背后的辛苦啊，等着吧，去正门，我去正门给你们开个口，”大爷边念叨着边拿了那张身份证，用手电筒照着看，“哦王…杰希是吧？挺好的，明天遇上你以前的老师，我还能帮你跟他们报个喜。”
王杰希表情更微妙了：“报喜？报什么喜？”
“结婚啊，”大爷哈哈一笑，“以前的学生如今年少有为成家立业了，你说你老师听到了能不高兴吗。”
“……”但我不太高兴。
杰出毕业生带病弱老婆三更半夜逛学校。
这种诡异如都市传说的消息要是传遍了全校，王杰希这辈子都不用再回母校，更不会再点开学校贴吧了。
那不是社会性死亡。
那是社会性凌迟。
王杰希介绍自己的母校很是随意，会讲自己那时比较高，老被选为升旗手，那是他最不乐意的事情，只因为要早起。
他会走在操场上，讲自己那时篮球还不错，能打个小前锋，但对篮球不算很上瘾，毕竟弄脏衣服球鞋，回家会很麻烦。
他看到操场旁边的播音室，也会在说，那时自己不太追流行乐，唯独周杰伦的歌，想不了解都会很难……
夜空下，漫步在他走过的星轨中，圆环形的操场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乔栖注视许久，也含笑听过许久，慢慢停了脚步。
“那时还会在这里打球，我……”
“前辈。”指尖轻轻捏住了王杰希的袖摆，乔栖望着他，还是忍不住问，“前辈……你到底，为什么会说自己在追我这种话呢？”
王杰希侧着身，看她这副表情，还很意外：“我以为你对自己受欢迎的地方很有自知之明，原来你觉得很奇怪？”
乔栖重重点头：“特别奇怪呀！”
“哪里奇怪？”
“比如，你不觉得我年纪太小了吗？”
“小？”王杰希莫名其妙，“你怎么会这么觉得？你是觉得我老？”
乔栖：“？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说我自己！”
“你？你今年都该16了吧，虽然按照内陆来看确实还小，但别说西方国家，就是在港澳台都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这小吗？”
“……前辈你不会骗我吧？”
“骗你做什么，我父亲做什么工作的你忘了？书架上一排都是这种书，送你几本都行，”王杰希哭笑不得，“很多国家结婚年龄都要小于成年年龄，内陆考虑更多因素才会有些不同，但你生理已经达到性成熟标准，心理上也具有足够的判断力。我又没向你求婚，交往关系，我认为你的年纪足矣。”
“……”
乔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王杰希可能真会什么魔法吧，她拧巴了那么久的事，他两句话就让她觉得自己也没有韩文清说得那么不可理喻了。
尤其是，她知道王杰希不是为了宽慰她，而是真的，从来就没觉得她年纪有什么大不了的。
冷风吹得嗓子发哑，乔栖迟迟找回了声音：“那你是最近才开始，呃，才发现我还不错的吗？”
听她起音微哑，王杰希一顿，站直了身子，说先进楼里去。
乔栖乖乖地应，视线还追着他跑。
“你的事，我很早以前就察觉了，应该是见到孙哲平前辈时意识到的，但也或许更早。”王杰希踩着地上的影影绰绰跨越操场，走得比刚才快了些。
乔栖更加不懂了：“你不介意年龄，又很早就有这种想法，又为什么一直到今天才……”
“因为我还有很多没有处理的事情，考虑我自己现在的第一目标，考虑英杰的状态，考虑与其他队伍的社交关系，我都不觉得向你告白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不明白前辈为什么突然不理智了？”
迈进楼内，王杰希刚要掸去衣服上凝的水渍，一听到她这种问法，手里一顿，渐渐松开了衣领，“……关于这点，我刚好有事要问你。”
楼道内格外静谧，一点声音都会传得很远，乔栖直觉他与刚才是完全不同的态度了。
王杰希沉沉地凝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历过绑架案？”
“……是，前辈怎么……”
“在q市，还遇到了抢劫，对吗？”
“你……”乔栖迅速将他的反应跟王伯父来q市一事联系到了一起，一时不太确定，“难道是伯父告诉你的吗？你是因为这个才向我……？”
“……”王杰希松了微拧的眉，长叹道，“你从来都不会告诉我任何你遇到的事情，进不去家门也好，q市抢劫犯的事也好，如果没有人告诉我，你从来都不会主动跟我说。”
王杰希捻走了她碎发上的水渍，看她慌乱的眼，难免叹息：“乔栖，永远不能得知第一消息，不被信赖，不被依靠，只能一个人心慌的感觉…当上队长以后，也只有你能让我体会得这么彻底了。”
此时，他的语气全然没有他说的那么心慌。
可那双眼睛里隐约的波澜，还有刻意放轻到微微发颤的手，都让乔栖认为他可能已经乱过心绪了，乱过，整理过，平复心情，深思熟虑过后才做出了决定——想与她建立关系的决定。
乔栖抿了抿唇，“我，以为你不会在意的，也不想徒增担心……”
“由别人来告诉我，我只会更加担心。但你也不用太在意，如果你始终无法习惯就交给我，我会帮你解决一切。”王杰希说，“乔栖，我会让你习惯的。”
这是承诺，也是等待。
仍然和那时一样，他站在教学楼门口，踏实耐心得好像能从青葱岁月等她到垂垂暮年。
时间流转，相似的地点，不同的心情。
长久的沉默后，乔栖败给了自己对王杰希的在意。她轻呼一口气，重新看向王杰希，郑重严肃，和他一样全心全意倾注在这件事上。
她说：“今天回去时，我会把我的全部想法都告诉前辈，因为我现在更想了解你初中时的事情，也不确定我的答复是否会让你高兴，所以，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王杰希眸光微闪，点了头：“好，我答应你。”
“嗯，”乔栖莞尔点头，拉起人就走，“那就请前辈先带我参观校园了。”
背对着他，乔栖才放柔了眉眼，感慨王杰希前辈这个人果然是这样，他对任何事情都会负责到底，绝不想为了一时的情绪，闹得两个人在中途不欢而散，至少，一定会将她好好送回酒店的。
基于这种考量，即使他有不好的预感，当下也肯定会答应她的。
不过嘛，他未免忧心得太早了。
毕竟……
她可没说要拒绝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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