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有天使
张佳乐和张新杰怎么也不会想到前脚他们约好要去扫墓，后脚乔栖就去跟经理请假，也要出门扫墓。
经理想不明白这即将跨年的日子有什么稀奇的，难道年轻人流行去跟先祖祈福下一年平安不成？
但霸图经理人一向很好，见他们都要去扫墓，还好心给他们叫了辆滴滴，说三个人一起坐车去彼此还有个照应，多好。
张新杰和张佳乐：……
乔栖扒着靠背看看后面两个人，好奇道：“你们也去扫墓呀？可我记得乐乐前辈你是k市人吧？”
张佳乐：“我……！！！”
张新杰不同声色踩了他一脚。
张佳乐皮笑肉不笑地讲：“我闲的没事干，陪张新杰去的。”
“陪张新杰前辈？”乔栖左右看来看去，“你们关系也太好了吧，都到见祖先这一步了吗？现在还没有哪个朋友会这么对我呢。”
张新杰：“……”为什么说得像见家长？
张佳乐摆摆手：“多大点事，下次去k市，我带你去扫我们家的墓，一排呢，慢慢扫。”
张新杰：“……？”这是什么好事吗？还扫一排？
虽然张新杰知道张佳乐是个思维活跃如艺术家的人才，但亲眼所见，他还是忍不住叹服张佳乐这接茬能力——当然，张新杰更佩服张家k市分家居然能有一排祖先，想来不是历史悠久就是在计划生育前努力了一把吧。
“不过没想到张新杰前辈也有亲属在那边啊，”乔栖好奇地转向了张新杰，“好巧，我记得韩文清前辈的祖父也是葬在那边。”
张佳乐：“……可能那是霸图专属墓群吧，你知道的，我们经理比较有钱，买下一个墓群也挺合理的吧？”
张新杰：“……”合理个鬼。
因为这句话，张新杰又想起曾经被叶修那一句“你们霸图挨墓地建的啊”支配的恐惧了，忍着头疼推开了张佳乐。
“不是，”张新杰把话题扯回来，“我是去给队长祖父扫墓的，张佳乐也是。”
张佳乐也只能毫无默契地接话：“……对对对，我忘了，是去看队长的祖父。”
乔栖茫然：“为什么你们要给韩文清前辈的祖父扫墓？前辈呢？哦好像韩文清前辈清明节去过了吧？”
张新杰沉默下来，之所以说是韩祖父，主要因为随便编一个很容易露陷，只能抓一个现成的理由来了，但他也一时间想不出理由，干脆给张佳乐递了个眼神。
无事张新杰，有事张佳乐。
张佳乐脑子转得飞快：“我们这不是听说队长祖父吉人天相，拜一拜会有福气才来的吗，我跟你说，队长祖父可灵了，就比如说，比如说……哦！就比如说，第四赛季不是霸图冠军嘛，那就是队长跟张新杰俩人一去拜了他祖父给拜来的啊！你说灵不灵！”
张新杰：“……”
他们霸图凭实力拿的冠军，怎么就成拜来的了？
乔栖讶然，“这么灵的吗？那我要不也去拜拜吧……不知道韩队祖父愿不愿意保佑一下蓝雨……”
张新杰：“只对霸图有效。”
张佳乐点头：“对，霸图限定墓池，只出霸图冠军那种。”
这也就是荣耀里只有牧师没有裁缝，但凡有，张新杰现在都拿大针头给他把嘴缝上了，希望韩祖父在天有灵能饶过他们老张家的孽子，拜托了。
不过张佳乐也不是完全没用，还是派上了用场：“那栖栖你呢，你不是b市人吗，去那边做什么啊。”
这个话题转折让张新杰给他评了个99分，少01分都是怕他骄傲，不仅牵走话题，还侧面显示了他们对乔栖家事一概不知，很合适的问法。
“因为我妈妈是q市人，她喜欢q市的空气，就来了这里呀，”乔栖坐在前座上，背对他们，单听语气没什么异样，“之前林敬言前辈建议我去散散心，我又不认识别的地方就来了，而且，好像我小时候也在冬天来过q市，不知道能不能想起来什么……”
是和张新杰见面的那次吧。
张佳乐忍不住瞟了眼旁边张新杰的表情，说是没记忆，但这不是还有点模糊的轮廓吗，就这样顺势告诉乔栖多好。
要说张佳乐其实是有点吃醋的，他也很想见见小时候的乔栖啊。可张新杰这个木头，绝口不提过去，还心情很不愉快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真怪异。
张佳乐郁闷地瞥眼他，嘴里又问了一句乔栖，“没印象了吗？”
“嗯，我发高烧嘛，求孙翔带我来的，但我那时候还很小，肯定不认得路的，他到底怎么找到的地方呢……我记得我好像见到了妈妈的墓，具体怎么见到的就不知道了。”乔栖皱着眉，想得有点苦恼。
张新杰目视前方，没有阻止张佳乐继续问下去，也没有插入话题，好像前路风景比这一切都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高烧？那个时候也发高烧了？”张佳乐继续说，“不会是对q市水土不服吧。”
“那可不行，这是妈妈的家乡，不服也得服呀。”乔栖立场很坚定，“而且那时高烧是从b市带过来的，和q市没什么关系。”
“嗯嗯嗯。”
张佳乐一边点头一边给张新杰眼神，满脸都写着看吧看吧，你就别瞎想了。
这带张佳乐来真不知道是好是坏。张新杰长叹口气，转向窗外去看那片熟悉很久的山路，五年时间，足够他记住这里的每一个弯道，每一处灌木丛，每一块指示牌了。
最初还会有点感慨，如今已经不会有想法了。
“但我总记得当时还有一个人……”
姑娘的声音从回忆里飘来，虚幻而又模糊。
张新杰额头抵着半透明的玻璃，渐渐闭上了眼睛，不知是不愿意继续听下去，还是跟着那道声音一同陷入了回忆。
那段冰雪中，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
“当时好像还有一个小哥哥……”
“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呢……”
下车后，乔栖走在前面，后面张佳乐悄悄拱了拱张新杰，“这样好吗？就这样瞒着她？你打算瞒一辈子啊？”
“必要时自然会说，不必要的话，一辈子不说也没有影响，”张新杰回答得很简洁，“又不是大事。”
“换我我肯定会说。”
“为什么？”
“没有比这更有缘分的事情了吧，我和栖栖是因为荣耀才相遇的，你俩可不是，是纯粹的缘啊。”
“……你想太多了，一样是荣耀罢了。”张新杰走在山路上，边说话边上坡也不见气息紊乱，始终很冷静，“我会遇到他们是因为第二天就是荣耀首版卡发售日，集训时我跟孙翔谈过，他也是要赶发售日才在那前一天带乔栖来q市的，当时一致的目的决定了相遇和重逢，仅此而已。”
荣耀女神带给他们的，远远不只是游戏与职业。
最初执着于荣耀的人，最终也会因荣耀相遇啊。
张佳乐感慨不已，一路朝坡上走，见乔栖停在一个堆了雪的长椅前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他一下子猜到了，又拱拱旁边的人：“又和你有关？”
“陪她在这里等过孙翔而已。”张新杰看了眼那个石椅，随口应，“走吧。”
“呃，走……咱们真要去给队长祖父扫墓啊？”
“不然呢。”
“……我连个花都没带。”
“不用带，留下痕迹不好解释。”
张佳乐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乔栖不知道张新杰扫过墓的原因，张新杰来看望乔母只是来祈福的，糕点冥币花束一个都不带，谁会知道他来过？
不过他们这波来看韩文清祖父，啥也不带就有点不大合适了——虽然张佳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来看韩文清的祖父——只能诚恳地拜，诚心地祈福韩老爷子真的能保佑霸图冠军。
张佳乐双手合十着，睁了一只眼悄悄瞟旁边的乔栖。
乔栖没有拜的意思，只是偶尔上手摸摸墓碑，偶尔又蹲下来看，反复换了几次，仍旧百思不得其解地盯住那个石碑，跟刚才盯石椅一样，张佳乐估计她这一趟来就是想摸清当时的记忆而已。
绕了几圈墓，乔栖感觉这里的记忆还没有那个石椅清晰，想想还是决定先下去了，“我在下面等你们吧，前辈们不用着急，我还打算在周围再逛逛呢。”
说是逛逛，肯定是去找记忆吧。
张佳乐跟张新杰目送乔栖离开后，张新杰才转向乔伯母的墓碑，将当年他带乔栖和孙翔来到此处的事讲了一遍。
听得张佳乐是目瞪口呆，一万个槽不知道怎么吐。
“当时她只是摸了一下这张照片就倒下了，所以肯定对这里没什么记忆。”
张新杰蹲下来，正对着照片里气质温婉的女子，所注视着的却是十年前站在这里的乔栖。
照片里的人与现在的乔栖也真的很相似。
他说：“那之后，我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现在还能清楚记得的，就只有她倒下，还有被送进急诊室的时候了。”
“所以那天她发烧你才着急不像话啊。”张佳乐也跟着蹲下来，对着乔母双手合十，拜了一下，“但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告诉她啊，我看了都着急，看你的样子也挺在乎栖栖的……”
“你着什么急？”张新杰疑惑。
“我替栖栖着急啊，她看上去还挺想找到那个人的。”
“我跟她相遇之后，从来没有遇到什么好事，显而易见没有缘。”
“……你管你俩这么多年的重逢叫没有缘？”张佳乐觉得他在凡尔赛。
张新杰仍然嗯了一声，“我都说了这是必然，你说是荣耀保佑我们也可以，至少我和她之间单独的缘分并不存在，在我买完首版卡后没多久，我去找过乔栖的踪迹，一直都一无所获。”
总算开始说自己过去的事了，张佳乐撇撇嘴：“那你为什么要找她啊？一见钟情了？”
“……我都说了我没那个心思。那时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而已，当时的事情我也受到很大的影响，有一段日子去医院都会心里不太舒服。”
“你之后都没有见过她？”
“嗯。”
张新杰看向面前的墓碑，从比墓碑高不了多少，到如今蹲下来才和当时视角一致，他一直都能感受到高度的变化。
“我来过这里很多次，最初整个假期每天都会来这，但没有一次等到的，后来认真想想，她那个年纪应该也不可能再来了，就放弃了。”
“但你后来还是来了吧，”张佳乐看眼旁边韩祖父的墓，“不然你不会这么熟悉路。”
“嗯，那就是第四赛季，遇到她父亲的事了。”
“你还遇到她爸爸了？等会，你刚才不是说你送发烧的栖栖进急诊室，结果跟他爸爸还聊过吗，人家没上来给你一巴掌啊？”
“……不至于，”张新杰无语，“我当时也没多大，你觉得正常人会去记一个陌生的小孩吗？”
“你是说他不认识你了？”
“嗯。”
“呃，但你可以通过她父亲见到她啊。”
“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但事实上，认识他父亲后的五年间，我对乔栖仍然知之甚少，时间太长，我对乔栖的长相都没有多少记忆了。”
“……栖栖长得这么没有特色吗？”明明可爱得要命啊。
“海边热石头的故事，知道吗？”
“没有。”
“完型崩溃呢？”
“也没有。”
“……那就算了，”张新杰在张佳乐非常想吐槽的表情里简单概述，“简而言之，我找了乔栖太久，见过太多乔姓的人，记忆反而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即使乔栖本人真的出现在我眼前，我也没有办法肯定她就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细雪飘落在两人头顶肩头，冰凉的话语里，尽是被他一笔带过的悲伤。
每当找到一个人时都怀抱期望，每当发现是误认时都会听上一遍期望破碎的声音，不知道张新杰已经听过了多少次。
此时张新杰平静的态度就像在说——
他已经落空过太多次，所以不会再抱期望了。
张佳乐听得有点难受：“为什么你看上去好像不在乎这件事？”
“没什么好在乎的。”
张新杰伸手拂去乔母墓碑上的白雪，一点点细致地掸，“现在我已经遇到，并且认识了乔栖，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知道她过得平安幸福，就已经足够了。”
张佳乐这才想起，张新杰刚刚说过，他只是想要知道那个女孩过得怎么样。
没想到……
张新杰的“只是”竟是真正的“只是”。
这个人找了乔栖不知道多少年，换成张佳乐自己，说不定见到乔栖那一刻就冲上去抱住她，诉说这些年的寻找了，可张新杰却连一丝迫切都没有，严格地把控自己，直到最后，也没有让这份感情多出一分一毫。
张佳乐想，难怪自己怎么都看不懂张新杰对乔栖的感情。
这个人都能将长达十年的坚持克制到这种地步，那还有谁能看得出来呢，情商届的神仙也看不出来啊。
克制，冷静，理智，纯粹。
这就是张新杰。
张佳乐看看乔母的照片，再看看张新杰，“所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嗯，我希望她过得好，也已经不想再看到她在我面前倒下了，如果这样有用的话，我还会再来的。”张新杰说。
“我过去真的以为你是个唯物主义，没想到你会信这些。”张佳乐忍不住说。
“……”
这一次，张新杰没有再回答了。
他闭上眼，两手合十，朝乔母轻轻倾下额头。
雪花飘落下来，纷纷扬扬洒落在张新杰的镜框、鼻梁、指尖上，联盟第一牧师正在这雪白的世界里诚心诚意地为一个姑娘祈祷祝福，除了圣洁外，再找不到很好的形容词了。
这就是张新杰的回答。
如果相信神佛可以让她确实地幸福安康，那他不介意成为最虔诚的信徒，一直为她祈福下去。
张佳乐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有一天张新杰的情感决堤了，那这个全联盟最严丝合缝的人，到底会淌出来什么样的感情啊……
张佳乐张了张口，正要说话继续追问，却发现有一道身影已经站到自己身边。
他们在山上度过了太久。
不知不觉，雪似乎已经停了。
张新杰睁开眼睛时，下意识回身看去，却刚好对上那举着手为他撑伞的姑娘，一时愣在了原地。
那把半透明的伞倾过张新杰头顶，像天使张开羽翼，无声为他挡去外界风雪，划分出一小片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没有冰雪，没有时间，只停滞在此时此刻。
张佳乐看着眼前一幕，一边不太高兴地明白自己无从介入这两人，一边又纵容自己的审美观为此情此景命名为：
有天使，为你撑伞。
雪白的羽翼中，乔栖看看墓碑，再看看面前的张新杰，轻弯嘴角打趣似地询问：“前辈没有跟妈妈说我坏话吧？”
张新杰从怔愣中回神，嘴角是被雪融化的清浅笑意，“没有。”
“那说了什么？”
“我跟她说，你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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