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我说
那之后，苏沐橙像是安心了一般，很快又睡去了。
再一次醒来时，仍是那间双人标间，乔栖仍然在身边，但女孩已经握着她的手机，靠在床头沉沉睡去了。
苏沐橙大概翻看了下手机，除了摄影团队和投资方外，就是陶轩了。
陶轩老板：应你的要求，摄影中止了，对方也不想跟我们打官司，违约金和医药费我们这边会私下谈拢，至于担保人的事情，很抱歉，你不具有相应条件。
陶轩老板：但只是作为亲属留下电话，也不是不可以通融，等沐橙醒了，之后再商议吧。
陶轩老板：苏沐秋的事，如果你想知道就等她醒了你自己问吧。
陶轩老板：请你以后不要再掺合嘉世的事情了，这件事之后，我会让公关部再分配专业的助理给沐橙。
这大概是，在自己睡觉的时候解决了吧？
苏沐橙隐约记得乔栖曾问过她能不能借手机联系下嘉世，自己也迷迷糊糊应了，但之后乔栖跟多少人通了电话，又是怎样将事情解决到陶轩都没有摆出任何态度的，这些她就一概不知了。
其实大部分都还好理解，相当于这次工作报废，对方也没有追责的打算，一切无事发生。
但苏沐橙想不明白，担保人和家属是怎么回事？
苏沐橙一头雾水地看向乔栖，却只看见小姑娘背靠沙发歪头小憩着，看上去一时半会不太容易醒来。
不等苏沐橙翻通话记录，门先被轻手轻脚地打开了。许博远端着热水进屋就是一愣：“你醒了啊。”看了看手里的热水，赶紧递过去，“那刚好，先吃药吧。”
蓝河的声音也很小，是注意到乔栖睡着了。
苏沐橙浅浅地嗯了一声，问他：“我睡了很久吗？”
“三个小时，不算很久，但……哎，发生了挺多事的吧。”
“嗯……嘉世那边怎么说的？”
“听乔栖说是会全力协助你维权。”
“那担保人是？”
“担保人？”蓝河茫然地摸摸后脑勺，“我不知道，乔栖没说。”
“这样啊……”
“不过乔栖在你睡着后就谢绝了摄影团队其他人见面，大概一个小时后，让我直接叫他们走人了。”蓝河无不感慨，“当时啊……”
当时，苏沐橙刚倒下没多久，酒店医生看过后确认只是疲劳过度和轻微感冒，稍微休息即可。
乔栖便陪苏沐橙在屋里休息着，外面摄影团队的人还在问医生，关于多久能醒、醒了还能不能继续工作，商量着是等还是离开。
蓝河在屋里都能听到声音，忍不住嘟囔：“有毛病啊，人都倒下了还要工作。”
“因为他们是小工作室，难得接一桩大的工作，不会想轻易放弃的。”乔栖说。
“难怪……”蓝河叹着，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的？”
“问的。”
乔栖低下头，手抚过苏沐橙的发顶，一遍遍从发顶到耳侧，像奖励好孩子那样爱不释手。
只是好孩子不知道，而乔栖脸上也不见笑意。
她出神地注视着睡在自己膝上的苏沐橙，声音连点起伏都没有，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周泽楷前辈和沐橙姐一样经常出入商业活动，应该很了解作为代言人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张新杰前辈是出了名的严谨，他一定不会漏看任何一条合同规定；王杰希前辈尤其照顾后辈，他一定知道怎样的条款对选手最善意；叶秋哥对商业合同一定比选手还要了解才对；蓝雨公关部一定更懂得怎么为这种事善后；嘉世也不会想把事情闹大，如实转告就可以了。”
就像机器人一样，一条一条罗列下来。
乔栖闭了闭眼，总结道：“根据合同上规定，选手的人身安全在拍摄期间全部由投资方那边负责，因此即使打官司也不会吃败仗，但首先要由可信且相关的自媒体在网络上散布拍摄导演与苏沐橙对话的录像，并加以舆论引导，之后再将苏沐橙带病工作中途晕倒的事公开，在舆论上升以前，嘉世出面协调，先发布要上告对方的消息，之后投资方自然会选择低下协调赔款，最后再由苏沐橙表态，达成包装人设和拉动人气、避免失去一个合作方的最终目的。”
这就是最常用，也是最终获利较大的处理方式。
蓝河站在乔栖面前，一路听下来，手里的退烧药盒差点吓掉了，虽然他知道网络背后必然阳谋阴谋并存，但这些由乔栖来说，多少还是有点可怕的。
对着比自己小了不知多少的女孩，蓝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你…这一个小时一直在查这些？”
“算是吧。”乔栖怏怏地说，“毕竟我没有实力也没有很高的商业价值，从我自己出发是不可能帮上沐橙姐的，只能从旁切入了。”
人脉是资源，社交能力也是实力的一种，如果江波涛前辈知道自己教给她的会被用在这种地方，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但乔栖感受着那烫着掌心的体温，又觉得自己拥有的也只有这些东西了，现在不尽全力，还能等什么时候呢？
“就这样…解决了？”蓝河哑然，“那、那外面的摄影团队怎么办？”
那支摄影团队还在吗……
乔栖耷着眼皮，淡淡地说，“麻烦博远哥，让他们回去吧。”
“啊？不用等苏沐橙醒来再商量一下吗？不管怎么说，他们手里还有未完成的片子，就这样让他们回去的话，苏沐橙的努力不就……”
“博远哥。”
轻飘飘的一句打断，让许博远愣了神。
女孩抬起眼帘，一双平静无波的眼正对蓝河，脸上不见一点弧度，像被死水吞没，连痕迹都没留下。
明明正乖顺地坐在软垫上，神色也有种不上心的淡漠，可蓝河却觉得那句话是命令。
是队长命令。
不是特指某人的队长。
那只是一位队长，一位不输给叶修喻文州他们的队长在下达命令。
即使与乔栖相处时日不多，蓝河也确实地感受到了一团安安静静的火焰正在燃烧着乔栖自己——她真的生气了。
乔栖与蓝河四目相对，沉沉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麻烦你。”
“让他们回去。”
为了避免吵到乔栖休息，苏沐橙醒后离开了房间，倚着对门的墙跟陶轩通电话，也通过陶轩明白了整个过程。
在这段时间里，陶轩已经与投资方那边沟通好，连微博文案和律师声明都准备好了。
最令她讶异的是陶轩的态度。
就像完全忘记了叶修和兴欣那回事，也无视了她的合同期限，只是作为一个老板，或者说一个关系不错的友人为苏沐橙提供意见。
这大概也是……
因为“苏沐秋”吧。
从陶轩的话中，苏沐橙不难还原出当时乔栖跟陶轩说了什么，恐怕是因为苏沐秋的事，让她去询问了苏沐橙的合同担保人是谁的吧。
而苏沐秋这个名字……
刚好是唯一能让苏沐橙、陶轩和叶修，三人永远都站在同一立场的存在。
大概是治理陶轩的唯一王牌吧。
苏沐橙看了眼半掩着门的休息室，一时不知道是该感谢哥哥，还是该感谢乔栖，但归根结底，自己都是被这两人帮助了。
被“苏沐秋”，也是被提到了这个人的乔栖。
结果，她还是被哥哥保护了啊。
苏沐橙苦笑。
话筒里陶轩还在讲着之后的打算，“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想法了，投资方那边是希望你至少拍完这支广告，拍摄和发布时间可以延后，工作室也会更换，我也比较支持，毕竟已经拍摄这么多了，对方诚意也足够到位了。当然，如果你不愿的话，拒绝也无所谓，毕竟咱们也不缺这一支代言是吧。”
“嗯……”苏沐橙绕着头发，沉吟了一会儿，“乔栖怎么说的？”
“乔栖？她没有说，但看态度应该是想要你放弃的吧。”陶轩顿了顿，“但小孩子的话你也别听太多，她还给我打电话说什么要当你的第二监护人，她……”
“那就放弃吧？”
“什么？”
苏沐橙贴着电话，歪头笑道：“我得听监护人的话呀。”
这一次声音是久违的清脆，听愣了陶轩，因为苏沐橙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他，应该说是对嘉世，这么放松自在了。
轻快到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冲突。
轻快到可以忘记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其实陶轩很清楚苏沐橙为什么一直这么听话，并不是她不想惹事，只是因为她要保证自己的商业价值。
为了一年后能给兴欣带来最大的利益，苏沐橙很清楚“做好一个职业选手”以及“做好一个明星选手”有多么重要。
这种坚持是陶轩控制苏沐橙的最大筹码，可现在，陶轩心头有种失去掌控的慌乱。
“……你、不再考虑考虑？”陶轩有点后悔之前口风那么松，“之前都拍了那么多了，更何况叶修那边应该也……”
“不考虑了，”苏沐橙说，“栖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而且，叶修一定也会支持栖栖的吧。
苏沐橙不大上心地想着，悄悄吐舌，反正她就是不拍了，看他们怎么办。
“…那行吧，我这边会尽快处理好的。”陶轩深呼吸一口气，又平复了心情，“还有我得告诉你，乔栖是没有办法成为监护人的。”
“嗯？为什么？”苏沐橙总算专心了点。
“监护人和第三方担保人都必须具有完全民事行动能力，按照乔栖的情况，至少要十六周岁以上才能承担这一责任。”陶轩强调了一下十六周岁，继续补充道，“所以你也别太拿小孩子的玩笑话当回事，她——”
“那就一年以后。”
乔栖打断了陶轩的话。
廊道白灯下，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女孩拉低了苏沐橙的手腕，踮着脚，一眨不眨凝视屏幕上亮起的陶轩二字，“一年就一年，一年之后，我会成为沐橙姐的监护人，现在至少算个临时的吧，我也希望嘉世所有人都知道沐橙姐有两个监护人，都是可以联络到的，是一旦她出了什么事就会立刻赶到的人，可以吗。”
几乎是在乔栖开口之后，苏沐橙就微微一笑，将手机交给了乔栖。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到这里吧陶老板，”乔栖板着脸，跟个正经的ol一样应酬着，“沐橙姐还需要休息，谢谢您的照顾了。”
结果直到挂断电话，陶轩也没能再多说一句。
乔栖对着恢复通讯录的屏幕，一秒泄了气势，又鼓起脸来瞪着屏幕，真是嘿呀好气呀，“什么嘛，就会欺负老实人，我们走，沐橙姐！不理他们！”
老实人苏沐橙哭笑不得，由着乔栖牵走自己。
现在前面身影还很幼小，苏沐橙很难想象她是怎样联络各种不同的人，指挥整个团队的。
但苏沐橙想，那一定是和全明星舞台上的乔栖一样，掌控着舞台，牵动着观众的情绪，耀眼得令她挪不开眼吧。
相牵的手微微握紧。
听着女孩郁闷地嘟囔，苏沐橙也弯了嘴角，忽地拉住女孩，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没关系，其实也不用他同意的。”
“但你可不能忘了……”
挂表滴滴答答前进，不知不觉与心跳重叠在一起。
那道轻柔的呼吸吹在女孩耳边，痒痒地挠着耳朵尖儿，打着转儿地飘入心口。
“一年之后，我可就是你的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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