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浮图
离开了川南之地，那些追捕他们的杀手也渐渐不见踪影，辛七和段瑾慢悠悠地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辛七问段瑾接下来想去哪里。
“浮图城。”
“为何？”
“听高储肃说，浮图城的牡丹君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位列音懿四君子之一。前几天，师父给我寄了一封信，那封信的署名竟然好巧不巧正是牡丹君，不如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位牡丹君吧。”
“我能看一下那封信吗？”
段瑾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了辛七。
辛七打开，细细阅览。
“如意谷谷主敬启，久仰大名，时深景慕！听闻谷主凡遇人所求，只要不违背原则道义，谷主无不应允。谷主热衷于救人于水火，又好成人之美，诸多事迹传为世间美谈。温某不才，近期正为一事深深困扰，望得谷主慷慨相助，温某于浮图城翘首以盼谷主到来！如承俯允，无任感荷！牡丹君——温如。”
辛七点点头。
“也好，听说浮图城是个不错的地方。”
“对了，绯樱君是怎么回事？你刚出谷，就上鲛血榜了吗？”辛七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
段瑾扬起一抹浅笑，懒洋洋地睨了她一眼。
“我自己取的，还不错吧？”
辛七：“……”
段瑾飘逸的墨发以一根暗黑绸带束之，腰佩长剑，面如冠玉，目藏寒星，一身黑色劲装勾勒出瘦削挺拔的身姿。
如果说，红衣的段瑾是一朵看似美丽无害实则藏有剧毒的虞美人，那么，一身黑衣的段瑾则像一把剑身通黑的利剑，经过烈火的淬炼，锋芒毕露寒气逼人。
意气风发的他，说是绝代风华也不为过。
就算初出茅庐的他现在还不在鲛血榜上，辛七相信，等到放榜日，鲛血榜上一定会出现他的大名。
在音懿大陆东边有一片无边无际不知尽头的大海，海上有数不清的岛屿，其中有一座岛屿叫做“仙雾林岛”，鲛血榜就是从仙雾林岛传出。
据说仙雾林岛的弟子遍布音懿大陆，他们可能是乞丐，可能是富商，可能是风尘女子，也可能是书生。
总之，形形色色的身份使他们帮助仙雾林岛掌握了音懿大陆的各种事情和信息，小到细微末节，大到国家民族。
仙雾林岛上的“撰榜人”根据这些信息撰写“鲛血榜”，包含高手榜、财富榜、才子榜、美人榜、医圣榜等十几种榜单。
然后每年五月，鲛血榜会派“送榜人”来到音懿大陆最大的海口“万江入海流”，把几十种类的鲛血榜悬挂在一扇高出海平面数百米的巨石门上。
不用三天，鲛血榜被各路人马抄撰而去，流传于整个音懿大陆。
下个月，就是五月放榜日。
五天后，他们来到了名满天下的浮图城。
浮图城城外，天突降大雨，段瑾和辛七各牵着一匹马在林荫下避雨。
天色已晚，他们却没有找到落脚点，头发衣服皆被雨水淋的湿漉漉的，看起来无比落魄狼狈。
辛七一边抖落着身上的雨水，一边安抚着疲惫不堪的马儿。
“师姐，你冷不冷？”段瑾担忧地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仿佛也被雨水淋湿了，莫名有些乖巧可爱。
“还好。”辛七轻轻摇了摇头。
“你有喜欢的事物或者憎恶的事物吗？”段瑾不明白，为何辛七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怎么这么问？”辛七疑惑地看向他。
段瑾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我讨厌雨天，可是不知道你讨不讨厌。”
“额……还好吧。”
段瑾忽然凑了过去，像一条吐着舌头的狼一样，几乎要和她脸贴着脸。
他身形高大，比她高了一个头，怪不得会嘲笑贺晏来矮。
此时，他正虎视眈眈地俯瞰着她。
辛七身后是一棵苍老的榕树，眼前和头顶是段瑾的身躯和脸庞，周围笼罩着大片阴影，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能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就像是某种极为危险的野兽。
一时有些水深火热。
“师姐……”段瑾的声音有种蜜糖的粘稠感，跟他平时清冽的嗓音不太相同，喊她的时候如同在撒娇，但是，是那种一旦对方不应承下来，他就会立刻翻脸的虚伪的撒娇，“你喜欢什么？”
辛七答道：“师父。”
段瑾：“……”
“还有呢？”
“我喜欢大海和草原，不喜欢高山、悬崖、瀑布。我喜欢各种各样的甜食，我喜欢一觉躺到日上三竿。”
段瑾似乎在磨牙，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这些不算，还有呢？”
辛七无奈地抬头盯着他。
他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你不要无理取闹。”
段瑾嗤笑了一声，眼看他缓缓低下头，凑得越来越近，气氛越来越旖旎，几乎要触碰到她的嘴唇时，耳边蓦然响起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
“两位这是要去哪呀？”
辛七和段瑾皆被吓了一大跳。
段瑾转身一看，在阴暗光线下看见一个穿着深色蓑衣，斗笠遮住整张脸的人。
雨水顺着他的蓑衣滑落在地，发出滴答声响，林中光线幽暗，树影缭乱，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瘦弱还有些驼背的身躯。
辛七和段瑾对视一眼，对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老人警惕不已。
老人见他们不答，呵呵一笑，笑声叫人听着毛骨悚然。
“大雨磅礴路滑难行，老朽看两位似乎从远方而来，想必奔波劳累极了，现在天色已晚，如不嫌弃，两位不如到老朽寒舍避避雨歇歇脚……”
辛七心想，这老人真是诡异，明明是邀请别人到他家中去，样子却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
辛七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段瑾就冲那老人道：“谢谢你啊老人家，那我和姐姐就去你家借宿一晚了！”
辛七知道，段瑾的恶趣味又犯了。
老人听闻段瑾的话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请跟我来……”
或许老人以为他们两人是肥美的猎物。
其实最后他自己成了段瑾手下的猎物。
半个时辰后。
场景转换到一个破败的茅草屋里，屋子中央还燃着一堆柴火，屋子既暖和又亮堂。
老人已经被段瑾五花大绑起来。
跟他一样被绑起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
刚刚老人把辛七和段瑾骗过来之后，那名姑娘就拿着一根粗长的木棍躲在门后偷袭，想将段瑾和辛七敲晕。
姑娘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身体纤细美丽，肌肤嫩白柔滑，容貌真是不错，但嘴上却毫不留情，对辛七和段瑾破口大骂。
“你们最好识相点，快把我放了！不然，等我逃出去，一定要把你们斩立决！凌迟处死！五马分尸！把你们的头和脚绑在一起，让你们像个圆球似的从山顶滚到海边！”
段瑾冷笑了一声，刻毒冰冷的眼神吓得姑娘立刻噤声。
“说完了没有？”段瑾双手抱胸，不羁地倚在桌旁，左腿叠在右腿上面。
姑娘一时看呆了。
那个老人颤颤巍巍地说道：“少侠，女侠，小姐并没有恶意，她只是觉得少侠英俊非凡，所以想将您留在身边。小姐地位尊崇，若少侠愿意跟着小姐，一定能飞黄腾达。若少侠不愿意，想要泄愤，要杀就杀老奴，求求你们放了小姐吧！。”
辛七露出了然的表情，原来是这位姑娘见色起意，想要强抢民男。
姑娘涨红了脸颊，期待万分地看着段瑾。
段瑾却面无表情，近乎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哪来的□□，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
姑娘的脸色迅速惨白如纸。
段瑾拔起剑，一步步走向她，宛如恶鬼修罗。
“我最讨厌好色之徒了，尤其是你这种，不仅好色，还无耻。”
如果段瑾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恐怕早就被她抢走了。
看到银色剑光一闪而过，如同嗜血的利齿，姑娘尖叫一声，惊恐万分地往后退。
她身旁的老奴老泪纵横，不断哀求段瑾手下留情。
但段瑾依然不紧不慢地朝她举起了剑。
下一刻，姑娘直接吓晕了过去。
辛七刚要开口，段瑾竖起食指嘘的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段瑾掐着姑娘的人中，将她掐醒了过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你怎么这么歹毒！非要把我弄醒了再杀？！”姑娘又怒又惧，问出来的问题让人啼笑皆非。
段瑾干脆果断地挥剑刺了下去，姑娘这次没有昏迷，只是吓得失了禁。
姑娘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只是，她颤抖地抬起头。
自己乌黑靓丽的头发被段瑾握在手中。
啊啊啊啊！她的头发！竟然！被段瑾斩断了！
“你还是当尼姑比较合适。”段瑾留下这句话后，将姑娘和老人扔出了窗外。
辛七早就清楚他的秉性，因此毫不吃惊。
段瑾回头，朝她莞尔一笑，倒像个斯文温润的书生。
“师姐刚刚想说说什么？”
“阿弥陀佛。”辛七像个僧人一样，双手合十，一脸慈悲为怀。
段瑾哈哈大笑起来。
辛七推开窗，视线投向远方，远处树林里，有几道模模糊糊的黑影。
隐隐约约能看出那是几个人在围攻一人，但那个被围攻的人丝毫未落下风。
辛七不想多管闲事，所以闭紧了窗户。
如此过了一夜，第二天，云销雨霁，金黄酥油般的阳光照进屋内。
就在这时，一群身穿侍卫服装的人破门而入，蜂拥般跑进屋里，然后自动站成两排，静候在两侧，手中的兵器发出瘆人的寒光。
此等非凡的气势和奇快的速度，看得辛七和段瑾赞叹不已。
不对，他们不是应该感到疑惑加紧张吗？
没办法，行走江湖，嚣张惯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紫衣少年叠手于身后，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昨天被段瑾扔出窗外的姑娘。
“清欢，为兄早就说过，天底下的男人，但凡眼光好一点，都不会看上你。”语气竟然是如此的幸灾乐祸。
段瑾：……
辛七：……
这个兄长不对劲。
择清欢恼羞成怒，掐了一下择蕴的手臂。
“哥，你怎么说话的！”
择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臂，上下打量着段瑾，不由露出惊艳的神色：“更何况，是这种钟灵毓秀的人物！”
择清欢扭头，怒道：“我不管，哥哥，你必须帮我把他抓回去！”
“父亲是不可能让他当你的驸……夫婿的！”
“他总喜欢操纵我们的婚事，从未考虑过我们的感受。这次，还想把我嫁给那个瞎子君，幸好我听到风声，提前跑了出来。我偏偏不想如他的愿！我要给自己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他就管不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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