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怕”
花轿很快到达地点，被人搀着出轿门，跨过火盆后进门拜堂，握着沈霁手臂力道极重，像是怕他跑了，沈霁在盖头底下翻了个白眼。他耳边还响着他那夫君魔性的笑声，似乎是因为心情不错，拜堂的时候他作为新娘子“不小心”一歪，顺带绊倒了新郎，新郎官都没生气。
都是男人，力量肯定不能与女子相当，新郎官一双咸猪手抓着沈霁的双手，说了许多含情脉脉的话，等说完后，这才送新娘进洞房。沈霁忍着抽回手的冲动，他透过盖头见他那位夫君的品味也算独特，握着他右手手腕上，有一块刺青。
沈霁的视线再那块刺青上停顿了几秒，这是一块类似火云纹的刺青，很小，但沈霁却觉得很眼熟，一瞬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屠夫是镇上出了名的，而人又不拘小节，不管是娶亲还是纳妾只要过来道喜全都欢迎，眼下，就是这一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把二人簇拥回了洞房。
沈霁全程尽职尽责作为一个新娘子，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娇羞，没有一点反抗。把新娘子送洞房后，盖头还没掀，新郎理应出去敬酒。房门关上，沈霁坐在床边沿，坐的端正，双手垂落在膝盖上。
来看热闹的人多，有些人看沈霁的反应有些奇怪道：“这沈家的三公子不是不愿意嫁过来吗？听说还在家里的时候就因为这件事情差点闹得跳江自杀，这怎么这么乖顺，感觉换了个人一样。”
“嘘，别家的事情别乱猜，鬼知道人家家里使了什么法子让人心服口服。”
沈霁现在的身体虽然还是灵根废的，但他的精神很好，耳力惊人。那些人就站在房门前也不避讳他，说的话一字不落落在他耳朵里。沈霁等的无聊，鼓起腮帮子吹气，把眼前的盖头吹的微微飘起。
吹了几下后，盖头飞起，有那么一瞬间，沈霁好像看到隔着一层砂布的房门外极快地闪过一个人影。沈霁瞬间安静，不再乱动，等到确认房间内外再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后，他才掀开盖头，在房间内转了一圈。
沈霁虽然刚重生过来，但他能断定，就凭他刚刚看到的那个人影，来人身手不一般，至少绝对不会是镇上的人。他们这个镇，大多都是小老百姓，可能偶尔来几个有点修为的人，能把镇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沈霁其实有点奇怪，前几世只要他一重生天道出现告知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离开这里。但这一次天道却没有，沈霁有些意外，但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他前世就有猜测，他穿过来的这本书中，是不是所谓的天道就一定拥有绝对的主权。
凡人生老病死，因果轮回，都是遵循所谓的“天命”，而这些天命到底是否是天道，沈霁不知晓。他所知道的，便是自造因，己付果。
既然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他索性把婚服往床上一扔，拿了桌上的瓜果一边坐在椅子边翘着二郎腿，单手向上抛花生豆，花生豆落下，他张嘴吃进嘴里，静静思考接下去该干什么。就这个动作重复许久，他终于把肚子填的差不多了，这才一把瘫在桌面上盯着婚房，盯累了，他心想不管怎么还是得先出去再说。
刚走到门口正打算推开门，忽听远处传来一道惊呼，而院子门外响起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来人步履沉稳，沈霁放在门上的手一顿，瞬间警惕起来。
“吱呀。”不过一会儿，沈霁所在的房间门轻轻被推开，那人一开门，就看到沈霁端坐在喜床边缘，盖着红盖头安安静静等新郎的模样。随着那人走进，沈霁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松木香。
沈霁虽然对原主家乡不是特别熟悉，但八卦他还是知道一些的，比如这个镇子民风开放，即使是男子成亲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沈霁还知道，镇子上可不止他嫁的这个夫君对原主芳心暗许，还有不少混混也对他有一点心思。
来人冲着新娘一人而来，沈霁最开始还以为是那些没得到原主的人不甘心过来抢亲，但闻到那阵香味时，他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这香味无比熟悉，沈霁几辈子都忘不掉——这是无妄宗的松木香。香味里还掺杂一些青竹气息，细闻之下能够闻的出来。直至那人站在身前，他透过红盖头边可见的视线，看见了一只白靴子。
沈霁：“……”他更确定了。无妄宗驻扎在松林之中，山间还有竹林，雨下过后，总是会带一种竹子的清香，宗门内生产松木熏香，凡是弟子都会带着几只，危险时，还可以用来示警。而站在沈霁跟前的这只白靴，分明是无妄宗内门子弟所穿着的，靴子内侧会有一层浅银色的纹路。
沈霁瞳孔骤缩。他是知道这次重生剧情或许会改变，但没想到这么快。而且还是提前和无妄宗的人扯上关系了。
第一世他是主动上了无妄宗，第二世他有意避开这个宗门，却不想在离开沈家之后在外除祟时竟碰上同样游历的秦云笙，好像就算不听从天道的安排，他们也会在某个时间相遇，沈霁的命运注定和秦云笙捆绑，并为其左右。这让沈霁好一顿郁闷。
他蜷了蜷落在膝盖上的手指，视线紧紧落在眼前这只白靴上。
无妄宗，内门弟子服饰，沈霁心底把几辈子的运气都赌上了。拜托拜托，千万不要让他碰上秦云笙！球球了！
沈霁纠结要不要立刻往外跑，鼻翼突然动了动，闻到了一丝血腥味。沈霁一愣，却听对方对他道：“别怕。”
沈霁：“？”
这可不是秦云笙的声音。沈霁立刻松了口气。因为前两世羁绊极深，沈霁至今都忘不了秦云笙身上的任何一点特质，尤其是他的声音，不论是少年音，成年时的声音，他都忘不了。沈霁作为21世纪大学生时，他是个声控，他自己本身声音也很好，还试着做过配音的工作，效果还不错。秦云笙的声音也很好听，但就是因为好听，才让沈霁忘不了，却对声音产生一定程度的抵触。
但刚刚那声别怕却很不一样，说不算好听，反而嘶哑，应该是属于变声期，声线压的极低，从声音来听，对方应该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沈霁有些疑惑，这人步履过于沉稳。
修仙之人一举一动都能透露出自身所带修为，譬如沈霁自己，他现在懒懒往地上一躺，那高于他修为的人就知道他是个空有几下功夫的毛头小子，沈霁看别人也是这样的。他眼中对方的脚步，分明透着成熟老成，步伐能够体现出主人心态的不同，但从脚步看，他眼前这个人一定心思缜密深沉。
这绝对绝对不会是秦云笙，这个认知已经让沈霁心头忧虑消失大半，但又克制不住好奇：他两辈子都上过无妄宗，好像没见过哪个弟子年纪轻轻却这么老成的。
正想着，对方忽然间扑了上来，沈霁一愣，下意识伸腿踹了出去，却被对方握着脚踝摁下，松木的气息尽数用尽鼻子中，真是十分好闻。沈霁真得承认松木带着点安神的能力，让人一闻就不由自主放松警惕。
就这愣神的功夫，沈霁双手被人压着举过头顶，过了几招，他的大腿也被死死摁在床上，沈霁上半身扭动，盖头滑落，一抹碎发划过他的眼睛。沈闭了眼，再睁开时盖头已经重新回到他头上。
对方很克制，虽然两个人在床上扭打，但对方始终没有碰过他身上任何不该碰的地方，身上力道撤去，沈霁也想跟着起身，被人很礼貌的推了一下，就听对方道：“呆在这里。”
说完，那人的气息便彻底离开。
被这么一推挣扎半天好不容易起身的沈霁：“？”
他猛地掀开盖头，只看到对方的背影，光看背影，来人果真年纪不大，脊背尚显青稚，还有耳侧耳朵上一颗明显的棕色的痣，对方耳根通红，身影却极快。沈霁视野里，还有一抹鲜红的东西在那白衣人身上一闪而过，似乎是一个穗子，瞬息之间和人一起消失在房间里。
“……”
沈霁盯着再次紧闭的房门，鼻翼小幅度动了动，又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混杂在松木香中，只不过这次血腥味更浓。
沈霁紧皱着眉，心头一种不安油然而生，他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他这才刚重生，怎么这个时间线跟前几世的完全不一样了？
他跳下床，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门外传来打斗的声音所吸引，沈霁能听到外头尖锐的东西刺破什么的声音。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来越重，不久之后，外头渐渐安静下来。
沈霁确认没人了，这才穿着喜服往外走，他悄悄拉开门的一条缝，一只眼睛做贼似的往外探，没发觉异常。这才拉开门，肉眼可见他房门外有一道血痕，他凝神细听，方圆里很安静。空气中的水汽很重，而水汽之中的血腥气，也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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