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四组
怀诗和席森垂脚坐在之前打斗时踢穿的洞口边，谁也没说话，安静地等待着考试的结束。
忽然，一个嗷嗷叫着的黑影从旁边落下，打破了这份宁静。
嘭，一声闷响。
“你、你大爷的……”杜月白气若游丝的骂声从下方隐约传来。
席森往下探头，隐约瞅见一个被烟尘环绕的小土坑，她眼睛立马发亮但又很快暗了下去，懒懒地坐回原处。
“只剩两分多钟了啊。”席森把手腕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冲着天空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惆怅，“没想到搞成这样。”
怀诗看着席森落寞的样子，联想起江宇谈到鸢尾花号时闪亮的双眸，有些迟疑地问道：“阿森，你们……”
身下的石块突然震动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话。
“感觉到了吗？”席森身体坐直。
“好像震了一下。”怀诗半是怀疑半是开玩笑地猜测道，“该不是这高台要塌了吧？”
几分钟前，鄢楠舟在通讯器里告诉怀诗，高台的内部还潜藏着一小批虱甲，里面的钢筋被啃食了大半，有些地方只剩一堵墙皮，不堪一击。
所以，怀诗才临时制定了那样的攻击计划，效果还不错，而那意外出现的钛合金胸罩则是神来之笔。
现在，难道是残余的钢筋承受不住整座高台的重量了？
仿佛在响应怀诗的话语，年久失修的高台内部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紧接着水泥建筑体像是被捏碎的豆腐，整体开始断裂、垮塌，瀑布一般的碎石沙尘向地面飞速流去。
运输艇紧急扩大了防护力场，将高台上有人站立的台面通通纳入，并同时启动悬浮程序。远远望去，宛如一座漂在空中的孤岛，底部坠着稀疏的根系，泥沙还在簌簌掉落。
“怀诗，你个乌鸦嘴啊啊啊！”席森大吼着，与怀诗一起在不断掉落的石块间跳跃腾挪着，好不容易才攀住了被立场保护的高台台面。
“快，拉住我的手。”席森腾出一只手伸向下方的怀诗。
怀诗刚握紧席森的手，眼角的余光瞄见在落石间自由飞行的虱甲们，内心升起一个大胆又荒唐的念头——
“席森，你是不是很想去中央军校？”怀诗猛地抬头问道。
“快上来，有话等会儿再说。”席森皱眉，露出些许不耐。
“先回答我！”怀诗不为所动，继续悬挂在空中。
席森气笑了，她搞不懂怀诗为什么偏偏要挑这个时候跟她探讨人生，本来就糟糕的心情一下子爆发了。
“废话，当然想去啊！”席森咆哮着宣泄道，“那可是信仰啊！”
“好！”怀诗冲席森莞尔一笑，松开了握住的手，向下坠落。
“想去，我们就去！”
……
风声在耳边呼啸，怀诗脚尖轻点落石以减缓自身下降的趋势，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根一直没来得及扔的钛合金绳索，猛然拉长——
周围原本漫无目的盘旋着的虱甲们嗅到那股带着致命诱惑的味儿，纷纷调转方向。怀诗上方先是出现一个小黑点，然后越来越密逐渐成群，呈扇形状紧追其后，远望好似一把巨大的黑色箭矢，在朝着她飞速射去。
血液鼓噪着耳膜，怀诗眯起眼睛看向疾驰而来的虱甲群，调整呼吸。
镇定。
周围似乎被按下静音键，除了极速跃动的心跳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视野里的一切都像是被挪入慢动作电影，缓慢、迟钝却清晰。
距离地面还有10米。
当第一只虱甲冲至面前时，掀起的气浪吹歪了怀诗的身形，只见她上半身一拧，柔韧而纤细的腰肢在空中弯折出一个让人心惊的弧度，避开了虱甲那骇人的刀颚，双臂一甩，将拉长的钢索抛出——
还有5米。
虱甲张大口器想要撕咬旁边的食物，却发现颈部被什么东西卡住无法转向，双颚奋力撑开至160度，刀片一样的锯齿狂躁探出，甚至遮住了那对占比巨大的橙色复眼。
怀诗死死抓住钢索两头，腰部猛地发力，如竹似鞭，回弹翻身一跃而上，单膝跪在虱甲背部，双臂交叉用力一拉——
十字绞杀！
还有2米。
虱甲发出愤怒和不甘的嘶鸣，它的头部被剧力拉扯，向后方高扬起，鞘翅拍动的频率陡然增快，拉出残影，将厚韧的军靴割出无数裂口。
还有1米。
……
本应射进石地的“箭头”以一种违背力学原理的方式忽然调转，擦过地面拔地而起。后面飞驰的虱甲群躲避不及，像炮弹一样竞相撞地，激起烟尘无数。
幸存的那只虱甲朝着上空高速飞去——
一骑绝尘！
……
刚刚攀上高台的席森看到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小诗。”席森看着虱甲背上那个娇小的身影，喃喃失语。
“快看！”
“她想要做什么？！”
高台上的人都看见那只冲天而起的孤甲，纷纷议论起来，有些人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通讯器，
还有30秒。
“有点意思。”宗政站直了身体，摸着下巴上的青茬，同样抬头看向空中的那个黑点。
空中，怀诗像驯服不听话的野马一样勒紧手中的“缰绳”，高速飞行的飓风刮得脸颊生疼，可她毫不在意，内心被前所未有的清明、兴奋以及其他什么东西塞满，眼前只有一个目标……
【我们一起加油吧，怀诗。】
【废话，当然想去啊！】
【那可是信仰啊！】
……
虱甲在空中转出一个漂亮的u型回旋，复又朝下冲去。
地面上。
杜月白正捂着脑袋躲避落石，甩着肥腿飞快地朝外沿奔去，突然听见一声大吼从后方传来：
“趴下！”
杜月白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感到一阵旋风来袭，腰带被擒住冷不防往上一提，紧接着双脚离地。在重如千钧的拉力作用下，杜月白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高速飞行间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他生生被噎出了白眼。
怀诗无暇顾及“工具人”的感受，她单手操控着虱甲向上飞冲，嘴角弯起一抹笑。
如果用爬的时间不够，那我们就飞吧！
倒计时10、9、8……
虱甲贴着防护力场的边缘掠过高台，怀诗甚至可以看清台上众人或惊讶或兴奋的各色神情，她瞄准运输艇，默默计算惯性作用产生的偏差，松开刚绳，纵身一跃——
3、2、1……
怀诗将杜胖子擒在面前，如流星坠地，砸向舰顶！
“第四组，通过！”
医疗舱内。
顾从戟身着一套黑色立领的标准制式军服，衣服上除了一排印烫鸢尾花暗徽的金属扣之外没有任何装饰，他腰背挺直如松，修长有力骨节明显的双手轻轻搭在治疗仓的银色圆边上，低头静静地看向躺在仓内睡觉的小人身上。
似被目光所扰，怀诗翻了个身侧躺，手脚蜷缩起来，小小的一团被空空荡荡的治疗仓衬得有几分可怜。
顾从戟的目光无声地扫过那些暴露在短裤背心之外的伤痕累累的皮肤。柔和的淡黄色医疗射线正忠诚地发挥着作用，在怀诗受伤的地方来回轻扫，让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除了一个地方。
怀诗今天被注射了太多次抑制剂，后颈那块儿皮肤此刻高高肿起。因为步入分化期的关系，颈后的腺体开始发育，虽然还不能散发信息素，但非常敏感，平时自己碰一下都难受。所以在进入治疗仓里休眠前，怀诗偷偷更改了指令，让医疗机器人们避开后颈。
顾从戟食指蘸取些许药膏，轻柔地按在那处又红又肿的地方，怀诗立马不安地往外挪了挪，几簇刘海滑落在皱起的眉间，看起来凄凉又可怜。
“娇气。”顾从戟低声嗤笑道，伸出另一只手将怀诗的刘海抚到耳后，然后温暖干燥的手心贴在她额前，缓缓释放精神力，调理着对方原本躁动不安的精神识海。
怀诗的眉头逐渐舒展，伸手无意识地攀住顾从戟的小指，额头还跟撒娇似的在男人的掌心蹭了蹭。
这么看来，倒有几分小时候的模样。
顾从戟其实也没想道怀诗会拼到这种地步，毕竟他很清楚，这丫头本质怕疼又爱娇。
在遇到怀诗之前，顾从戟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能作的小a，手指破了个皮都能拽着他裤脚哭上老半天，和家里甩着鼻血爬树上房的侄子们简直是天差地别。
每每快忍受不了时，怀诗都能凭着她小动物一般的直觉一下子收住，可怜兮兮地看向顾从戟，让他也不好继续发作。就这样被怀诗在底线上多次来回蹦迪后，顾从戟自嘲地发现自己的忍耐度是越来越高了。
后来不知从何时起，怀诗每次看到他时都变得拘谨又克制，像小刺猬一样毛刺倒竖着，偏偏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顾从戟也不戳破，只是偶尔拔一下刺猬毛玩。
像这样拉着他撒娇的情形真的是好久都没发生过了，顾从戟内心一处因为怀念变得柔软，手上搽药的力道放得更加轻柔。
长夜漫漫，静静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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