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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70章


随着春日临近,陕北高原的风开始从南边刮来,站在打谷场上放眼望去,周围的黄土坡上,零星草木均开始隐隐约约的着上了一层绿色。

        陆战生回来的时候,贺知站在打谷场上等他。

        今天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和煦,微风不急。

        贺知应该是站在太阳下被晒的热了,外套脱了下来,只穿着件毛衣,海蓝色。

        陆战生还记得,贺知的这件毛衣是贺知十九岁生日的时候,罗姨带着贺知去北平饭店下馆子庆祝,破例也带上了他和郑延。

        经过一个供销社时,他看到供销社门口挂着许多售卖的衣服,其中这件海蓝色的毛衣,他一眼看过去之后就觉得很适合贺知。

        当时罗姨觉得不好看,郑延也觉得不好看,只有他觉得好看,并坚持建议买下来,最后,贺知就让罗姨给他买了。

        那件毛衣到手之后,陆战生特别高兴,那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高兴,新毛衣又不是买给他的,但现在他知道了。

        因为那是贺知为数不多的几次主动开口跟罗姨要东西,是因为听了他的建议。

        那代表着贺知对他的态度,贺知把他的话当回事了,信任他,也认同他。

        被认同的时候有多兴奋,被否定的时候就有多愤怒。

        陆战生也不是别的,他就是生气是贺知对他的态度,好像以前的既定印象总也掰不过来。

        郑延他们几个对贺知打了声招呼就都先回去了,陆战生拉着脸,到打谷场上之后直接去他之前搭的小窝棚里头坐着了。

        小窝棚当初是为了防风造的,所以陆战生当时挑的是好几个草垛中最靠里的那个,在一个大草垛上掏出了个大洞,洞口用玉米杆挡着,还挺隐蔽。

        陆战生钻进去之后就立刻把玉米杆又给挡上了,他不想让贺知也进来,毕竟也不知道贺知要说点什么,他怕万一待会儿贺知又给他气急了,他又控制不住对贺知上手。

        贺知跟了过来,就站在外面和他说话,而且语气也不强硬。

        “你要我如何向你道歉,说对不起吗?”

        “…”

        陆战生感觉有些无语,说对不起有个屁用,这回说了下回还那样,半点改变没有。

        而且说了也不代表贺知就真的觉得自己错了,贺知那么固执的人,才不会轻易就认为自己错了。

        陆战生想了想,冲外面道:“你保证,以后再遇到任何问题,都不能指责我,并且会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无条件支持我。”

        “…”

        贺知没说话。

        陆战生心说看吧,就是这样,对不起就是个幌子,骗人骗己,他也气的没出声。

        气氛冷了片刻。

        贺知这才又开口说话。“你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支持与否,需要视情况而定。”

        “那还聊什么?”

        陆战生直接说:“你干脆直接回去吧,咱俩别聊了,反正聊了也毫无意义!”

        “别置气。”贺知说。

        “谁置气了?”

        陆战生说:“我的要求就是这样,你能答应咱们就聊,不能就拉倒,我反正半点儿都不会退让!”

        “若是你要去杀人放火呢?”

        贺知说:“也要我无条件支持你吗?”

        “…”

        陆战生是真不想再发怒,可贺知这话说的让他无论如何都压不住。“贺知!你他妈的最好赶紧走!免得我等会儿忍不住出去抽你!”

        “…”

        贺知也没走,在外面沉默了半晌后,突然拉开了窝棚前挡着的玉米杆儿,猫着腰钻了进来。

        陆战生见状当时就瞪起了眼,他立刻伸手去推了一把。

        原本是想把人给推出去的,可不成想贺知先抓住了他,被他推了一把后也没撒手,反而被推力反弹,直接把他扑倒,让他抱了个满怀。

        陆战生当时就一愣。

        气氛安静了那么两秒。

        感觉贺知挣扎着要起来,陆战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立刻收紧了手臂。

        贺知再挣扎,他就再紧,正挣,再紧,直到把人摁的不能再动弹。

        气氛又安静的那么两秒。

        贺知似乎不再试图挣扎了。

        陆战生这才稍稍松了松手臂,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咯噔咯噔的,又慌又乱。

        贺知应该是也感受到了他心跳的异常,但可能以为他是气的,趴在他怀里沉默了片刻后,低声对他说:“对不起。”

        嘁。

        陆战生没理他。

        贺知说:“我不是一个好的兄长。”

        嗯。

        陆战生心说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贺知又说:“别生气了。”

        “…”

        听这语气,还是委屈他了?

        陆战生撇了撇嘴,平复下来,心跳恢复正常,怒火也散去了不少,这才理人。

        “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把你当哥了吗,谁家当哥的会像你一样,认为自己的弟弟动不动就要去杀人放火,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土匪。”

        “不是,你”

        贺知迟疑了下,才又说:“你很好。”

        “拉倒吧。”

        陆战生又哼了哼:“很好你为什么不能答应以后都站在我这边啊?为什么不能无条件支持我?”

        贺知没说话。

        陆战生撇着嘴道:“贺知,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拿话哄人了,学会了也没用,我是那让人一句话就能哄好的人吗。”

        贺知又没说话。

        陆战生也沉默了会儿,虽然嘴上那么说,但被哄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他眨巴着眼眸琢磨了半天,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

        “贺知,你能不能对我说句实话,你心里…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啊?”

        贺知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意气,莽撞,桀骜,轻狂…”

        “哎行了打住吧!”

        一听没什么好词儿,陆战生直接打断,并撅起了嘴。

        贺知抬起头看了看他,嘴角轻轻扯了下,又说:“但是心性纯良,襟怀坦荡,正直,爽朗,对我来说,很重要。”

        额…

        这话还能听。

        陆战生眼眸又眨了几下,随后别目光别回来,看着贺知问:“有多重要啊?”

        贺知没有回答,而是对他对视片刻,收回目光重新趴了下去。

        而即便贺知没回答,但陆战生也还是从他的表情以及嘴角残留的轻浅笑意里看出了答案。

        很重要。

        重要到为了他不惜跟罗姨闹翻,重要到现在此刻,在变向的对他服软。

        贺知很少像这样哄他,也很少向他服软,这让陆战生感觉很满意。

        心里的火气渐渐全都消失不见,他弯起嘴角,对贺知说:“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是陆云庭也比不了的重要。”

        “家人?”贺知问。

        额。

        陆战生又眨巴了几下眼睛,想了想,问:“不是家人的话,那还能是什么?”

        贺知没回答,沉默了片刻后,突然问他:“你知道家人的意义是什么吗?”

        陆战生想了想:“是守护。”

        “守的是什么,护的又是什么?”

        “守万事顺遂,护四时平安。”

        “嗯。”

        贺知点了点头:“但其实,除了守身体上的平安康健,生活上的细致琐碎,还要护心性和心智,以保证一生品行端正,认知得当,走正确的道路,一味的附和,无论对错都无条件的支持,是不应该的。”

        “…”

        陆战生无语了,感情绕来绕去的又给绕回了这里。

        “那我不想要这样的家人。”

        陆战生直接说:“冷静到近乎冷漠那种我不想要,我就想要一个赤城热烈的,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条件支持我的,我就想要这样一个人。”

        贺知又轻轻叹了口气。

        陆战生感觉他可能又要说一些生硬刻板的大道理,嘴都撅起来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贺知突然说:“我试试。”

        嗯?

        陆战生愣了下,随后偏了偏脑袋,看着贺知的侧脸,问:“你说什么?”

        “试试。”

        贺知顿了顿,说:“试着同你站在一起。”

        额。

        陆战生又愣了下,随后确认没听错,他顿时就感觉自己的心里又被装进去了晴空万里,大海无垠。

        当时就立刻痛快了。

        “不过,你能也答应我吗?”

        贺知又说:“以后遇到事情先冷静,不要冲动,以平和处置为先,可以吗?”

        “可以啊。”

        陆战生这会儿心情广阔,感觉自己什么都能答应,他自己笑了会儿,然后伸手去抬了抬贺知的脸:“贺知,我们说好,以后各自往前一步,无论再遇到什么事,我们都站在一起,共同商量着解决,怎么样?”

        贺知也看着他,点了点头:“嗯。”

        嗯!

        陆战生心情更好了。

        原本陆战生被白天见到的那些“人间疾苦”弄得很郁闷,感觉闹了一场毫无胜利感,甚至有些挫败,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贺知突然这么说,他立刻就感觉自己闹腾的这几天突然又有了意义。

        就那么跟贺知对视了几秒之后,他的目光移到了贺知的唇上,忽然有股冲动,想吻下去。

        想念。

        也才过了几天而已,他就觉得已经久违了,很想念贺知的吻。

        可是。

        这也没喝酒,都清醒着,亲完之后又没办法解释。

        哎!

        心里拧巴了片刻之后,陆战生打算先忍一忍,并决定今天晚上务必要去找点酒喝。

        陆战生内心拧巴着的时候,贺知已经移开了目光,把脸重新埋了下去。

        贺知趴回去之后,轻轻吐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

        陆战生当时也没再说什么。

        安静了良久之后。

        贺知才又说:“现在,咱们说一下吴支书的事?”

        陆战生:…

        扫兴。

        陆战生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个姿势,继续抱着人,哼道:“说他干嘛?”

        “你坚持要让他给大家道歉,这件事我不反对,但是,咱们能不能先缓一下。”

        “为什么?”

        陆战生立刻说:“做错了事,道歉不是应该吗?干嘛要缓啊?”

        贺知没立刻回答他,而是沉默片刻,问他说:“你还记得昨天那个叫牛牛的母亲吗?”

        嗯?

        陆战生回想了下,是那个天生失智的妇女,他有些不解:“怎么了?”

        “如果是她走在路上突然发了疯,打了你,你会还回来,并且要求她立刻像你道歉吗?”贺知问。

        “…”

        陆战生无语道:“她一个智力失常的人,我能跟她计较吗?”

        “嗯。”

        贺知点了点头,说:“她因为生理缺陷,行为无法遵守所谓正常世界的规则,所以我吗知道应该不跟她计较,对吧?”

        陆战生想了想:“对啊。”

        “嗯。”贺知说:“那么类比一下,吴支书的情况,其实是一样的。”

        陆战生:…

        贺知继续说:“边绥县地处偏远,石门村更是闭塞,这里的人基本没有读过书,没出过远门,他们的思想和认知与我们大为不同。”

        “你见过,也知道那些村民平时都是什么样子的,从外来人的角度看,他们可谓无知愚昧,懒于思考,大多数都并无主见,只会随声附和,人云亦云,听从安排,与我们而言,就像是不同世界的人。”

        “吴支书在这里做了二十多年的村领导,历来村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一人独断专行,他不会事前与人沟通,也不认为事后需要告知与谁,他并没有这样意识,并且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模式。”

        “我们的户籍落在了这里,在支书看来等同于成了村里的村民,那我们的粮食自然也是村里的,归他处置,这是他的理解和认知,所以,他才会不打一声招呼就分了我们的粮食。”

        “当然,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妥协,也不代表我认为他没有错,错是肯定错的,我只是觉得,吴支书的行为,于理不合,于情可原,我们没有必要一定得把他死死的按在地上,因为他是领导,是长辈,更重要的,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恶人。”

        “…”

        陆战生耐着心思听完,也叹了口气。“你之前就说他不是坏人,怎么看出来的。”

        “通过村民们对他的态度。”

        贺知说:“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但你看,几乎全村的人都很拥护他,服从他的安排,很少异议。”

        “…”

        “支书他把粮食之分给了那二十家,其他没分到粮食的人也并没有因此嫉愤,仍然很团结,由此可见,村民们应该也并不是一群心性很坏的人。”

        “…”

        陆战生又哼了哼,撇着嘴道:“被你说的,没坏人了,就我坏呗。”

        “人性都是本善的。”

        贺知说:“此前的流言蜚语也好,后来的恶狗当道也罢,我们与他们的矛盾的产生,基本都源于两种认知层面的对立,如果也能各进一步就好了。”

        陆战生:“噢?”

        贺知说:“就像我们,相互迁就一下,两个世界,两种认知相互融合,就不会总是吵架了。”

        “…”

        陆战生无语了片刻,也笑了。“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想也试着改变一下他们?”

        贺知没说话,不可置否。

        “有点难啊。”

        陆战生,想了想,说:“有些东西是原生习惯,一旦养成是很难改变,毕竟,他们都不像我。”

        不像我一样所有求,为求两情相悦,比翼双飞,在某些方面,我就可以改变和妥协。

        后半句陆战生就没说出来了,改为:“那帮老顽固,估计比你都难改变。”

        “无妨,改变不了上一代,就改变下一代。”

        贺知说着又把脸抬了起来,看着他:“这里的孩子们应该会比你小时候好教导的多。”

        “噢?”

        陆战生皱了下眉,随后领会了贺知的意思,立刻弯了眉眼。“贺知同志,我怎么感觉你接下来要干一件大事了?”

        贺知眸子微动,片刻后,垂下去,轻轻弯了下嘴角:“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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