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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窑洞门口的木头墩子上,陆战生耷着眸子坐在那儿,脸拉的比过去的任何时刻都要长,浑身上下每一根头发丝上都透着明晃晃的两个大字:

        失望。

        可知,就在十分钟之前,当听到邮递员喊他名字的时候,他还觉得那是巨大惊喜从天而降,他是跑起来去接那个信封的,感觉脚下生了风,跑的过程中甚至还开心的差点儿跳起来。

        然而接过来之后,一看信封底下的落款,他整个人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当场就原地愣那儿了。

        就怎么也没想到,那封信确实是来自家乡,可寄信人却并不是他期望的。

        此刻,他手里攥着那个牛皮纸信封,半点儿没有打开看的欲望,他甚至都想直接给撕碎然后扔炉子里给烧了。

        就很不明白!

        周明亮没事给他写信干什么!就为了大老远的送他一场空欢喜吗!

        真是有病!!

        邮递员走后,知青们都抱着自己的包裹开开心心的回了屋,宋见和郑延俩人看见陆战生这个状态,怕刺激到他,没好立刻回屋拆包裹,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顺便看着他。

        陆战生失落的坐了很久,烦躁了很久,很久之后,情绪才缓和了些,最终决定还是看两眼那信,万一真有什么事呢。

        撕开信封后,信纸有两页,陆战生带着怨气,耐心有限,一目十行:

        “陆战生,见字如面,听闻你去了陕北插队,望一切顺利安好………”

        第一页基本上都是些感谢以及问候之类的话,陆战生觉得都是废话,屁用没有,他快速的扫了几眼就换了下一页。

        第二页字密密麻麻的,看着眼花缭乱,陆战生以为又是一堆屁话,打算扫两眼就扔掉,可刚扫完首行,他眼眸一凝,整个人就立刻紧张了起来。

        “出院之后,我第一时间去你家找过你,恰好碰到了你哥,与他说了会话。

        当时你哥正在你家院子里坐着,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很憔悴,情绪似乎也很低落,像是生病了。”

        生病?

        可知看到这几字之后,陆战生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了一把,拽的他当时就有点坐不住,几乎立刻就站了起来。

        郑延和宋见正在说话,冷不丁看到陆战生突然站了起来并且原地怔了下之后又突然开始往外面跑,他俩直接吓了一跳。

        郑延反应快了些,立刻跟上去把人拉住:“陆战生,怎么了,你跑什么?”

        跑什么?

        是啊,跑什么?

        陆战生猛一下停住,他忽然感觉有些晕头转向,不知所以,大脑反应了很久才忽的一下想起自己到底在跑什么:他想回家。

        因为贺知生病了。

        陆战生突然回头抓着郑延的手臂着急的说:“郑延,我要回家!”

        “回家?”

        郑延立刻就拧起了眉头。

        这些天以来,郑延就怕陆战生突然喊出这一句,毕竟陆战生从离开家之后情绪一直很低沉,非但总也缓不过来,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郑延知道他大概总有一天会爆发,会因为呆不下去而闹着要回家。

        可是,他们人既然到了石门村,户就落在了这里,严格意义上来说,就算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了,不是随随便便想回就能回去的。

        就算是回家去探亲,也要先向村里打申请,然后再经知青办的人同意,拿到盖章批文,不然火车票都难买到,户口和粮食关系转回去就更是几乎不可能。

        陆战生从小就任性,那股劲儿上来了容易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倔脾气犯了去村里或者知青办大闹一场都是正常的,郑延就怕这个。

        毕竟现在大环境下,他们的处境很敏感,折腾了根本无用不说,还很有可能被县知青办的审查科拘留关押,留下案底。

        “陆战生,你先别冲动。”

        郑延拉着他劝道:“咱们刚在这里落下脚,什么都还摸不上门路,就是想转回去也得过一段时间,慢慢想办法。”

        “不是!”陆战生着急的说:“我只是想回去看看,贺知,贺知生病了!”

        这时,宋见也跟了过来,注意到陆战生手里紧紧攥着的信,他抽过去看了两眼立刻道:“陆战生,你先别着急,你哥就是小感冒,没什么大事,这不后边说了吗,已经好了。”

        听了这话,陆战生愣了愣。

        宋见看他那样,立刻又把信纸竖着摆在他眼前,他这才继续往下看:

        “不过你不必担心,你哥说只是风寒感冒而已,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陆战生揪着的心这才猛地松了松。

        “陆战生,很抱歉,听闻你兄弟俩个因为那天广场的事闹的很不愉快,我也很遗憾,我与他解释了很多。

        他得知你是因为救我才出去打架的之后沉默了很久,模样看上去很是伤神,我猜想,应当是觉得自己错怪了你,所以有些难过。

        给你写这封信的意图,也是希望你能宽心,不要再与你哥较劲闹矛盾,看得出来,你哥是一个沉默内敛的人,不太习惯直白的表达情感,但他应当很思念你。

        我同他说话时,他一直低着眼眸,目光落在你家茶几下摆着的相框上,那里面最明显一张,便是你的照片。”

        这封信读到这里,陆战生的目光忽然停住了。

        虽然这可能只是周明亮的主观臆断,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战生此刻就是相信这是真的,而且顺着这几句描述,他甚至能想象出贺知当时的样子。

        原来贺知也是想念他的啊。

        目光在那几行字上流连片刻后,陆战生的鼻子突然猛的一酸,紧跟着眼前几乎瞬间就变得模糊了。

        而眼睁睁看着陆战生突然红了眼眶,泪珠子还开始在眼睛里打起了转,郑延当时就惊了,他冷不丁的就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陆战生哭时候的样子。

        郑延依稀记得,那时他们都还不是很记事,有一天午后,他正跟大院儿一帮小孩儿在中央大道上追着玩,经过陆战生家门口时候,陆战生突然从家里跑了出来。

        像是刚睡醒,带着一脸的惺忪,跑到中央大道上之后,停下来急切的四处张望。

        郑延当时很疑惑,跑到他跟前问他怎么了,他说自己刚刚做了个梦,梦到妈妈说想他了,他醒来之后就特别想去找妈妈,可是,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郑延那会儿也懵里懵懂的,只是此前听大人们说,陆战生的妈妈去世了,去世了就是没有了,他就对陆战生说,别找了,找不到的,你的妈妈已经没有了,再也找不到了。

        当时,陆战生听了那话之后立刻就愣住了,愣了很久,郑延再叫他的时候,他突然眼睛眨巴了两下,紧跟着,眼泪哗啦一下就落了下来。

        那件事给郑延童年留下过很深的印象,后来渐渐长大些,他明白了“去世”这两个字的概念,才知道那对陆战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后来的这些年,陆战生性格长的很好,心大量宽的,虽然也经常生气,恼怒,郁闷,但也从来不至于再有哭的时候了。

        当然,现在也没真的哭泪珠子打转归打转,但陆战生没有允许它们掉下来,几秒钟之后,他就给憋回去了。

        而即便如此,这也算后来的这些年里,郑延第一次见陆战生这种濒临崩溃的状态,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贺知在陆战生的心里那么重要。

        晚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郑延瞒着陆战生给贺知写了一封信,他把陆战生是因为受了伤才不能去当兵的事,是因为不知如何面对他才跑出来插队的事,以及陆战生这些天是如何失魂落魄,如何难过伤神,如何特别的在意他,桩桩件件,事无巨细的全部如实写了进去。

        郑延写这些也不是别的意思,他知道贺知是因为把陆战生当亲弟弟才会那么生气,他只是不想让两人之间这么误会着,他希望贺知至少能给陆战生写一封信,那样陆战生的情绪大概就不会一直这么低落着了。

        --

        次日,便是大年三十。

        白天村里召开社员大会,全村老老少少聚一起,放鞭炮,致贺词,过的热热闹闹,吴常德代表村里的领导班子向知青们慰问,给大家送了村里自酿的粮食酒。

        晚上,知青们都把家里给寄的年货贡献了出来,几个女生心灵手巧,做了一大桌子的年夜饭。

        这是大家在外面过的第一个新年,所有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也还算热闹,大家想家的情绪也减弱了不少。

        陆战生很难得的没有扫大家的兴,虽然兴致不高,但也还是陪着吃了整场的年夜饭,还熬夜守了个岁。

        其实往常每年除夕,陆战生也都是不睡的。

        前半夜,他会跟郑延等人提着一挂鞭炮挨家挨户的“送礼”,每到一家门口就点燃一颗扔进去,领一波骂,然后笑哈哈的再去下一家。

        后半夜,他就去贺知房间里坐着,俩人先相互瞪眼瞪一会儿,瞪累了,贺知就会去弄点零食来,俩人边吃边一起守岁,最后在贺知房间里睡着,早上被罗姨发现后再领一顿打。

        每年都过的惊心动魄,但无比充实和快乐。

        今年就不一样了。

        身在他乡,一起守岁的人没有谁会跟他瞪眼,早上也没有谁会令着棍子追着他满院子跑,很无趣。

        而且,这是他成年以前,最后一个除夕夜了。

        __

        按照当地人的习俗,大年初一所有人都要早起到各家各户相互拜年的,知青们都去了,陆战生没去,睡了一天。

        大年初二至初五,是约定俗成的串亲戚的日子,知青们在这里没什么亲戚,这几天就相互结伴去各个山坡上转悠,欣赏当地自然景观,陆战生没去,睡了三四天。

        初五的晚上,大家正在吃饭,吴常德来了知青点。

        大家打完招呼之后,吴常德单独冲陆战生笑眯眯的问:“小陆娃,年过咋样,想家没?”

        陆战生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没理他。

        吴常德似乎已经习惯了陆战生的这种“腼腆”,继续笑眯眯的对他说:“明天到我家吃饭咋样?”

        陆战生扒饭的手停了停,抬头问:“有事?”

        “没啥大事。”吴常德笑着道:“初六嘛,在咱们这边初六是叫还没过门的媳妇到家里做客的日子,我侄子的媳妇要过来,请你做陪,咋样。”

        嗯?

        没理解错的话,吴常德这是宴请侄儿媳妇,然后请陆战生作陪?

        这…

        郑延和宋见立刻就精神了。

        侄儿媳妇又不是侄儿女婿,就算是找人做陪,也得找女同志陪吧,找男同志陪是什么风俗?

        再者,吴常德的侄子大家是见过的,别的不说,长的是真不行,大家都坚信,陆战生往那一坐,强烈的对比之下,这门亲事八成得黄。

        所以,做个鬼的陪。

        郑延和宋见眼尖,早就注意到了,最近吴常德每次来转悠的时候都会特别关照一下陆战生,那一看就是心怀鬼胎。

        “支书。”

        郑延笑着问:“为什么单单请陆战生同志啊,怎么不请我们几个啊?”

        “就是啊。”

        宋见也笑着说:“我们几个怎么了,长的没陆战生同志好看,连饭也不配吃啊,支书,您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

        “…”

        吴常德看看他俩,磕着烟袋锅子甩出了个不悦的眼神,要么说对比之下他更喜欢陆战生呢,他就觉得陆战生这小娃平时看着乖乖巧巧的,不爱说话,也从不顶嘴,但郑延和宋见这俩人就话特别多。

        “你俩要来就来嘛!又没说不让!”吴常德吐了口烟,紧跟着又一句:“但要自带粮食!”

        啧,这还不如直接拒绝呢。

        不过郑延和宋见俩也根本不想去,因为明天是大年初六,也是陆战生的生日,他俩早就跟大伙儿商量好了想明天给陆战生好好安排着过一过。

        毕竟,十八岁成年的生日,意义非凡。

        想着正好陆战生去吴常德家后他们也能布置收拾,好等陆战生回来之后给他个惊喜,郑延和宋见闹着乐呵了半天,直接替陆战生给答应下了。

        吴常德很满意,走的时候喜滋滋的,走出去门口了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过头来对大家说:

        “对了,县里刚来通知,又给咱村分了个知青过来,约莫着明天下午到,你们到时候组织欢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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