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的规矩
谢子朝进去之后，全程处于一个兴奋的状态，具体表现在他看到几名小倌服侍一女子的时候。
他跟林独枝说：“我也要那样的待遇。”
正在专心吃饭的林独枝：“……”
怎么着？我还得去给你找几个美女来？
但他的思维不是常人能跟上的，他撂下筷子，抬手招呼边上站着的两个男倌，语调随意：“你们过来，她不要你们伺候，我要。”
小男倌面露难色，这位俊俏郎君语不惊人死不休，客人的要求他们理应照做，只是……
“郎君，阁中有女侍，不如让我去唤她们来伺候？”
谢子朝说：“为什么要女侍，你们能侍候她，怎么不能侍候我？”
男倌怕他动怒，只好忽略他身边少女的死亡凝视，硬着头皮到他身旁伏下。
林独枝：“……”太离谱了，他果然病得不轻。
于是，她索性也不吃了，就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双活鸳鸯。
男倌看上去很紧张，夹菜的时候抖掉了好几次，才颤颤巍巍递到谢子朝嘴边。
可这小郎君是个事儿精，菜到他嘴边都凉了，他推开男倌的手：“不要这个，换一个。”
男倌又重新开始，这一次倒是没抖，安全送到了少年嘴边，他又一个后退，“我不喜欢这个，你给我倒酒。”
入行数年，第一次见到如此麻烦又特殊的客人。
男倌生怕惹他不悦会影响业绩，急急忙忙去倒酒，一边站着的另一个小倌暗自窃喜，还好不是他。
林独枝见酒杯快要递到他嘴边，忍不住提醒：“你确定你要喝吗？”
谢子朝不冷不热看了她一眼，干脆利落一杯下肚，她越怀疑的事他肯定就要做。
嗯，很叛逆，很离经叛道。
她不再言语，撇开脑袋看着窗外，一杯倒一杯倒一杯倒。
没多久，只听见“咚”地一声。
林独枝心里默数的节奏停止，转头看过去时，不出意料地看见谢子朝趴在桌子上，男倌心惊肉跳地探他呼吸。
“放心吧他没死，麻烦你们帮我把他扶上床。”
男倌松了口气，搀扶着面颊烧起来的少年，安置在床上。
临出门时，他对林独枝说：“姑娘，东家传信，说他到了天府城，很是热闹，听说那里是你的故乡，希望有一天能在那处一见。”
他只负责传话，带上门走了出去，门缝里隐约可见少女挪动床边的步子。
谢子朝并没有醉的完全不省人事，不过他睡觉的时间都很准时，一到点就必须要睡。
他半阖着眼，一道模糊的人影在床边晃晃悠悠，他看得心烦，伸手一拉，把人带到眼前。
这次他看清了，“我要睡觉了。”说着扯过里边的被褥，像裹粽子一样裹在她身上。
林独枝伸手推远了些他的脸，“你睡你的，别抱着我。”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只是客观陈述。
他却不乐意了，二话不说就掐她的脸，看上去有点生气。
也不知道他又脑补了什么。
她小声呼痛，“你有病吧？”这人在发酒疯吗，还是假装喝醉耍她玩呢？
谢子朝抵了抵舌尖，嗓音因饮了酒而变得晦涩：“你才有病呢，是谁说喜欢我让我到她身边来？”
少年嘴唇惊人的红润，酒渍还残留在他唇角，水盈盈令人垂涎不已，吐字时喷洒的热息扰人心神。
……好想扑倒。
“是我说的……”她没忍住咽了咽喉咙，超小声回道。
接着他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按着她的肩膀压在身下，眸光低沉：“你之前喜欢那么多东西就算了，如今既说喜欢了我，那就要按着我的规矩来，我的世界里，什么东西都只能有一个。”
林独枝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变了个样，要不是他说的那些话，她还以为本体的意识已经回来了。
酒精果然是个好东西。
但她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睁着眼睛半晌也没答上来。
少年强硬地箍着她的肩，看这架势今天晚上不解决了这事，他不会睡。
“……你的意思是，今天的小倌两个太多了？”可是喂他吃饭的只有一个啊！
林独枝真的好崩溃，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不过是一个男倌，至于让他突然大晚上跟她理论吗？大不了下次让另一个男倌为她吃饭，这样总行了吧？
……怎么感觉有点诡异？
话音落下，谢子朝似乎更加恼火，把她的头发揉得一团乱，还是他今天亲手挽起来的。
林独枝：“……”完了完了开始发疯了。
昨天晚上抱着她睡觉的儿砸去哪了？
他解了发带，抽去了发簪，摘了耳饰，把她身上能取的都取了，像在泄愤。
偏偏当事人一脸茫然。
做完这些，他用一种谴责中带着不认可的眼神看着她，“你今天为什么摸那个人，就进门的那个。”
林独枝回忆了一下：“我没有摸，我看他要摔倒了，扶他一下而已。”
少年脸色并未因此缓和，反而坐直了些，手指掰扯着什么，像在细数她的种种罪行。
这包工办案、良民喊冤的画风持续到了两个时辰后，对话具体内容为——
“你跟他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没笑，在说你很挑食。”
“你说要把他们都带回去，为什么要带回去？”
——“因为他们做饭好吃。而且只是玩笑话。”
“你还说他们生的好看，恨不得天天都可以看见。”
——“……你也好看。”这点她竟无从反驳，解释不了就承认。
“这些人你都喜欢吗？”
——“没有，我现在一心只喜欢你来着。”是的，她都喜欢。
诸如此类的问题他不知疲倦地问了一箩筐，林独枝都不知道他是个这么注意细节的人。
不过，她回想起来，好像是从她下意识接了小倌递过来的酒杯，然后又立刻反应过来让小倌不用伺候的时候开始，他就不对劲，又让小倌喂饭又让人倒酒，好险没把小倌吓得就此离开这个行业。
两个时辰后，谢子朝明显没有余力了，眼皮拉耸着，昏昏欲睡。
刚回到本体还没有适应，所以他有固定的休眠时间，按时按点一刻都不能少。
他刨根问底问完，总算满意了，揽着她沉沉睡过去了。
林独枝：“……”
又是那个很能体现“母慈子孝”的睡觉姿势。
她怕吵醒他，轻轻熄灭了烛火，闭着眼胡思乱想。
不难看出来，他现在是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执拗又孤傲，也有点天真，凡事都追求独一无二，就很像一个小孩子。
带他出来一趟真的好麻烦，不然明天把还是带他回去吧……
他肯定不肯，又要跟她据理力争，吵得脸红脖子粗。
……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思绪猛地一下收回，耳边响起剑刃出鞘的细微声音。
来人无意隐藏气息，故意发出一丝动静，不知是要给她放水还是想引她去别处。
林独枝空手画了符咒，滴上了血，瞬间一个傀儡就代替她躺在了床上，她一个转身的动作，就到了都城之外的林子里。
男子背对着她，身影熟悉到林独枝一眼就认出来了：“林大哥。”
听见她的呼唤，林少昊僵着身子转身，脸上说不出的挣扎，提着剑对准了她，“你……你快走……”
林独枝也不是傻子，他身体被控制了，但心智尚存。
“那天你说的是真的，是仙尊干的？”
她抬脚靠近，借着月色看见他脖颈上恐怖的纹路，比魔纹更诡异。“枯藤禁咒。”
林少昊死死咬着嘴唇，咬的狠了，流出一道血痕。
“师尊……已经不是……以前的……师尊了，他给……门派弟子都……下了禁咒……”
许是违背命令的反噬，他吐出一口血，额角青筋暴起，身子站不住便半跪在了地上。
此次他已在影都蛰伏许久了，只等林独枝和谢子朝两人一齐出现，莲天仙尊就会得到消息，命他出手。
仙尊其实并不指望他能成事，只是他与林独枝两人的交情匪浅，就算杀不了她也能出其不意伤她，带着她的血回去。
林独枝轻而易举就探知了这些记忆，本应该转身就走，或者趁火打劫，但她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
林少昊于她是朋友，也是跟林将离差不多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他带着她入门，一路保护她。
两人是一样的姓氏，林独枝潜意识就把他当自己的哥哥对待。
林少昊出身修仙世家，又拜在独山剑派，正邪不两立的观念根深蒂固，立场不同而已，他做的那些事已经很宽容了，她都可以理解。
所以，在他面前，她对他没有任何埋怨，一如从前，从前的她是不会弃他不顾的。
“林大哥，仙尊做的事，与妖魔何异，况且你要是到过现在的魔域，肯定会很惊讶的，比起修仙界，魔域更加适合你。”
她眼里带笑说着，俯视着他，忽地朝他伸出手。
林少昊一脸疼痛，奇异的纹路慢慢爬上他的脸，“你……要做什么？”
话刚落音，他被她扶着站起来，靠在一边的树上，反噬的疼痛似乎在黑暗中张开了血盆大口，势要将他了结在此。
莲天仙尊控制了那么大一个门派，现如今他的触手已经伸向了其他各派，林少昊只不过是一个傀儡，可以利用，用的不顺手了，也可以随手抛弃。
林独枝说：“他不会猖狂太久，等谢子朝好了，我一定去取了他的命。现在只能让你痛苦一阵了，霂姐姐她还好吗？”
见他拧着眉点了头，她又说：“那个老头子应该给了你法器吧？”
说完，林少昊睁大眼看她，“你都……知道……”
她不置可否，把手送到他面前，“你取血吧，法器感应到，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今夜你总归是不虚此行。”
他推开她的手，语气坚硬如铁：“不行，大不了一死。”
这时候他又来那套仙风傲骨的劲了。
林独枝干脆抬手，一把短刃就从他怀里飞出了，稳稳落入她手心。
“……”他无言以对，伸手要夺也抢不过。
她握着刀柄，迎着头顶的光打量了一下，往嘴里不知道吃了颗什么丹药。
“就是这个？”
林少昊闷不吭声，短刃是仙尊交给他的法器，只要碰到了她的身体，就会自发判定他已经在执行任务，反噬顿时疏解了不少。
毒药在她身体里发作，横冲直闯很不好受。
她指尖用力，血珠争先恐后渗出，一滴不落吸收进了短刃。
林少昊凝神屏息，汗水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疼痛陡然消失，反噬纹路退回了心口。
“枝枝”
他满脸诧异，方才少女指尖的血分明是黑色。
她没多解释，伸手一抛把短刃扔到他手里，“林大哥，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我们之间不说这个，我会回去找出解开禁术的办法，下次你有事照样找我，不过这次也够仙尊大人喝一壶了。”
林少昊来不及说什么，她的身影就消遁在林子里了。
短刃在他手中发着异样的红光，滚烫的要命。
……
这边，林独枝还没回到悦女阁，不得已在街边巷口停下，身上的毒发作极快。
不过是随手掏的，还真会挑。
她从乾坤袋里翻出一大堆瓶瓶罐罐，看傻了眼。
“刚才吃的是什么毒来着……一命呜呼丸……还是这个要死不活丹？”
这些毒都是她自己炼制的，以魔域有些妖魔身上的妖毒凝炼，除了独门解药，很难真正解除。
刚才光顾着耍帅逞能了，现在把自己坑惨了。
她急得脑袋冒烟，丝毫没注意身后悄然而至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一直到她被人拽着站起身，才注意到后边站了个人。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她身子忍不住颤栗，一面由于剧毒发作，一面是看到来人面容的惊慌。
谢子朝目光停留在她潮红的脸上，手上拉着的温度也烫的惊人，他语气不善：
“你是刚才没吃饱？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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