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自小清山的一系列事件发生后，无名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扬甸峰无名派有钱了，出名了，俨然从野鸡大学晋升成为常青藤，前来报名的弟子络绎不绝。
由于无名派人数实在太少，前来报名的弟子又多，连平常惫懒的陆柒也被伍老大抓去当审核员。
天还没亮，六位长老跟一位弟子齐刷刷站在陆柒床前。
张姗拉响了她的二胡，李肆吹奏起他的唢呐，宋六拿起锅碗瓢盆乒乒乓乓，钱舞在阵阵喧嚣中跳着欢快的舞蹈，王二保持万年不变冰山脸。
只有陆柒此时缩在被窝里捂着耳朵痛不欲生。
“师妹，你放弃吧！我们是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不顾的！”伍老大说。
本来他是不想管陆柒这泼皮耍赖户的，但是谢尽欢问他说，“这是重振无名派的伟大时刻，作为掌门，你怎么能让成员缺席呢？”
伍老大悟了，是的，他是掌门，他要负起责任！
“师侄可有法子？”
“当然。”谢尽欢眉眼弯弯。
此时，谢尽欢站在床头笑着吹了声口哨。
他不说话，他看好戏。
七个人收拾一个人，这是多快乐的一件事啊！
受不了了，陆柒掀开被子，露出因为缺氧而被憋红的一张俏颜，她双手掐着脖子，阴狠狠道，“下床会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宋六立即就不敲锅盖了，可怜巴巴地哀求道：“柒柒你别死，我们会难过的。”
伍一早已熟知陆柒的花招，手背在身后，满脸严肃地分析道：“没关系，我能治，我现在有这个能力。”
他膨胀了。
陆柒：“……”呵呵，你能治？我活着也能被你给治死。
谢尽欢则懒得扯嘴皮，他是个行动派。
一步做三步走到陆柒跟前，拎着她的后领就往背上甩。
扎眼功夫，连陆柒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她就被谢尽欢背在背上。
上去吧你，那么多天的人形沙包也不是白背的！
“好了，走吧。”谢尽欢气定神闲道。
伍老大满意至极。
众乐暂停，李肆收好唢呐，指着床边的一双绣鞋扯着嗓子道，“老妹儿啊，你鞋忘拿了。”
他走过去把鞋拿着走到谢尽欢面前，貌似是有要给陆柒穿上的意图。
谢尽欢背着陆柒往后退一步，傲慢地微微扬起头，问道：“干嘛？”
陆柒想，还是先下来把鞋穿上吧，这波审核员的工作，怕是躲不过了。
她抬手拍拍谢尽欢的肩，可是没想到，在抬手的那一刹那，李肆将两双鞋塞进了她的手中。
嗯哼？
“老妹儿拿好，师兄只能，先走一步了！”
于是在进行完这场神秘且庄重的交接仪式后，李肆宛若一个战士般华丽转身，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此时，旭日东升，晨曦的曙光打在李肆坚实的宽肩上。
陆柒看着这莫名其妙的氛围，觉得李肆刚才说的可能不是老妹儿，而是同志，自己手里提着的不是鞋，而是某种机密文件。
但是，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是你拱的火吧？”陆柒问。
“当然。”
谢尽欢的语气里，带着三分自豪，三分散漫，三分欠揍，还有一分仿佛在反问，你怎么现在才猜出来？
“我感觉我们的师徒情可能出现了危机。”
“去掉可能，危机一直存在。”
“是么？”
“当然。”
那句当然的语气，依旧是一幅完美的扇形统计图。
陆柒张嘴，但她不说话。
嘴巴张开能做很多事情，陆柒现在所做的，无疑是最正义的那件。
她一口咬住谢尽欢的耳朵，像一只小狼咬住了讨厌的对手不肯松口。除了生气，没有其他感情。
最特么烦的就是装逼的人。
给爷死！
伍老大带着五个师弟师妹走在前面，突然听到身后穿来一声惨叫。
转身便看到谢尽欢倒地，陆柒压在谢尽欢身上，手里还提着她的那双绣花鞋。
“……？”
六脸懵逼。
谢尽欢心脏乱跳，简直快要跳出胸膛，直接爆炸。
他一把推开陆柒，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使劲揉了揉被咬得生疼的耳朵。
他快被气死了！
他不敢去回想尖尖的牙齿咬住耳朵那一瞬的感觉，还有口腔内特殊湿热感，他会疯掉。
每回想一处细节，他的脸就会涨红一分，就会更加生气一分。
这不禁让他想起当年在九重天，扶月咬他脖子时，被支配的恐惧。那印迹，可是等了九十九年才消掉啊！
“你……你……”谢尽欢指着陆柒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什么你？呸，呸呸呸！脏死了。”陆柒瞪他。
脏？谢尽欢更生气了，他明明每天都有洗澡，洗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
果然，他们的师徒情不仅存在危机，还存在大漏洞！
“你、你有辱斯文，卑鄙无耻，流氓！”最终，谢尽欢终于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护道。
陆柒坐在地上，不急不缓地穿好鞋。
她不理解谢尽欢为什么会说她流氓，说她无耻，她倒是能理解，可是流氓这个词，她觉得自己很冤枉。
当时手里提着鞋，所以掐不了谢尽欢的脖子，就只剩一张嘴了。
咬哪里呢？
陆柒首先想到的是脖子，可是她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力道，就把徒弟给咬出血了，凡人的身体可禁不起这般折腾。
第二想到的是头皮。可是，谢尽欢头发那么多，咬下去肯定会吃一嘴头发，这不行，收拾他人的同时，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综上所述，还是咬耳朵比较安全解恨。
“流氓？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流氓你了？”
陆柒站起来，抱着手，娇蛮反问。
谢尽欢薄唇紧闭，他说不出口。
他也不知道陆柒是哪里流氓，总之就是流氓了。
终于，因为想不出反驳的话，脸又烧得厉害，谢尽欢忿忿不平地放下指着陆柒的手，拂袖离去。
陆柒瞅了眼六脸疑惑的伍老大等人，朝他们比了个“去去去”的手势。
“别愣着呀，扬甸峰山门口都等好多人了。”
很明显，谢尽欢有些生气，但是陆柒更生气。
咬一口怎么了？谁让那狗逼叫一群人在她床前敲锣打鼓的？
活该。
谢尽欢不理陆柒，很好，陆柒也不理谢尽欢。
就这么犟着呗。
陆柒可不想因为这些事纠结，她现在要去扬甸峰山脚招生，准确地来说，是数钱。
-
名气已然打响，报名无名派的弟子人山人海。
招生简章要求：修为练气以下，家财万贯以上。
有关家财这一点，倒是人人都能做到。只是修为嘛……总有那么一两个浑水摸鱼的金丹元婴，妄图混进无名派。
怎么能让他们混进来！混进来不就暴露了吗？
所以长老们招生的标准统一为，只收地主家的傻孩子。
“请问，如果我吃草鞋卡喉咙了，你们会用什么方式来拯救我？”
李肆皱着眉头，俨然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照着陆柒列举的问题，挨个询问前来报名的弟子。
“这我知道，吃米饭，连带着把草鞋吞下去！”
“不对，应该喝醋！”
“喝醋会伤喉咙，应该喝水！”
“都不对，应该把我的脚吃下去。到时候我就能用我的脚把草鞋穿出来！”
没有一个人反问，你为什么要吃草鞋。
李肆嘴角抽了抽，他看向陆柒，“这些人……真的可以吗？”
“绝对可以。这些弟子进来后，那可都是中流砥柱的存在！”陆柒眉眼弯弯，一拍手，将这些弟子全部收入无名派门下。
“你们真是太聪明了，欢迎加入扬甸峰的大家庭！”
就这样，无名派一共收了二百五十名新弟子，赚取学费三千六百两白银。
小穷酸升级为老穷酸。
伍老大看着宛若小鸡仔一般纯洁善良的莘莘学子，问陆柒，“你打算收几个？”
闻言，谢尽欢耳朵动了动，但没说话，也没往四处看，抱手垂眸，沉默。
陆柒瞅了眼谢尽欢，冷笑道：“零。”
一个徒弟是那个批样，再多收几个肯定也是。
她本来就是个嫌麻烦的人，收谢尽欢为徒完全是因为悬离的任务，要是再让她收几个，她宁愿回去成亲。
哦不，这还是太恶心了，换一个。
要是再让她收几个，她宁愿，宁愿，宁愿……
好了，没有宁愿，不收就是不收！
瞅谢尽欢的时候，谢尽欢也在瞅陆柒。
四目相望，陆柒顺理成章地将其认定为，挑衅。
之前的龃龉，现在还没和好。
在她说出“零”这个词后，谢尽欢明显眼睛亮了亮，但随即又将视线移向一边，好似并不在乎陆柒会不会再收徒弟。
陆柒翻了个白眼，看吧，收徒就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七八岁的孩子太闹腾，所以陆柒不要。
十二三岁的少年又太叛逆，陆柒懒得管。
十四五岁有代沟，说不到一块。
按照凡人的年龄，陆柒大概十七八岁。
谢尽欢看着倒是跟她差不多大，本以为能和睦相处，然而陆柒发现，她错了，他们的磁场可能并不是很契合。
所以，对于收徒弟这件事，陆柒觉得有谢尽欢一个就够了，放过其他无辜的孩子，同时也放过她自己。
“为啥呀老妹儿，多收几个呗，看看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他们需要你！”李肆说。
陆柒：“教不了。”
“柒柒这么好，怎么会教不了？”宋六挠挠头。
陆柒瞥了眼谢尽欢，清清嗓子，“因为我发现，我十分擅长把狗教成人，不信你们看他。”
手指向谢尽欢，“看着多像一个人啊。”
谢尽欢冷笑，“乱说，爱咬人的可不是我。”
他摸了摸耳朵，幽幽道：“不收徒弟也好，省得再多出几个受害者。”
众人：“……”
算了，不收就不收吧。
他们也都了解陆柒的脾气，不想干的事，就算是再死皮赖脸，都会推掉。
所以趁着她还没耍出不要脸的花招，及时止损。
-
无名派正是进入教学工作，虽然陆柒没再收徒，但作为七长老，她的教学理念依旧贯穿无名派的整个教学系统。
于是每天清晨，总能听到一群跑操的孩子，拖着稚气的声音喊口号：
“无耻！无赖！无愧于心！”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陆柒大概有七天没见着谢尽欢。
因为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所以悬离的任务陆柒也不想再管。
冷战是吧，她最擅长了！
倒是谢尽欢的反应颇有些让陆柒意外。
因为谢尽欢这个人给陆柒的感觉，就是那种有事说事不太能忍的类型。
所以这些天他要么是辗转反侧深夜难眠地想找她道歉，要么就是怒火难耐地想找她来干架。
绝对不可能像她一样，按兵不动。
只是现在已经过了七天，居然还没有动作，这差点让陆柒有些怀疑自己看人的能力。
是夜，月凉如水。
陆柒从宋六那里搞来一壶小酒，她晃荡着酒葫芦十分快活地回寝舍。
然而却在离寝舍不远处，看到个熟悉的背影。
——谢尽欢。
只见他站在寝舍门口，拧眉沉思，来回踱步。
来回走个几趟，就会驻足在门口，抬手似是要敲门。但当手马上就要敲击到木门上时，又缓缓地放下。
陆柒没在往前走，她站在原地观察许久。
给她看乐了。
是来道歉的呢？还是来干架的呢？
要是道歉，她就勉为其难接受。
如果是来干架的话……陆柒打开酒葫芦，小小地嘬了一口。
唔，味道不错。
她笑眯眯地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你在干嘛？”
谢尽欢浑身一颤，连忙转身，双手抱胸做出高冷的姿态，“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吧？”陆柒边说边往寝舍走，很快她就走到谢尽欢跟前，“有事？”
“没事。”
“你是流氓吗？没事你到我屋门口乱转。”
谢尽欢被噎了下，流氓这词本是他用来指责陆柒的，现在却反被安在了自己身上。
“散步，饭后消食。”
陆柒抬眼看了看天边的明月，“你吃的是夜宵？现在是子时。”
谢尽欢没说话，他确实是走过来消食的，只不过在门口站了两个多时辰而已。
陆柒打开门，自顾自走进去，酒葫芦往桌上一扔，瘫坐在竹椅上。
她看向站在门口不动，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谢尽欢，心道，看来不是干架，而是来道歉的。
行吧。
她从抽屉里搬出一张棋盘两盒棋子，朝谢尽欢笑笑，“进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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