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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傻不起


虞春山被司空从地上拽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被小公爷给放倒了。

        这一脚可真狠啊。他摸摸胸口,别是把他的骨头给搞断了吧?

        司空拍拍他的肩膀,有点不好意思。他最近一段时间过的太憋屈了,每天都气闷得不行,一打起来就有些收不住了。

        其实虞春山也是走的刚猛路子,但有个词儿是怎么说的来着?拳怕少壮,司空到底比他年轻十多岁呢,力量、灵敏性,都要比他强。哪怕两人的攻击性相等,司空也占了年轻力壮的便宜。

        司空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但话到口边,他就觉得……算了,还是别解释了,要是跟虞春山说“你不是力量不够,就是上岁数了,不如我反应快”?

        那叫解释吗?!

        那叫补刀。

        不过他不说,虞春山心里也明白,忍不住就暗暗叹了口气,他之前还有些看不起小公爷呢,好吧,打脸来的就是这么快!

        果然上岁数了,体力跟不上,脑子也不好使了。

        但是,就算满脑子都是这样沮丧的想法,虞春山从演武场上下来的时候,仍然笑开了满脸的花。

        厉害好啊,他想,他怕的就是他们家的小公爷不够厉害!

        司空远远看见宋蕤也跟着过来了,就有些想躲。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司空就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大约就是宋蕤求了他这么多回,他却一次都没有答应过上山去看望虞道野的缘故吧。

        就好比这会儿,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就是有意无意的避免与宋蕤视线相对。

        宋蕤,“……”

        宋蕤也看出来了司空的异状,看到他这个样子,他心里反而有一种诡异的欣慰,甚至是有些惊喜?

        大约是终于确定了,这小子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那一类人——有些事,他或许不会去做,但心里并非没有触动。

        宋蕤大约是在司空这里吃了太多的闭门羹,他在他身上发现的一丁点的柔软都让他有惊喜的感觉。

        宋蕤告辞回家的时候,心情还挺不错。虽然跟他一起出门的几个虞家的侍卫都是鼻青脸肿的样子,但男人么,不打不相识,交情都是拳头底下打出来的。

        他坐在马车里的时候,还听见这几个不服气的虞家子弟骑在马上,互相讨论搏击时的战术问题……

        宋蕤靠着软垫,缓缓绽开一个浅笑。

        朝堂上乌烟瘴气地吵了半个月之后,终于有人提出了军队换防的问题。

        所有的人都在或明或暗的等着看凤云鹤的反应,然而凤云鹤却出人意料的沉默,好像周围的人讨论的话题与他无关。偶尔有人问他,他也只是中规中矩的答一句:臣不敢自专,一切由官家做主。

        这天下又不是凤家的天下,问他干什么?好像他说了就能算数似的。

        凤云鹤暗暗给这些问他的人都记了一笔,觉得这些狗东西一个一个都不怀好意。

        左光书在一边也恨的牙痒痒。他以为这种话题,凤云鹤怎么也要反驳一二的,结果倒好,人家硬是装出了一脸任人拿捏的小白兔样儿。就连朝堂上商议由谁来接手换防之后的北路军,凤云鹤都是一脸淡定的表情。

        好像他们讨论的问题跟他无关似的。

        左光书就觉得凤云鹤肯定是心里有鬼,他能装出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绝对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但凤家的篱笆扎得太紧,一时半会儿的,他还真摸不透凤云鹤的底细。

        左光书虽然如愿以偿的在朝堂上提出了定西侯贺望知这个崇佑帝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但因为凤云鹤的态度问题,他还是感觉有几分郁闷。

        凤云鹤心里也憋着火。

        早在返回西京之前,他和唐凌等人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唐凌也认为最有可能接替凤云鹤的人选,就是定西侯贺望知。

        自从虞谅被召回西京之后,西路军就落到了贺家人的手里。贺望知的父亲也算与西夏有过多次交手,贺望知的军功也是这么来的。

        三十多年前,大宋与西夏订立条约,西夏取消帝号,名义上向大宋称臣,大宋每年除了赏赐绢、茶等物之外,还有白银五万两。到了节日,另有赏赐。

        不管这份合约到底是不是大宋朝花钱买面子,西夏边境总算是安稳了下来。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西夏边境没有仗可以打,贺望知自然也要开动脑筋,给军中的贺家子弟寻找新的出路。

        君有意,臣有心,于是凤家军就成了挡路的石头——对于多疑的崇佑帝来说,北路军的军权自然是交给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贺望知更放心一些。

        贺望知这个人,凤云鹤也曾见过几次,但始终彼此存有戒心,没能真正熟悉起来。他只知道这人小时候也是作为人质,被贺家送到京城的。他也因此有机会成为了崇佑帝的伴读,与他一起长大。

        大约年少的交情总是难忘吧,崇佑帝因此格外信任贺望知。

        凤云鹤回到家就让人把唐凌请了过来。

        唐凌听说了朝堂上的事,倒也没觉得意外。这个问题他们在来西京之前就讨论过,能有资格接手北路军的人选,一个是贺望知,另一个就是曾做过青州牧的上将军庆保。

        这两人听说还是儿女亲家。

        要论起亲疏远近,这两人都算得上是崇佑帝的亲信。但崇佑帝对贺望知的倚重和信任,显然要超过庆保。

        所以在贺望知掌控了北路军之后,西夏边境上空出的位置,崇佑帝极有可能会让庆保去填。如此一来,西夏边境、宋辽边境,坐镇的都是崇佑帝信得过、且自觉能够完全掌控的人。

        “王爷最有可能的去路,大约就是福建沿海。”唐凌说:“估计有不少人都等着看沿海的海匪,或是西南的蛮夷部落,一点一点消耗掉凤家军所剩无几的兵力——真要换防,朝堂不会允许王爷带出来太多的人。”

        他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种假设。如今,这个假设很可能要成为了事实,并在朝堂上初露端倪。

        凤云鹤冷哼一声。

        唐凌没有被他的一脸煞气给吓到,自顾自的分析道:“官家把贺望知调到北境,为了辖制他,他应该会将贺望知的儿子贺周南调回西京。贺周南的职位不会低,但他想拿到实权怕是没有可能了。”

        这就是帝王心术。

        唐凌叹了口气,“官家也怕夜长梦多,贺望知的任命……应该快了。”

        凤云鹤知道他是在催促自己早做决定。

        凤云鹤拍了拍扶手,脸上浮现出苍凉的神色,喃喃说道:“狡兔死,走狗烹……这道理念过书的人都懂。我呢,也不是什么忠心耿耿毫无私心的傻子……就算我想犯傻,我身后还有一大家子老小,还有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呢……我能拖着他们的命陪着我一起犯傻吗?!我傻不起啊。”

        唐凌微微颌首,“王爷说的是。”

        凤云鹤叹了口气,“我早早做好了准备,但私心里还是盼着是自己小人之心,猜错了官家的心肠……”

        唐凌也被触动,眼中浮起唏嘘之色。

        作为凤云鹤的心腹,他自然知道凤云鹤的种种打算,包括他屯兵于野,包括他早早就找好借口将凤老夫人送出京城,一路护送着前往北境。

        这一切,都是在为最坏的打算做准备。而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崇佑帝翻脸无情,直接将他们父子扣下。

        不过这种可能性实施起来难度太大了,一旦露出些许风声,怕是会出乱子。毕竟凤云鹤和整个凤家军目前在百姓当中的声望不可小觑。

        崇佑帝是无论如何不会背负一个残害忠良的名声的。

        所以要收拾凤家军,他只能在君臣大义上做文章,比如凤云鹤不听从朝廷调遣,不肯带着凤家军换防,不肯交出北境的军权,唯有如此,朝廷才有兴师问罪的理由。

        但凤云鹤这成了精的老东西偏偏配合得不得了,朝堂上无论有人提出什么意见,他都一脸笑容的是是是,对对对,好好好。

        这就让崇佑帝没有办法给他扣帽子,没有罪名,自然也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事情就这么僵住了。

        唐凌捋了捋自己的几缕胡子,对凤云鹤说:“官家与左相一派估计也在观望吧,他们自然盼着王爷乖乖交出兵符,不要节外生枝。”

        凤云鹤狞笑,“那就让他们……继续盼吧。”

        至少在拿到兵符之前,他们什么花招也不会耍的。

        左相府今日设小宴。

        筵席摆在前院花厅里,几面窗都开着,仲春的风微暖微醺,花木淡淡的馨香在暮色里涌动,令远处传来的乐声都带上了缥缈的意味儿。

        做陪客的仍然是小御史梅子谦。他身着便服,捧着一只精巧的银壶,正满脸是笑的给主座上的左光书和今晚唯一的客人贺周南斟酒。

        下人们都早早退下了,席间只有三人,梅子谦年纪最小,资历也最浅,便主动承担了晚辈的角色。

        对于贺周南来说,梅子谦的年龄,也确实跟晚辈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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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凤云鹤也是受着忠君思想长大的,从抱有希望到彻底失望,会有一个观望、转变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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