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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玩心眼


去看看吗?

        司空不知道。

        他从小在寺庙里长大,师父们给人剃度的事看的多了去了。这世上,什么时候都不缺被世道逼迫得活不下去的人.或是家逢大变,承受不住命运的打击所以遁入空门寻求救赎与解脱,或是走投无路,万念俱灰,只有在佛祖面前才能寻找到灵魂上的出路。

        看的多了,司空每每听到大殿那里响起的佛音,都只觉得满腹的心酸无奈,觉得人活着,可真是艰难。

        其实这事儿换到他身上也是一样的,李持盈当年也是走投无路,只能把他的命交给佛祖来安排。

        虞道野又算是哪一类呢?

        逃避吗?!

        还是寻找救赎?

        司空沉默地坐在马上,心里渐渐滋生了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割裂感。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说来也奇怪,他在北境的时候,每日风里来雨里去,出生入死的,反而没有这种感触,好像每一天都过的特别有干劲儿。

        反而是在这里,在这个时代最繁华的都市里,在人潮涌动的街市上,他置身于这样的市井烟火之中,反而会觉得寒凉入骨。

        会感觉……这里不是他的世界。

        身后的属下凑过来,小声问他,“司哥,咱们现在回王府?”

        王府,镇北王府。

        国公府变成了王府,不管凤家人怎么看待这种身份上的改变,家里很多地方还是要按照规制进行修改。

        但让工匠在凤家的地盘上乱窜也是不行的。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凤家带回来的亲卫也是轮班巡逻,像书房、内院这些地方,都不能让外人随意摸进去。要不是司空今天要出门,他们本来也是要留在家里轮班的。

        司空想到了那座府邸里还在等待着他的人,心里好像就多了几分活气。

        他的属下就眼瞅着司空冷硬的表情变得和缓了下来,然后他点点头,“回。”

        属下应了一声,牵着马缰,走在了前面。

        司空深深吸了口气,感官的世界打开,整个人都仿佛重新恢复了知觉。他听到了周围的喧闹声,也闻到了空气里飘来的食物的香气。

        他想起还有人在等着他,就觉得全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了。

        司空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

        如果这会儿虞春山在他的面前,问他会不会去山上看一看虞道野,他会干脆的告诉他:不去。

        从本质上,他与李持盈、与虞道野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他在这里活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成年人的心智,他记得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界,也记得自己的爸爸妈妈、亲戚朋友。

        他不会觉得,虞道野这样的人跟他有血缘关系,这份儿恩情就大过天。他也不会觉得他有责任为虞家的前途操心。

        至于虞春山这样的人,他本来是抱着挖墙脚的想法去试着接触一下的,但如果虞谅想借着他挖墙脚的机会,把整个虞家的希望都套在他身上,那他宁可不挖这个墙角了。

        他不认为自己是虞家的人。

        虞家的前途、未来,这些都与他无关。

        至于虞道野要出家的问题……难道他没有出家的自由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他想做什么,别人有什么理由去阻拦?再说他一辈子都活的像一头困兽似的,对他来说,就算是出家也比关在国公府这个大笼子里要幸福吧。

        所以他不会去看他,更不会劝。

        虞道野的人生,总要他自己做一回主。

        司空原本也没把虞道野这些人跟自己牵连起来,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大家桥归桥,路归路,最好谁也不认识谁。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先有李冬月跳到他眼前来,提醒他有关自己身世的恩怨还没有解决,后来又考虑到了李骞的心结,以及……长荣公主确实欺人太甚的问题,这才将替李持盈报仇一事当成了必须完成的一个任务。

        司空在这个过程中也投注了太多的心血,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最初对这些人所抱有的看法——他们的恩怨,只是他不得不去解决的一个问题。

        而他自己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

        司空自觉打开一个心结,颇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

        但他的好心情也只持续了一路。

        快到镇北王府的时候,就见前面崇德大街上又堵了一堆人在那里看热闹。

        这里是城东,又靠近皇城,能住到这里来的,都是西京城里的权贵阶层。这样的人家,哪怕下仆出门去采买,也没有自己走路去的,没有马车也是骡车。所以司空很少在这里看到无所事事的闲汉,他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些闲人堵到这里来。

        司空的属下打马过去,将看热闹的人都赶开,“王府门前,不许聚集,否则一律送去京畿衙门。”

        这一带都是王府的地界,一群闲汉聚集在这里,说句不好听的,是想冲击王府吗?!

        但显然大家都只是想看看热闹的,一听要送官,都一哄而散了。

        闲人散开,就把停在王府角门外的一辆马车给显露出来了——王府正门平时是不开的,除非天使来传旨,或者品级比较高的贵客登门。平时凤家的亲友上门也都是走正门旁边的角门,女眷通常走侧门。

        像司空这样常住在凤府的下属,平时出入也都是走福禄街的后门,并不经过崇德大街。但他们看到有人在王府门口闹事,便不能当做没看到。

        司空一开始没认出马车是谁家的,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事故,比如路过王府的时候马车忽然坏了之类的。

        再恶劣一点儿的,就是有人想到王府门口碰个瓷。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能在城东行走的车辆,至少从外表看,也都是有些身家的样子,不大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

        马车的车棚是普普通通的青色油布,拉车的两匹骡子也收拾得挺精神。车夫穿着不差,旁边还跟着两个穿着体面的老嬷嬷,看上去出行的应该是富户家里的女眷。

        等他走近一些,这才听见马车里传来哭声,似乎是个老妇人的声音。老妇人的哭声悲悲切切,好像蒙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一旁守着侧门的凤家的侍卫们表情都有些为难。毕竟一个老妇人在他们家门口哭,这看上去,就好像他们在欺负人似的。

        司空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司空微微侧头,对身后的手下说了句,“报官,就说有人在王府门口闹事。”

        守在马车旁边的老嬷嬷听到这话,神色顿时有些焦虑,上前两步,似乎是想要制止。但司空的手下都是他在战场上带出来的兵。司空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军令。当下调转马头,飞一般地去了。

        司空没有理会马车里还在哭个不停的老妇,只是安排自己的手下守住了两端路口,不允许再有人围堵。

        至于车里是什么人,等官府的衙差来了,自会去了解。

        守在车旁的老嬷嬷看到司空的这副做派,连忙凑到车门旁边,压着嗓子与车里的人说话。

        离得远,她们声音又低,司空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当然他也不稀罕听,能到王府门前摆出这副架势,显然是来意不善的。

        再说司空已经通过哭声猜出了来人的身份——这就更不能原谅了。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一来就摆出一副挨了欺负的架势,这就是碰瓷。

        司空扫一眼角门外的下仆和侍卫,觉得他们肯定已经被这些人碰了一轮了。

        老嬷嬷看到司空对骡车不闻不问,只是安排人驱赶看热闹的闲汉,又将路口把守起来,就有些心慌意乱了。因为这局面跟他们之前的预测完全不一样——随便换一个人,也会上前来过问几句的。

        谁能想到司空是这样冷情的一个人呐。

        车厢里哭声停了停。

        老嬷嬷苦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停在宝珠前方大约两三米远的地方,很规矩的冲着司空行了个礼,“见过大人。可否请大人上车说几句话?”

        司空淡淡瞥一眼那辆骡车,没有出声。

        他不出声,他的手下更不会多嘴,场面一下就冷了下来。老嬷嬷又是纠结又是尴尬,愣了一会儿,行了个礼退了回去,又凑到马车那里去说悄悄话了。

        手下凑过来,悄声问道:“司哥,要不要去后面,叫些帮手过来?”

        司空摇摇头。他猜到了来者何人,这个时候叫多了帮手,反而让人觉得车里的老妇人才是受欺负的一方了。

        这时,就见车帘被掀开,一个身穿深色袍服的老妇人扶着嬷嬷的手,慢慢下了车。

        司空骑在马上,最先看到的就是她一头花白的头发。衬着深色的衣衫,越发显出一种暮年凄凉的感觉。

        她像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她看,扶着老嬷嬷的手,慢慢转过身。

        隔着宽阔的崇德大街,她的视线与马上的司空相撞。司空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恨意。他觉得她的恨意就是一坛浓黑的油,只消一颗火星,便能燃起熊熊大火。

        两人对视片刻,虞赵氏眼波一闪,垂下眼眸。

        然后她身边的老嬷嬷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似的,哀切地上前两步,在马前跪了下来,“司将军,看在我家老夫人一把年纪的份儿上,您就帮帮忙吧。”

        司空嘴角挑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他想,这老太婆是长进了,不跟他使蛮力了,开始跟他玩心眼了。

        她要一开始就跟他玩这一套,他大约还真拿她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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