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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除夕


烈火帮和火神教在京城掀起的波澜,在越来越浓厚的年节气氛里,渐渐的平息下来。

        连云城走后,司空也真正清闲下来,整天陪着妹妹们逛街,采买各种年货,或者去师父那里蹭个饭,或者帮帮忙什么的。

        宋代的年俗与后世相仿,虽然没有贴春联福字这种喜庆的民俗,但家家户户也要搞清扫、挂桃符、贴门神、放鞭炮。吃食上花样更多一些,北边的人也吃饺子,南边的人多吃年糕,这些都与后世的习俗差不多。

        要说有区别的话,就是这个时代的民间活动更加丰富,光是五花八门的街头杂耍就令人眼花缭乱,别说小孩子爱看,司空这个成年人也常常看的忘乎所以。年节时候还有庙会,那就更热闹了。

        司空的这些兄弟姐妹都是孤儿,除夕的各种活动中也就没有祭祖这一项,大家只是随着顾婆子给菩萨上了一炷香,磕几个头,祈求一家老小来年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司空留在梧桐巷里,陪着一家老小吃过丰盛的晚饭,带着妹妹们放过爆竹,再挨个给她们发压岁钱(杜氏的女儿也发了一份儿),然后告辞去了师父李骞那里守岁。

        这是他们事先就商议好的。梧桐巷的这个家里一屋子女人,他不好留在这里过夜,只能留她们自己在家守岁了。

        随着女娃子们渐渐长大,不光是年节有许多忌讳,平日里的来往也多了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还好之前从凤家的庄子上回来的时候,司空带回来两只半大狗子交给妹妹们养着。这两只狗子机灵得很,叫声也洪亮,倒是可以给她们看个门。

        梧桐巷前后左右都是老街坊,顾婆子在这里住了半辈子了,平时跟邻居们交情都不错,若是有什么事儿,听到狗子叫唤几声估计就有邻居出来看了。

        这一带的邻居都知道这几个女娃子有个在官府里当公差的哥哥常来常往,又有国公府的嬷嬷们经常上门。而且京畿衙门的兵丁巡夜的时候也经常在这一带绕圈子,因此司空虽然搬走了,梧桐巷的治安反而比原来更好了。

        除夕夜,满城都是爆竹声响。

        虽因战事的缘故,城门仍要关闭,但城中并不宵禁。司空一路来到林宅,虽然也遇到了几队巡夜的卫兵,却并未被拦住盘查。

        林宅的两个门房也正守在自己小屋里,喝着烫烫的屠苏酒守岁,听见敲门声,知道是将离少爷到了,连忙出来开门,一边把人迎进来一边笑着说几句吉利话。

        司空给他们一人一个红封,互相拜了年,便朝着李骞住的菡萏院过去了。林山翁不在京里,主宅空着,这里就属李骞的辈分最高了,故而大家都要在这里守岁的。

        菡萏院里灯火通明,司空进去的时候,暖厅里的气氛正热闹。

        李骞坐了首座,左右两桌是自己的两位老友,温娘子等人或单桌,或两人一桌,围着暖厅围成了一个圆圈。暖厅中央铺着一块红色的地毯,小鱼和小青坐在当中,每人面前摆着一架古琴,正合奏一首古曲。

        司空不敢惊扰弹奏的人,静静地站在门边,欣赏代表了这个时代最高演奏水准的乐者们的演出。

        如果司空的乐感是这个时代的琴师培养出来的,司空或许是可以理解这种风格上较为艰涩的古曲的。但遗憾的是,司空一个养在庙里的孤儿,小时候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琴棋书画这些东西。

        所以他对于音乐的感受,他的欣赏水准,还完全停留在千年之后……

        这么说是有些古怪,但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在司空成长的那个时代,音乐的表现风格更为明快直白,很多优秀的曲目,哪怕没有音乐基础的人,也很容易理解,并且产生强烈的共鸣。

        比如《梁祝》。

        只要听过这个故事的人,很容易沉浸进去,感受到乐曲所表达的悲欢离合。

        但在这里,事情又分为两级,对正常的人家来说,琴棋书画是较为奢侈的学习项目,需要延请名师来教导。但对另外一些不得已没入贱籍的伶人来说,这种学习的机会又令他们失去了与普通百姓平起平坐的资格,从此以后处处低人一等。

        司空由衷的为温娘子和她身边这些乐师们感到庆幸。

        他们不是那种因为家族获罪而没入贱籍的伶人,有林山翁和李骞为他们争取到的、上层社会和整个文人阶层对他们的另眼相看,他们的生存状况,注定要比普通的伶人顺遂。

        一曲终,李骞在上首笑着说:“将离,在那里出什么神?说说,小青和小鱼演奏的如何?”

        两位演奏者也一起转身看着他。小青脸上笑吟吟的,小鱼却带着几分威胁的神色瞪着他,好像在说:敢说哥哥不行,回头揍你!

        司空不好意思的挠挠脸蛋,“那个……我其实没听懂。”

        满座的人都哄笑起来。

        李骞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司空笑着上前给大家拜年,在这里,他是师弟,无论年龄还是资历都是最小的一个,也不必他给别人准备红包了。

        李骞指着自己左右两边的中年人说:“来见见师父的老友,这位是宝文阁直学士虞道庆虞大人,这一位是翰林学士李凤忠李大人,都是精通音律之人。”

        司空连忙上前见过两位长辈。这两位都是一身书卷气的中年人,风度儒雅,看着司空的时候神情也颇为和善。

        司空总觉得虞道庆的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似的。这一位可是从三品的官职,在朝廷里也不算低了。倒是翰林学士是六品还是从六品,司空就有些不大清楚了。

        两位大人都送了见面礼,虞道庆送他的是一块美玉,上下打着“平安如意结”,李凤忠送了他一本古曲的曲谱,都是很珍贵的礼物。司空就觉得这两位当是有备而来,见面礼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他们与李骞的私人关系确实不错。

        见过礼,李骞便说道:“刚才还说听不懂,那你来给大家弹一首容易懂的曲子吧。”

        司空觉得师父的两位老友大约也有看看他的深浅的意思,便点了点头,“那我就献丑,弹一首喜庆的曲子吧。”

        司空弹的是《金蛇狂舞》。

        以前过年的时候有春晚,哪一年的除夕听不到这首节奏欢快热烈的曲子呢?

        而且《春江花月夜》只是司空的心头好,但要论技巧,还得数《平沙落雁》、《金蛇狂舞》、《十面埋伏》这一类的经典曲目。

        无他,这些都是考级曲目。

        孩子们培养兴趣爱好是一方面,但大多数人还是奔着考级去的。

        司空他妈也不能免俗。

        所以这些曲子,都是他曾经被老师和家长按着头苦练过的。

        《金蛇狂舞》旋律昂扬,充满了欢腾的节日气氛和热烈的生活气息,司空选在此刻演奏,可谓是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一曲奏来,连暖厅门口上菜的阿婆都露出了乐陶陶的表情——它在后世成为老百姓耳熟能详的春节必选曲目,不是没有理由的。

        曲终,司空抬起头,得意洋洋去看他的师父,一双圆溜溜的猫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好听吧?!

        受这曲子的影响,他险些就要摇头晃脑地扭起来了,满脑子都是以前在家里过年的情景:丰盛的年夜饭、电视屏幕上红红火火的喜庆的画面、窗外的夜空中爆开的烟花……

        还有,爸爸妈妈会给他发红包,他妈妈会说:“等你结婚就不给了……不许买烟!”

        其实司空不抽烟的,生平头一次壮着胆子跟同学偷着抽烟就被他妈堵在学校后门外的小巷子里,抓了个现行。

        多少年过去了,还总拎出来敲打他。

        这些被他珍藏在记忆里的画面,此刻想起,仍然是有温度的。

        司空捂了捂胸口,悄悄的在心里对遥远的家人说了一句过年好。

        李骞失笑,“这孩子……”

        旁边两位老友与他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摇头笑了起来。

        李骞问道:“如何?”

        虞道庆笑着说:“性子直率,是个好孩子。”

        这一首不知名的曲子确实弹得不错,有景,有情,热烈又直白,确实要比《广陵散》更容易激发听众的感情。

        李凤忠也连连点头,夸司空是璞玉。

        或许时代赋予了不同的人不同的审美观,但情感总是有相通之处的。

        与虞道庆相比,李凤忠更像是一个朝廷官员。他气度沉凝,有属于官员的那种腰板挺直的派头。但他看着司空的时候,眼神却很温和。

        他问司空,“听你师父说,你在大理寺当差?”

        司空在面对长辈的时候一向乖巧,点点头说:“晚辈的上官是凤大人。”

        李凤忠就点了点头,“凤家一门武将,凤随以后也是要回燕州的。官家不会把他一直留在京里。”

        司空脸上露出笑容,“那就太好了。”

        李凤忠又问,“凤大人回燕州的话,你还会继续留在大理寺当差吗?”

        司空略有些心虚的瞟一眼他师父,语气却是非常坚定的,“不会。我会跟着凤大人一起去燕州。”

        或许他还会比凤随先一步动身,毕竟连云城那里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待他过去,要到火器局去帮忙,做一些必要的调试。

        李凤忠注意到了他那个偷偷摸摸的小眼神,眼里蕴起笑意,“听说你是跟孤云寺的武僧学的武艺?”

        “我从小在孤云寺长大,”司空笑容明朗,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世有什么低人一头的地方,“其实读书识字也都是跟寺里的师父们学的。”

        李凤忠和虞道庆都十分欣赏司空这种坦然的心性,点点头,“年前朝里还在议论送岁贡一事……”

        他留意司空的表情,见他果然知道这些事,便含蓄的提醒他说:“那就早些准备。”

        司空心头一震,双眼盯着李凤忠,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来。但跟他相比,李凤忠段数更高,面上云淡风轻,司空什么也看不出来。

        司空于朝廷上的事所知有限,也不知道一个翰林院的学士怎么有机会参与朝廷大事的讨论。但眼下的情况,就是李凤忠在向他暗暗的传递消息:送岁贡的差事,很可能已经落在凤随的脑袋上了。

        司空深吸一口气,原以为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发生的事,好像一下子就急迫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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