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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踏雪而来


司空听到曹溶的名字,一颗心已经放下来一大半儿了。

        凤随这样的身份留在西京,做的又是文臣的差事,多少是有些尴尬的。但若是曹溶出面,地方衙门配合他,那就说得过去了。

        说起衙门,按照职能来讲,首选自然是京畿衙门,但蔡大人和稀泥的能耐满西京城都是有名的。曹溶脑子有病才会去找他合作,于是只能转头找上大理寺。

        而大理寺卿把这个合作的差事交给凤随来办,也完全符合工作流程。

        凤随安安稳稳地坐在书桌后面,眼中流露出笃定的神色,“曹若水自然是想利用我,但焉知我没有利用他呢?”

        司空听了这句话,一颗心就安安稳稳地落回了原地。

        反而陈原礼有些不放心,“皇城司行事诡秘,咱们不好掺和……”

        凤随就摇了摇头,“原礼,机会从来都要自己去抓住才行。若是不掺和,难道我要带着你们一直在大理寺里打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吗?”

        陈原礼不吭声了。

        凤随却并不觉得这话触到了他的伤心处,他安稳地坐在那里,向着他信任的兄弟,坦然他的目的,“我甘受曹若水驱使,是因为我从他的身上拿到了足够的报酬……天子脚下,一言一行都需谨慎。皇城司,是我能了解到兴元府战况的唯一途径。”

        凤随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唯有了解清楚外面的形势,他才能制定计划,调整方向,推动形势朝着于他有利的方向前进。

        三更时分,曹溶踏雪而来,进内书房与凤随议事。

        空青和贯节守在门外,曹溶时刻不离的侍卫曹九黎也退避到了院中。

        司空和陈原礼沿着内书房外的小径走到了凉亭之下。

        雪下得又密又急,鹅毛一般自铅灰色的云团里飘落。不知不觉间,地面上积雪的厚度就已经没过了脚面。

        天地间一片寂静。

        司空只觉得心头澄静,仿佛长久以来堆积的阴云都散开了。

        司空轻声说,“是我入了迷障。”

        陈原礼一双利眼紧盯着不远处台阶下如同石雕一般的曹九黎,听到司空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此时此刻的司空,只觉得头脑无比冷静,似有一种开悟般的清明。

        “是我只看到了远处,却忘记了脚下。”司空微微一笑。

        他在梧桐巷住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跟着凤随搬进虞国公府?司空问自己,难道只是图一个安逸?图个吃穿有靠?图不用自己补鸡窝?

        当然不。

        司空义无反顾地离开梧桐巷,离开京畿衙门,无非是因为凤随身上贴着凤家军的标签。在司空的眼里,凤随是他目前而言,最为接近理想的一道门槛。

        但他接近了凤随,却反而心思浮躁了起来。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想脑海中所知道的历史,想着现实中正在发生着的历史……想炸弹,想火铳……

        他想了这么多,却忽略了脚下此刻所站立的位置。

        这就好比一个人去应聘工作,他看到办公室小弟可以有升迁的机会,甚至有一天能升职成为办公室经理。

        他沉浸于这种憧憬,却忽略了此时此刻,他只是个办公室小弟的事实。

        “社会安稳,必须要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司空揉了揉自己的脸,“原礼兄,我明天请个假,去见一个人。”

        “嗯?见什么人?”陈原礼有些稀奇的看着他。他不知道这短短几息的功夫司空到底想到了什么,竟然整个人都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仔细打量面前的男子,人还是那个人,眉眼也还是那个眉眼,但他看上去,硬是有一种脱胎换骨一般的……神采奕奕?!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陈原礼觉得司空的两只眼睛都比之前多了几分神采。仿佛心思烦乱的人有了主心骨,理智回笼,整个人都沉稳了下来。

        “是以前衙门里的兄弟。”司空向他报备自己的计划,“我听金小五说,他一直在大街上瞎混。”

        司空说着拉过陈原礼的手,在上面写道:“熟悉帮派的事情。”

        陈原礼了然,“行,去吧,我找老陈给你批点儿银子。”

        司空想了想,没有拒绝。他要去拜访的这位兄弟日子过的并不好,拿着银子上门,总比空手过去要好一些。

        陈原礼上下打量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想到什么了?”

        司空摇摇头,“没什么。”

        只不过是重新给自己定了个位。

        司空心想,不管以后怎么样,他现在只是一个在衙门里做事的小捕快。対他来说,最重要的事,不是发白日梦,而是听从领导指派,安安稳稳的办好自己的差事——不管多么恢弘的理想,也总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去实现。

        内书房里的两个人却没有这么平心静气。

        不但曹溶的脸色拉的老长,凤随也皱着眉头,语气十分不耐烦,“你若是又想拿我当刀子使,又不给我个明白话,那合作一事,以后不必再提……皇城司的差事说起来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曹溶脸色也难看,“不是我不想说,我有那么大权限么?”

        凤随冷笑,“你让我帮你杀人灭口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有没有权限?”

        曹溶深吸一口气,“这人不得不杀。”

        不得不杀也有各种法子,安排曹九黎动手也不一定就会被人认出来。但他把这差事交给了凤随,原本也是打着拉他下水的主意。

        “废话。”凤随毫不犹豫的驳他的话,“要不然我能同意?你真当我是傻子,因为你几句忽悠人的话就心甘情愿替你跑腿?!”

        曹溶到底不想真得罪了凤随,犹豫再三,方低声说了句,“是牡丹楼。”

        凤随微微颌首,“果然。”

        曹溶见他并不吃惊,反倒有些意外,“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凤随淡淡说道:“只是有些怀疑吧。再说兴元府一乱起来,京城里也乱糟糟的,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这话曹溶倒也赞同,“还有那个火神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牵制着我们的注意力……但不去注意又不行!他们蹦跶的太厉害了!”

        凤随冷笑,“这起子小人上蹿下跳,不就是为了分散朝廷的注意力?”

        “这倒是。”曹溶暗暗咬牙,“火神教、烈火帮、牡丹楼……广平王这老匹夫心眼还真不少。”

        火神教和烈火帮,凤随心里有数,让他感到意外的,就是牡丹楼。

        但转念想想,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皇城司能看到玉香楼的价值,广平王利用花楼联通各处消息,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温柳生和牡丹楼的女侍都死了,”曹溶提醒他,“牡丹楼想来会老实一段时间。你且不要惊动他们。”

        凤随淡淡瞥了他一眼,“我心里有数。我做我的大理寺少卿,倒是你曹大人,要提防牡丹楼的人才好。”

        曹溶看不惯他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冷哼一声,“我也心里有数!”

        别说的好像只有你有心似的。

        哼。

        转天一早,大雪仍然下个不停,路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小腿。这般冷的天气,要不是有事要办,司空也是懒得出门的。

        司空收起凤随让人送来的华贵的黑狐裘,翻出了以往住在梧桐巷时,顾婆子给他做的青布棉袍,外面披了蓑衣,戴好斗笠。

        待打理妥当,提着膳房帮忙准备好的羊腿冻鱼等物出门去了。

        雪还在下,小巷里的积雪已经快到小腿肚了,反倒是正街上因有衙门征了民壮清理积雪,要好走得多。

        纵然如此,司空骑马也不敢走快,一路上还得避让车马行人,等他赶到昌宁街西街的平安巷的时候,也快到晌午了。

        平安巷靠近西南城门昌宁门,在西京城,这里就是底层的穷人扎堆、三教九流出没的地方。偷偷摸摸、打架斗殴一类的事情多如牛毛。司空以前在京畿衙门做事的时候,没少往这边跑。

        薛千山曾提过,他请商会会长出面周旋,宴请烈火帮的人,出席酒宴的人除了二当家老牛,还有一个人,就是昌平街东街上武源镖局的掌柜林成武。

        其实武源镖局在昌宁街上也有一家分店,算起来就在平安巷的前街上。

        司空在巷子北边的院子门口下马,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大门。

        院子里无人应声。

        贫民区的房子,能有个院子,一沿院墙,已经算是体面的人家了。司空个子高,踮踮脚就能看到院子里的光景,无非就是一个荒凉的空院子,院中一株掉光了叶子的老柿树,树下一口井,井口上盖着一块木板子,上面还压了一块石头,也是落满了积雪。

        院中两间土房,俱已破败,一旁还有一个简陋的草棚,似乎是厨房的模样,收拾的也不甚齐整。

        虽然都快中午了也不见有人扫扫院中积雪,不过看得出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司空便继续拍门,直拍的邻居都嫌烦了,忍不住开了院门探头出来看。大约是见司空牵了马匹,本身又是个高高壮壮的青年,倒也不敢挑衅,小声嘀咕几句又掩了院门。

        司空也不好意思这样扰民,但他带着任务来的,再加上这一路走的艰难,就不肯轻易放弃,又拍着门喊了起来,“谢六!谢六!”

        良久之后,就听房门吱呀一声响,一个男人的声音懒洋洋的嘟囔一句,“谁啊?这大冷天的,这般不开眼?”

        司空气得要笑,“你再说一句谁不开眼?”

        那人的目光透过了漫天雪花,落在墙头外露出的面孔上,眼中似有激烈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面瘫的样子,“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司空没有忽略他刚才一霎间的表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是我。”

        谢六郎挠挠头,吊儿郎当的嘀咕,“这么个天,不在家里睡懒觉……你跑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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