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暴殄天物
依念回厂上班已经一周了，续假的信最终也没有找到，主任又找了依念两次，中心意思就是想让依念承认说谎欺骗了组织，反正事实摆在那里，你怎么也不能自圆其说，处分是一定的了，具体给什么处分厂领导还要开会研究，因为这件事在厂里影响可不小，且前所未有。
依念重申了自己的立场，既然超假已成事实，自己目前又拿不出证据证明没有超假，厂里给什么处分自己都接受，但有一点，欺骗组织这顶帽子坚决不戴。
两天过后，依念再次走进主任办公室，等待她的是最后的处理结果。
“小依呀，坐。”主任指了指写字台对面的椅子，态度倒是比前几次缓和了些，少了几分讽刺和不削，可能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没什么好掰扯的了。
依念坐到椅子上，平静地等着处理结果，心里反倒坦然了，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开除吗，正好自己可以去随军。但是自己可以坦然面对，这事势必对阚江川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这又是她不想看到的结果。
“嗯，现在叫你来，是厂领导已经开会研究了对你的处理方案，今天就向全厂公布，我现在只是负责把这个结果通知你，也希望你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今后到新的岗位上不要背包袱，轻装前进，革/命工作不分岗位”
半吊在胸腔里的大石头轰然坠落，砸向心底，结果已经呼之欲出，没有任何转圜了。依念淡定地笑笑，没有接话。
主任脸上似有不甘，提了一口气，只得无奈摊手看向依念：“本来呢，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部门，性质又这么严重，我做为部门负责人不好姑息，也没法替你说话，毕竟这事在厂里都传开了，我们得给全厂职工一个交代，你说是不是”
依念再次耐着性子听完他的话：您说的对，我理解主任的难处，您说吧，我什么结果都接受。”
主任终于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将刚才的话又滚了一遍：“是这样，关于对你的处理决定会上几个部门的领导讨论过了，没想到大伙都替你说话，几个领导对你平时的工作表现评价还挺高的，也认为这事儿事出有因，责任不完全在你，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不过处分还是免不了的，算是以儆效尤吧，怎么说这事儿在厂里都是破天荒的。嗯，会上决定对你进行全厂通报批评，今天就向全厂公布。另外，介于你所犯的错误，已经不适合在党/委办公室工作了，本来是决定调你去基层车间当考勤员的，结果人事科长老帅说人事科缺人，把你要到人事科去了，你回去把工作交接一下，今天就去人事科报道。”
“调我去人事科”这倒是依念没想到的。
回到办公室，一屋子同事都围了过来，“咋样啦，小依，啥结果？”
“哎，你先别急，让小依喘口气。”
这个处理结果比预想的要好得多，没有记过，更没有开除，本来要下放到车间，半道还被人事科给截胡了，但全厂通报批评也是非常罕见的事儿，影响也是相当大的。
“我就说吗，领导眼睛都不瞎，你是什么样的人领导心里都有数。”
“可不，就这新来的主任不开眼，结果把人给放跑了。”
“小依我跟你说，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有一次去主任办公室，看见主任抽屉敞开着，里面有年中先进评比的表格，还没往厂里报呢，上面写的你的名字，可你没回来呀，就被刷下来了呗，我说的是咱原来的主任。”
“怪不得年中先进咱们党办没人呢，以前不都是小依吗。”
“那她没回来怎么评啊，可惜了。”
“哎，你们说这么多一句也没说到点上，小依马上就走了，以后就不在咱党办了，还真舍不得你”
依念抬头笑了：“咳，这不是没出这个楼吗，上下班还经常能见到呢，有什么事随时可以联系。”
依念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直接去了人事科。人事科科长姓帅，不到四十岁，瘦高个，行事干练，见依念敲门进来，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小依，你可算来了，快坐。”
依念坐到桌子对面，笑容浅淡却不失礼貌：“科长，我这可是被厂里通报批评的人，你也敢要我，不怕受牵连啊。”
“我还真不信这个，要不是出了这个岔子，我想挖你还挖不来呢，党/委那边哪能轻易放人呐。”
依念抿着唇没吱声。
“让你下车间当考勤员这不是大材小用吗。”帅科长又补了一句。
“科长，让我干什么工作您分配吧，我可以马上上岗。”
“小依呀，就你这工作热情真就值得大家好好学习，嗯，是这样，咱们科的祝大姐这周就退休了，我想让你接她的班”
“做统计？”
“对，这个你也知道，就是每天将全厂几十个车间、部门上报来的考勤和各种统计表汇总上报到部里。本来这个工作是三个人完成的，但是效果不是很好，几个人各分一摊，再到一起校对，出了错还要经常返工，得做到三个人统计出来的数字完全相同才行。现在祝大姐要退休了，你去跟她熟悉几天，然后这个工作你牵头，怎么样？”
“我能行吗？”依念有点儿忐忑。
“小依呀，相信自己，你的工作能力完全可以胜任，其实三个人的效率还不见得有你一个人高呢，你先跟他们磨合几天看看。”
“既然领导决定了，那我服从。”依念坐直了身子表了态。
“好，欢迎你，小依，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人事科的一员了。”
中午午休的时候依念照例去厂里的广播室播音，今天是她自己将厂里对自己的通报批评决定和重新安排工作的决定公布出去的，一天之内经历了如此跌宕起伏、大起大落，也算是难得的经历了。
阚江川接到依念的家信已经是八月中下旬了，依念将自己流产的事情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遗憾没能保住两人得来不易的孩子。至于自己在青藏线上到底经历了什么，遭了多少罪，信里一句也没提，信件丢失的事更是只字未提。阚江川捏着信纸的手指不停地抖着，指尖捏得泛了白，心里无比自责，要不是自己说了那些话，依念也不会下定决心离开黑河，事情可能还有转圜，但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那个梦中向自己跑来的小天使还是没能来到自己身边。孩子可以再要，他的妻子所承受的身心痛苦却是无法弥补和替代的。
祝大姐今天正式退休了，这几天依念迅速熟悉了业务，统计工作非常繁琐，对准确度要求很高。几天来依念和另外两名同志合账的时候经常会出现三个人打出的结果三个数，或者两个数，两个相同的肯定有一个是依念的。帅科长知道依念的珠算是非常厉害的，错的那个应该不会是依念，于是告诉另外两个统计员按照依念打出的结果校对。果然，重复几次之后，答案都和依念得出的结果对上了。
快下班的时候帅科长将依念叫到自己办公室，“小依，坐，我有话跟你说。”
“科长，没事儿，您说吧，我工作上没做好的您就直说，我一定认真改正。”
“哎呀，小依，你误会了，你先坐。”帅科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依念只得坐下，等着科长开口。
“是这样，你来这几天我重点观察了你们统计室的工作，这个你也知道。从工作效果来看，我倒是有个想法，想先跟你打个招呼”
依念眨了眨眼，心里揣测着：“科长，什么事您说吧我听着。”
“我还是那句话，三个人的效率还不见得有你一个人高呢，我想将这个工作交给你一个人来完成，职务是总/统计员”
“啊？让我一个人干？那其他两个人怎么办？”
“她们可以负责其它工作，都是革/命工作，做适合自己的才是人尽其用。现在就问你有没有什么困难。”
依念低头想了想，抬头道：“既然领导信得过我，我听领导安排，不过科长你要是发现我不行得赶紧换人啊，千万别耽误工作。”
帅科长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开玩笑道：“你要是不行，那全厂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从今天起你可就是全厂的总/统计了，咱开个玩笑，你这是咱曙光厂的“总/统”啊。”
依念回到家一个多月了，在人事科的工作已经驾轻就熟，本来三个人才能完成的工作她一肩挑，且准确度百分百，科里的同事都说科长挖到宝了。帅科长也是逢人便说：“让依念下车间，这不是暴殄天物吗，这好纲就得用在刀刃上。”
很快，依念这个曙光厂“总/统”的绰号就在全厂传开了，从刚回来时的全厂通报批评，到重回事业巅峰仅用了短短的四十多天。
周一上午，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接电话的同事回身喊道：“依念，收发室的张师傅让你赶紧去一趟，说是有封什么信。”
依念心里一惊，信？阚江川的回信已经收到了，下一封不可能这么快，张师傅破天荒给她打电话，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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