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奈
他一问这个问题，院里的猫狗顿时沸腾了，一个个都喊着“不认识不认识。爷爷她是坏人您别信她”。但是许源听不懂，只当他们在吵闹。
黄丹绛不理会那些猫狗，她不置可否，还不慌不忙地转移话题：“您生病了？”
刚才那只黄毛猫说了，许源还在住院，所以黄丹绛才有此一问。
许源“嗯”了一声：“腰疼，老毛病了。”说到这里他一顿，接着喜笑颜开，“我这么惨，二位要不要再捐点款？”
黄丹绛没什么反应，倒是杨清池一脸无语。
方才已经敲诈了杨清池一笔，许源虽然“爱财”，但还是懂得适可而止，他也就这么提了一句，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黄丹绛站在一旁看许源逗猫狗，杨清池看了她一眼，问许源：“老人家，您守着这个救助站多久了？”
“十多年了吧。自我老伴去世，我就一直和这些猫狗在一起。其实我以前并不喜欢动物，但我老伴儿喜欢。有一年我们救了一只出车祸的猫，我老伴儿把猫养得很好，后来她又收留了几条流浪狗，收着收着，家里就住满了。”
提到自己的老伴儿，许源皱巴巴的脸上多了些温柔。
“于是我们就商量着租了这座院子，坚持收留无家可归的猫狗。后来我老伴儿去了，虽然她没说，但我还是想要将她喜欢做的事情做下去，这一做，就是十多年。”
“我是真的没想到，我一个不喜欢动物的人，竟能坚持十多年和动物打交道。”许源抚摸着一只猫，宠溺地笑道。
就在这时，许源的电话响了，他拿出老年机接电话。许源老了，听力不好，因此他开了免提。
是医院那边打来的。
“老人家，你跑哪儿去了，不会又偷跑回家了吧？快点回来，该查血了。”护士愠怒又无奈。
“唉，好好好，我马上来。”许源扶着腰，艰难地站起身来。那边挂了电话，许源也起了身，“我走了，你们也快回家吧。”
杨清池见黄丹绛还垂眸思考着什么，便礼貌性地对许源道：“我送您吧。”
闻言，许源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道：“那敢情好，给我省两元钱的公交车费。”
杨清池的嘴角抽了抽，无言以对。但话已出口，不能反悔，不过杨清池不想开车，只好用打车软件叫了辆车。
他们到西街路口等车，一个穿着红舞裙的老太太来到许源的跟前，看看黄丹绛又看看杨清池，问：“哟，老许，这俩是你的谁啊？小伙子怪好的，嗯，这小女娃也漂亮。”
许源瞪她：“要你管。李老娘。”
“你喊谁老娘呢？你才老，你个糟老头子，穿着个病号服还要到处跑。”李大娘愤愤说道，“我跳广场舞去了，你就悲催地到医院待着去吧！”说罢再看了黄丹绛和杨清池一人一眼，这才迈着欢快的步伐离开了。
虽然，黄丹绛觉得这些对话对小朋友来说有点幼稚，但是，仿佛，对这二位来说刚刚好。
十分钟后，车来了。黄丹绛坚持送许源去了医院，还亲自送他到了旧大楼的住院部。黄丹绛记下了许源的病房号和床位号，这才准备离开。
黄丹绛正要走，一个拿着药品和仪器的小护士喊住了她。
小护士振振有词地说道：“你是许源的亲属？你们能不能有点责任心，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身体也很差，居然还让他到处跑。我瞧你穿得不错、打扮得也这么得体，怎么就不给老人家多买点该买的东西呢。还有，你们再不交床位费，就别怪我们不收他了。我们医院又不是救助站。”
黄丹绛等小护士啰嗦完了以后，才问：“请问他的病情如何，大概还能活多久？”
黄丹绛不懂医，但是她能感觉到，许源的命数快到了。而且，若非如此，蓝晨宇也不会冒着极大的风险来找她的麻烦，夺她的锁灵玉吧。
护士义愤填膺地说道：“能活多久？这种话你也问得出口？还有病情，上次他孙子不是问了么，没跟你们家里人说？肋骨断了三根，肺部也有感染……”
“哦，知道了。谢谢。”黄丹绛说罢转身离开，也不管护士对她露出了什么表情。
杨清池在医院大门口等黄丹绛，见她出来，朝她走去。
“下不去手了？”杨清池看着黄丹绛，问道。
黄丹绛没回答。她知道，夺了蓝晨宇的锁灵玉后，蓝晨宇就会死，许源就会没人照顾，那些猫狗就会再次流浪。她同情许源和蓝晨宇，但她也知道，杨清池本该过着平凡的日子，而不是因为她的影响不得不成天提心吊胆。
虽然知道杨清池或许会生气，但有些话，黄丹绛还是想说。
“我送许源到病房的路上，许源跟我说，有只瞎了双眼的狗是被车撞成那副模样的。”
“有只猫，被她的主人虐待，身上有很多伤口，许源救她时，她已奄奄一息。”
“有好几只狗本来是瘫痪状态，是许源请兽医来为他们针灸，才让他们逐渐好起来。”
“……”
黄丹绛看着前方的车流，将她听到的事情娓娓道来。不得不承认，今夜的事让她有些许动容。因为许源的善良，也因为蓝晨宇的忠诚。若非如是，那四十多条猫狗恐怕早就不复存在，年迈的许源也不会有人照顾和关心。
“可是，黄丹绛。”杨清池也看着车流，愠怒道，“我不想每天都小心翼翼地活着，不想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我、保护我。”杨清池侧首，定定地看着黄丹绛，“我更不想莫名其妙地死了。”
杨清池忍着脾气，但到底是没忍住，最后一句话的音调也高了些。
黄丹绛理解他的感受，毕竟，如果她无法续命，如果她出了意外，那么杨清池迟早也会出事。
理解归理解，但……黄丹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杨清池：“你再凶一个试试？”
她瞥了他一眼，不等对方回答，率先一步离开此地。
次日一早，黄丹绛下楼和吴碧如一家一同吃了早饭，之后吴碧如的丈夫要去上班，孩子要去上学，于是偌大的客厅只剩下黄丹绛和吴碧如二人。
吴碧如找了部电影来看，在她按快进的同时，黄丹绛无意间看到了上面的一排字。
制片人：杨清池。
是他么？还是仅仅是重名了？如果真的是他，那么这些天一直待在家不出门与人交流的杨清池，在工作上怕是有着极多的麻烦。
黄丹绛和吴碧如一起看完了那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电影的主要内容是主角在沙漠搞科研，主题是环境保护。整部电影的情节十分真实且饱满，故事节奏好，寓意也很深刻，加上演员们炉火纯青的演技，这部电影可以说非常成功。
二人一边看，一边聊天。
黄丹绛还在想蓝晨宇和许源的事情，不由问道：“吴女士，你认识西街的许源吗？”
“猫狗救助站那个许源？我知道啊。几个月前我还去他那儿捐过一小批物资。”吴碧如说道，“那位老人家也蛮可怜的，除了一个孙子和站内的猫狗，他什么也没有。就连他那院子，也快保不住了。”
院子要被拆除的事情，在火锅店时黄丹绛就已经听那两个男人议论过了，因此没有多问。
“你们去他的救助站了？”吴碧如看了看黄丹绛。
“嗯。”
“唉，老人家身子骨也不好，据说这几天一直在住院。他那孙儿也不好受啊，听人说他和我家老大的年纪差不多，明明是该好好读书的时候，却要承担那么多压力与责任。”吴碧如感慨道。
蓝晨宇是狗妖，他活了那么多年，读不读书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只不过在吴碧如这种普通人类的眼里，他的遭遇令人惋惜，他的情况也惹人同情。
黄丹绛忍不住想，许源活着，蓝晨宇要跟着他一起照顾那些猫狗，许源死后，按照蓝晨宇的性格，应该也会继续做这件事情吧。
如果说看到救助站里的猫狗时，黄丹绛有些感慨，和许源聊了天知道他的境遇后，黄丹绛有些动容，那么，现在通过别人的话语再次了解蓝晨宇和许源的情况之后，她对夺取蓝晨宇的锁灵玉一事有了放弃的想法。
至于杨清池……算了，另想办法吧。
电影看完后，吴碧如不由发表感慨：“土地沙化确实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仅如此，其他方面的环境问题也日益突出。不过，好在这些年来，咱们国家越来越重视环境保护了。国内很少有这种类型的影视剧，这个制片人和导演算是有心了。”
黄丹绛礼貌性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接下来，吴碧如又点开一个电视剧，但比起刚才那部电影，这个电视剧就显得有些无聊且平庸了。黄丹绛看十多分钟，就没了继续坐下去的耐心。跟吴碧如打了声招呼后，黄丹绛便去了二楼的阳台坐着发呆。
昨夜下了雨，今天的气温降了些。阳光被乌云盖住，天阴沉沉的。
黄丹绛本来想坐到午饭时间，谁知刚坐下没多久，杨清池就提着一个盒子来到了她的身边。
杨清池将盒子放在黄丹绛的旁边，面无表情地说：“昨天晚上……”他欲言又止。
黄丹绛闻到了甜味儿，拿起盒子就开始慢条斯理地拆，她一边拆，一边淡淡道：“怎么着，来给我认错了？”
黄丹绛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杨清池若是好好跟她说话，她倒还能反思自己是否有错，但像昨晚杨清池凶她的这种情况，黄丹绛是不会主动跟杨清池谈和的。
再说了，锁灵玉的事情本就不能操之过急。
“认错？”杨清池觉得好笑又好气，“你觉得是我错了？”
黄丹绛抬头看他，一副“不是么”的表情。
杨清池对上她那淡然的眼睛，顿时没话说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有时候就算自己再想朝黄丹绛发脾气，他都没法说出更毒的话来。就像是他用铁拳打在黄丹绛用来抵抗的棉花上，无力且无奈。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算了。”杨清池罢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关于蓝晨宇的锁灵玉，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再等等看吧。”黄丹绛说罢，品尝起杨清池买来的提拉米苏来，“味道不错。”
杨清池看着她优雅从容地吃着蛋糕的模样，蓦地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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