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你真是薄情弃红尘，怎不伴青灯？”
谢璇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林嘉茵的住处，她原本是想来和好的，可却是多情总被无情伤，气急了又管不住自己的嘴才会变成如此咄咄逼人。
林嘉茵守着半盏残灯，独自坐在内室里，手中的笔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干涸。
兰岑进来过一次，她担心林嘉茵会难过会生气，可看到坐在案桌前的林嘉茵却发现她一点表情都没有。
兰岑试图想和她说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林嘉茵一个字也没有听见。最后兰岑没有办法只能安静地守在她的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兰岑听到林嘉茵冷笑了一声，还以为是自己恍神听错了。她借着室内微弱的一点光打量着林嘉茵，见到她脸上果真露着笑才确信。
“兰岑帮我拿个火盆来。”
“啊，哦，好！我这就去。”
兰岑忍着好奇，急忙慌张地跑出去找火盆了，只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清明，火盆都被收了起来，她花了好些时间才找来一个。
等到兰岑拿着火盆再回到房里，却发现林嘉茵已经不在案桌前。她忧心地找到蜡烛点亮内室的灯，回过身才突然发现林嘉茵正站在身后的窗前。
“小姐，你还好吗？”
兰岑脸上布满了担忧，她悄声地靠到林嘉茵的身边，发现她手里正拿着几张对折起来的宣纸。
那隐约透着字迹的纸张夹杂着林嘉茵隐秘的心事湮灭在腾飞的火焰里，林嘉茵静静地望着它们化作灰烬，直到跳动的火光也随之而去。
等到房内再被兰岑手中的灯点亮时，她便看到林嘉茵站在窗边望着外面。
兰岑看着林嘉茵削薄的肩一下一下地耸动起来，压抑地毫无声息，不去留意便看不出来她是在哭。
兰岑知道她委屈，也觉得谢璇方才的那些话说的有些过分，但她又觉得林嘉茵的难过并不是因为谢璇，可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兰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所以只能默默地守在她身边跟着难过。
好在傅允裴知晓了方才的不欢而散，特地过来看望林嘉茵。
他站在厅堂里隔着一面屏风看着林嘉茵隐约的身影，语气也不是以往的故作亲昵。
“林小姐，害你为难我很抱歉。小四她就是个未尝酸苦的小丫头，虽然看着只比你小一岁但心性远不如你，她的那些话你不要介怀。”
“不过我深夜来此倒也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你。”
“不过在说之前，我还是要问一句我们之间的婚约你可还要坚持？”
傅允裴一句一顿地自顾自说着，他虽是隔着屏风对话，但神情举止反倒比平常更加严肃正经了不少。
他问出那句话后沉默了许久，这令人不安的沉默毫不掩饰地宣告着即将揭露的话题的沉重。
“傅公子难道有其他打算吗？”
“我倒是没有，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嘉茵接过：“那我也没有。”
“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吗？”
“我，真的有得选吗？我如今已经做了薄情寡信的人，不想再担上忘恩负义的骂名了。”
傅允裴听出她话里的哀伤，才明白自己这回是托大了。他不清楚林嘉茵和谢璇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总归是他无法调和的。
傅允裴本打算先应承下，然后找谢韵商量想个办法，但却没有想到自己还未走出林嘉茵的院子就听到她的声音从内室里传了出来。
“傅公子，明日我就和穆将军提回江南的事，耽搁了这么久该到了请期的日子了。”
林嘉茵并不是以商量的口吻说出那句话的，她是在通知，只不过这个脱口而出的想法并没有被人接纳。
她首先就遭到了穆将军的拒绝。
“不行不行，你怎么就要回去了。再说我已经找到你怎么还能再让你去别人家出嫁！”
穆将军果断地拒绝了林嘉茵，但他这番话却也引起了谢璇的反驳。
谢璇不满地小声嘀咕道：“在你这儿难道就不是别人家？”
“这哪能一样，阿茵是我林兄的女儿也就是我的侄女！”
“那我母亲还把嘉茵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呢！”
谢璇今日一早像是吃了炮仗一样，不仅辩驳的穆将军语塞，还和傅允裴较上了劲。
“嘉茵都说了想回去，你为什么又想留下，难道你想做将军府的上门女婿？”
“小四，你别捣乱。”
“不要叫我小四，你又不是我大哥。”
“好好好，我不和你吵，我留下只是想去见一见你大哥你还要反对吗？”
傅允裴的一句话点醒了谢璇，让她没有再反驳。她看着一旁的林嘉茵一脸平静地地站在那里不说话，心里便觉得十分歉疚。
林嘉茵最终妥协，同意在京都再留两日，之后再让穆枫护送她回一趟姑苏。至于她和傅允裴之间的婚事，穆将军虽然之前一口一个不答应但在见到傅允裴之后也没再说出一个不好。
况且这事有她坚持着，穆将军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稳住了这边之后，傅允裴便去找谢韵去了。不过在出门之前他又差点儿被黏上了个小尾巴，好在出门前他把跟在后面的谢璇给揪了出来。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谢璇不甘示弱地对着傅允裴控诉，但她眼前的人却根本无动于衷。
“我觉得你还是呆在将军府里，想想有没有什么是自己应该做的。”
傅允裴不顾谢璇的请求将她赶了回去，他原本是想让她去陪陪林嘉茵的，但想到小姑娘家闹别扭这种事他也不好多嘴就由她去了。
找到谢韵这里，傅允裴倒是一扫之前的阴郁。他手里提了一壶酒仿佛只是专门来找人喝酒的。
倒是谢文洲和谢韵见到傅允裴时都露出了惊讶之色，谢文洲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
而在榻上坐着的谢韵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他起身走到傅允裴的跟前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欸，说来话长，不如边喝边说？”
傅允裴举起手中的酒壶晃了晃，他不等谢韵回应就走到堂屋的桌前，自顾自地拔开了酒塞。
谢文洲看着谢韵跟了过去便连忙提醒：“公子，大夫说您现在不易饮酒。”
傅允裴听到他这话，回过头看了眼谢韵问：“你怎么了？跟刚渡了劫似的。”
“生了场病。”
“哦，那我之前让别人捎给你的信看了吗？”
“什么信？”
“算了，没看也不要紧。我今天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个事。”
谢韵坐在傅允裴的面前，看着疲惫爬满了他的脸，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傅允裴笑道：“我都还没说呢，你就开始叹气了？”
“什么事？”
“林小姐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傅允裴说这话时将目光移到了谢韵的身上，他看着谢韵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有些着急起来。
“那你有什么想法？”
傅允裴原以为到了这种时候，谢韵总该要说些什么，不论是什么谢韵总该说些才好，不然让他怎么好去撮合？
然后谢韵开口却是他最意料不到也最不愿听到的消息：“我被赐婚了，是柳瑶。”
意外的变故让傅允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连着灌了两杯酒又重重地将酒杯敲在桌上。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都被赐婚了还这么淡定？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和林小姐要成婚了，你就没想过……”
“允裴，你好好待她。”
傅允裴听着他郑重的语气，仍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没有想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竟然当真甘愿做个提线木偶，接受自己不愿的婚约。
傅允裴悲愤地站起，讥笑着俯视着面前的人：“希望你不要后悔。”
这句忠告为他们二人画下了短暂的离别，傅允裴鄙弃如今的谢韵一如鄙弃当年的自己。他不愿再看着另外一个人重蹈这错路，除了离开，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谢文洲再回到房内，看到谢韵咳得浑身颤抖起来。如今的谢韵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跌倒在地。
“公子，属下去给你找大夫。”
“别，别去！”
谢韵伸出手阻止谢文洲，但情急间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指缝间已经被咳出的血丝沾染了。
如玉透白的指节处挂着一抹鲜红的印记，这让人触目惊心的伤痕却麻痹了当事者。
当他收回手注意到手指上的血迹，他忍不住将右手手心里被团成一团的手帕攥得跟紧，直到他的手心里感受到湿漉的粘腻，他才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松开了那团被血浸透的帕子。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却安抚不到痛处，因为痛的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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