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佳人当窗弄白月，弦将手语弹鸣筝。
林嘉茵临窗而坐，任微风侍弄她柔软的青丝，仍沉醉于唱和这千枝万叶雨飘零。
兰岑倚坐在一旁，一边穿针引线一边陶醉于婉转悠扬的琴音。
主仆二人各自恬淡安逸，享受着雨天的静谧。
只是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二人的宁静，林嘉茵抬起头，缓缓止住呜咽的弦鸣，兰岑也放下了手中的绣品，起身要去外头看个究竟。
兰岑拿了把油纸伞，匆匆走到院门前，便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给我用力敲！用力点！”
声音尖锐，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意。
兰岑打开插销的动作慢了下来，但外头拍门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急，让她忍不住生出一股恼意。
“何事这般急，门都快被砸坏了。”
兰岑站在开启的门缝里，抬头看向外面陌生的两个女子，抱怨的话也渐渐收了声音。
“这里是林嘉茵的住处？”
“你找我家小姐何事？”
面对柳瑶的来势汹汹，兰岑有些紧张起来。
只是还不及她反应，那个跟在柳瑶身边的侍女便一把推开了半掩着的门，为柳瑶开出一条路来。
“欸，你们到底是谁？不准闯进去！”
兰岑被那扇呼起寒风的门撞得一个激灵，推门的力道全落在她可怜的脚趾头上，那酸爽不言而喻。
兰岑疼的来不及叫唤，便看见那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院子里。
坐在房中的林嘉茵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起身走到了房门口，就瞧见了芳姿稍显凌乱的柳瑶，盛气凌人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而在柳瑶身后的不远处，才见到兰岑一瘸一拐十分狼狈的身影。
林嘉茵不明状况，见兰岑脸色难看便拿起一旁的雨伞迎了上去，将她扶回了房檐下。
她见兰岑踮着脚的站姿便关切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小姐我没事，您不用担心！”
兰岑一边说着，一边忍着疼痛将林嘉茵护在了身后，仿佛眼前的柳瑶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林嘉茵还想劝兰岑先进屋查看一番身体，却听到柳瑶突然开口：
“林小姐，我在府中迷了路，不如你去替我带个路如何？”
柳瑶一副傲慢姿态，仿佛是在指唤自己府中的丫头一般。
对于柳瑶的请求，林嘉茵虽有些意外但也不难猜出这是她对自己的挑衅。
想起上次在千鹤草场与她有过的争风，林嘉茵自然对如今的状况明了了起来。
林嘉茵不愿理会柳瑶的步步相逼，直接无视了她的存在。
她伸手扶上兰岑的手臂，语声温柔地问：“还能走吗？”
兰岑满脸羞愧，恨自己方才没有把这两个不速之客给拦下来，如今还要让小姐替自己担心。
想到这些，她便立即点头，拄着那柄伞，打算自己走进房内。
林嘉茵见兰岑坚持，便就顺从了她的决定。
等到兰岑走进房中，林嘉茵才回过身看向柳瑶，询问她的来意。
“柳小姐不是应该和阿璇在一起吗，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
“她先走了，本小姐现在要去找谢韵，你给我带个路吧。”
林嘉茵思索了片刻拒绝道：“不如我还是先送你去殊澜园，让夫人派人去把大公子请来见你。”
这是她能想到最妥当的处理，但显然眼前的人根本不同意。
“我便是从谢夫人那里出去的，哪知道谢璇那丫头这般没有礼数把我丢在了半路上，你确定要去找谢夫人再问个清楚吗？”
林嘉茵早已领略过柳瑶的骄纵脾气，眼下见她如此坚持，也只好顺从了她的意思。
“既然柳小姐已见过夫人，那我就随你走一趟吧。”
“算你识相！”
柳瑶骄横地转身而去，林嘉茵也撑起伞跟了上去。
她们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不发一语。
林嘉茵跟在柳瑶的身后，走在这条熟悉的小径上，徒然生出几丝惆怅。
淋过雨的空气，滋生出几分幽怨，萦绕在她们身边挥散不去。
柳瑶步态婀娜走在前头，彼时的心情却不似那飘动的裙裾那般欢快。
对上犹如无波古井的林嘉茵，柳瑶便是不依不饶也搅不起她的一丝情绪，这让柳瑶很是愤懑。
她不满林嘉茵此时的从容不迫，便停下脚步有意为难。
“你走在后面如何带路？”
林嘉茵停在她身后两步远处，仍是心平气和地回应：
“柳小姐天资聪慧，本无须我多言。”
“牙尖嘴利，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跟我出来”
“柳小姐是府中贵客，嘉茵愿意帮忙。”
“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听闻谢府已经为你商定了一门亲事，那你可要感恩戴德别不知分寸。”
柳瑶拿林嘉茵婚事来提醒她仰人鼻息的处境，却不得她的回应。这一路走来，柳瑶才觉得自己拳拳打在棉花上，十分无趣。
细雨漾漾，穿过青翠的竹林，在密密交织的叶片间缠绵，落下断断续续的沉吟。
行走在雨幕中，人的情绪总容易变得湿漉。
林嘉茵没有再理会柳瑶刻意的冷嘲热讽，在一行人走出竹林小径之后，她才轻声道：
“柳小姐，前面便是大公子的住处了。”
说完，她便掉头离去。
“欸，你去哪？”
柳瑶转身见林嘉茵渐行渐远的背影便出言阻扰，但那清丽的身影只是一顿，连头都未回，便重新迈开了步子。
“柳小姐，你原先只是想要我为你带路，如今地方你已经找到，那我自然是要回去了。”
林嘉茵淡淡留下这句话，便要缓步离去。
而身后的柳瑶却不肯答应，身边的侍女得了眼色就赶忙追了上去将林嘉茵给拦住了。
“你去给我敲门！”
“柳小姐，我敬你是客人，但你也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我就偏要，你又能怎么样？”
柳瑶双手环胸，故意挑衅地看着林嘉茵。
她以为下一秒林嘉茵就该为着自己的身份而妥协，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林嘉茵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将那个拦路的侍女呵退便离去了。
只留下恼羞成怒的柳瑶，和那个畏畏葸葸的婢女停留在原地。
“人走了吗？”
谢韵面若冰霜地站在书房的窗前，在听到谢文洲进入的声音后便开口询问外面的情况。
“已经离开了，只不过张妈妈又来了，要您去殊澜园一趟。”
谢文洲说完，稍稍抬起头打量了眼自家公子，见他仍不动如山般站在窗前，仍飘洒的雨滴打湿露在外面的手掌心。
谢韵看着自己发白的指节，直到修长的手指传来彻骨的寒意，他才一脸嫌恶的将手收回，用帕子狠狠的擦拭干净。
他低着头，声音冷洌的说：“先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谢文洲得到回应，便颔首离去。
他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着实惹恼了公子，而其中也有自己的失职。
这也纯粹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出人意料，他怎么会料到那个柳小姐能干出这么有失身份的事情。
堂堂大家闺秀，竟然见院门不开的情况下，带着个侍女从西侧的一处墙洞处偷偷钻了进来，还走进了公子的书房里。
这任谁能想到啊！
谢文洲兀自叹息，忍不住好奇那被公子丢出门去的柳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张妈妈见谢文洲一脸难色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公子不愿去殊澜园，那就再麻烦文洲替公子带句话。”
谢文洲有些讪讪，见张妈妈既已对眼下的情况十分了然便也坦诚地点了点头。
“妈妈请讲！”
“嗯，夫人希望公子能尽早抉择，以免回京之后左右为难。”
“妈妈放心，文洲一定把话带到。”
“好，你且好好照看公子，老妈子我就先回去了。”
谢文洲目送着张妈妈离开后，才再次回到书房内。
“公子。”他话还未出口，便被谢韵出声打断。
“你把行李收整一下，送到凌月楼去。”
谢文洲一脸茫然，忍不住问：
“公子，您是要去凌月楼住？”
他原本还只是不解为何谢韵如此心急的要赶回京城，现在更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要去住酒楼。
谢韵转过身，见谢文洲仍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便解释了一句：
“母亲替我应下了柳家要同行的提议，所以此事得秘密置办，不要让柳家的人知晓。”
谢文洲明白过来，便连忙应声：“公子放心，属下一定安排妥当。”
“嗯，母亲那边可传了什么话？”
“夫人说，要您尽早做出决定，以免回了京城左右为难。”
“我知道了，你去准备吧。”
谢文洲领了吩咐便去忙活了起来，那些原以为还能再休息几日的侍卫们临时得到命令，难免生出一些抱怨。
因为这途中护送谢韵的汉子们当中有不少是当地人，妻儿老小俱都在这里。
他们原还想和家人们多温存几日，听到这个消息自是心生不悦。
“文洲哥，你说咱公子为啥又要走了啊，今早不是还说书籍贵重要等天晴了才出发吗？”怎么不到半日就变了卦。
那些侍从忍不住在心底里抱怨，但也不敢全诉诸于口。
“不是现在出发，只是出府住几日掩人耳目。”
“那为啥要遮遮掩掩啊？”
那些汉子弄不明白，只觉得谢文洲这个安排甚是奇怪。
但谢文洲也不能告诉他们，咱们风清毓秀的公子如今正被如洪水猛兽的柳小姐追着赶着，才落得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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