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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境有千重梦幻


  建昌,凭栏酒楼,清晨。

  月姬这时已然忙得不可开交,她虽是机敏女子,也算是江湖耆宿,但是遇上劈柴生火,热水煮饭这些活计,却始终还是外行。她此时虽年过三旬,但她幼时乃是黎族中的圣女,从来两手不沾阳春之水。后来到了长成之时,便在京中成了乐中名士,自然也有楼厨妈子做饭。便算是偶尔出行江湖,也均是住店吃饭,也从未干过这般酒楼老板娘的活计!

  更何况林竹儿与阿白这两个小崽子竟然都是一夜未归,她还得要维持这凭栏酒楼像个正常酒楼一般,教她如何运转得开。此时她想起这两只贪玩的崽子,不由得恨恨不平。台前的齐夫子要待人接客,加之也是个老朽,后厨这边根本帮不上忙。好在李厚与尤江总算还能出些力气,尤江不愧是打小在玄都打得一手好酱油,这时搭了条抹布出外开张待客,嘴皮麻溜,也还算是可用。但李厚痞子出身,虽有伙事房的历练,手法终究不够熟练,半个时辰就劈了些许柴火,想来不久便有住客要用早餐了,这就不方便弄了。

  月姬看着灶内塞得满满的柴,不由得发愁不已,她已然用火折火石点了多次,却见那柴便如同时生闷气一般,半点火星子都冒不出来,却一个劲地生烟。

  螓首微垂,月姬忽然想起,也亏得那位“君子”,让她足足多做了二十多年的没烧过柴火的“淑女”。

  一阵黑烟从灶塘中冒出,登时熏得月姬白丝罩面之上也是乌黑一片。月姬急了,当下扯了罩面,伸手前去拨弄柴火,结果烟熏来鼻眼之中,弄得她大声咳嗽。李厚见状转过头来窥探,却见月姬美丽之极的面庞上横竖着多条黑炭纹路,不由得捧腹大笑。

  月姬自来雅好颜面,这般窘样被李厚撞到,自是不由得恼怒,只见她面上含霜,哼了一声,两手一叉腰,冷冷道:“把火给老娘点起来,再劈两担柴,待会儿老娘下来之时若是水还没滚,老娘扒了你的皮!”说着带上罩面,进屋去重新梳洗,转身之时,又带了一句,道:“对了,连你们那个阿白的皮一块扒!”语气之中愤愤不已。

  李厚触了霉头,不由得懊悔不已,但回想月姬行为,却没有汉人女子那般矫揉,便如同邻家大姐姐一般,倒是颇感亲切。

  这时外间客人已然纷纷起床下楼,唤了洗面的热水。酒楼昨日里又住进了两个客人,其一自然便是虞紫壶,此时叫了热水,说是要梳妆。而另一个却是个打扮奇异的三十来岁的僧侣,所穿袈裟带有土黄色,一条臂膀赤裸在外,眼神中似有妖光,入住之时自称是羌苯吉者丹布派遣的使者,叫做密嘉措。这密嘉措行踪甚是诡异,入住之后,一夜均在打坐念咒,此时又要了好一桶热水,说要为他的幻灵沐洗。

  尤江此刻只是一个小二身份,他不似林竹儿那般强横,自然便是应了要求,前来后厨催促,这时却见李厚一人忙得不亦乐乎,便也上来帮手。两人将那灶炉中的柴火抽出一半,便生起了火,李厚与尤江说起月姬方才窘样,两人不由得均是偷笑,私下便记着要和弟兄们分说。便在此时,忽然听的前堂又是“噼啪”一声巨响,接着便是桌椅翻到之声,两人对望一眼,便凑眼从后堂门帘中看去。

  却见酒楼堂口之处,一个长发男子突兀站在门口,两手钢爪突出,逆光之下,却觉着他的身影之中满含戾气,却听得那男子爆喝一声,骂道:“织田高虎,给小爷滚出来!”

  这边齐夫子面带哭腔,抚摸着那昨夜才被他修好,此刻又被踹烂的门,抬头看向那人,口中才要喊出“黎八爷”的名号,便及时住嘴,原来这人便是黎狼。

  他昨夜里听了阿白叙述,知道织田如今便在凭栏酒楼之中,他眼见项尤儿忙于策划如何捣乱四国会盟之与后面断幽焉粮草一系之事,他明白项尤儿此时已然不可能抛却寨中众人与自己的愿望前来为石鹞儿取药,而月姬等人虽在建昌,却也有自己的使命。他虽知道若真是自己相求,无论项尤儿、阿白还是月姬等人均会相助,但他生性孤傲,却也不愿意腆脸相求,而此时石鹞儿命如悬丝,他断不想便放弃了希望。纠结之下,黎狼便一个人寻路下山,自己便来寻找织田。他这番前来本是报了万一的心理,他心中总觉得石鹞儿中毒是由于自己在山海关时没有将他照顾好的缘由,此时便有了为石鹞儿献身的心思。

  这般一闹,登时便将堂内众人惊起,只见织田高虎衣履齐整,开门出来,在二楼之上俯视下方,缓缓道:“先生是找高虎么?”

  黎狼幽绿色双眸翻起,瞪着织田道:“便是找你!”说罢钢狼爪在身旁木桌之上一插,斜斜坐在桌上,眼中厉芒爆射,却并没使用“束魂箍”,只是与织田对视。

  织田这时也已然看出黎狼便是那日在深梧寺中的异瞳之人,他却并不慌乱,只是摘下了左眼的金边目镜,从怀中掏出一方丝绢细细擦拭,眼中丝毫不看向黎狼,口中似乎带了笑意,撇嘴朝黎狼问道:“喔,我算算,你的朋友中毒已经七日了吧,无妨,等到毒发还有三日呢,不知道这位先生为何着急?”言语之中淡漠里又带了些嘲笑。接着他将手中镜片那在眼前,微微比了比,叹道:“既然那么急,为什么不回去陪着你的朋友,这毒性有时也说不准呢,也可能到不了十天呢……”

  黎狼闻言大怒,但转念却想到荒木叟也说过石鹞儿所中的毒药与他人不同,此毒中后十日之内若无解药,便算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此时他听闻织田所言也提及“十日”一说,不由得心肝转冷,当下强压怒火,钢爪直指织田,喝道:“兀那倭奴,且说与小爷听,你究竟要如何,才肯给小爷解药?”这句话说得气势汹汹,但内里却已然怯了。

  织田听闻这句话,似乎忽然动了兴致,摸着下巴许久,忽然笑道:“上次在深梧寺中我便看上了你这对眸子,如果先生真有诚意,便将你的眼珠子拿来换药吧!”

  黎狼闻言,似是微微呆了一呆,他这一生的功夫所在,便是这一对眸子,他对这对眼眸的依赖,甚至要高于寻常人许多。却见黎狼一愣神之下,忽然大喝一声:“你可要说话算数!”说着钢爪翻转,便向双眼剜去。这时堂中客人均已纷纷出来查看,见到黎狼竟然如此决绝,不由得均是愕然。

  却在此时,一个半空的酒囊忽然斜斜飞下,撞在黎狼钢爪尖上,黎狼钢爪被酒囊带偏,斜了过去,却也在他额角拉出一条长长血痕。那酒囊若是差了那么一丝,想来黎狼此刻便已然瞎了。

  却见这时,堂中一个趴在木桌上的宿醉汉子忽然大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道:“现在的年轻人啊,还真是性子急。他哪里说过他现下便有解药啊?你真是关心则乱,莫非你说的那个朋友却是个女子……”这番话说得拉拉杂杂,却是有些调笑,原来便是忽赤尔丹,方才他看见黎狼太过冲动,不免出手阻止提点。

  黎狼这时额角的血滴滴渗下,却浑然不顾,只是转目怒视着织田,鲜血从眼角流下,着实显得狰狞无比。

  织田看着黎狼恍惚又怨恨的眼神,不由得心生快感,畅快道:“不错啊,高虎此时也在等解药呢,因为高虎的伙伴也中了一样的毒啊。你们想必也有医生吧,医生告诉了你还差哪几味药了吧……没错,那几味药我也没有,一样也在等。不过最多再过几日,应该便能到了吧。”说着不由得桀桀冷笑。

  黎狼终于克制不住,喝到:“再过几日?老子宰了你。”他虽不知织田所说的“中毒同伴”是指横纲还是毒式部,但心中却对这冷血姿态已然无法再忍,当下魂力一起,眸中数道束魂箍便朝织田打去。

  织田原本防备了黎狼这招,但方才得意之下,便也忘了收摄心神,这时脑中忽然一阵迷茫,身体便似乎不受控制一般。正当他意识快要丧失之前一刹那,忽然听的耳中传来如同锉刀一般的念经之声,织田只觉得似乎眼前有什么摸不到的事物将自己眼神隔开,脱离了束魂箍的抑制。织田大惊,连退数步,脊背靠在了门上,脖子之中冷汗涔涔。抬眼看时,却见对面楼上站着一个番僧,目中光华隐隐,正笑望着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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