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通讯

奥斯顿和莉娅说话的时候，伊莱已经一个人返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设置好阿尔德温的通行权限之后，静静等待了片刻。

        他在等伯伦特元帅的通讯。

        按照若干年前三方的约定，皇室成员不得接触“辉光”计划项目组，但是伯伦特居然亲自给他下达了阿尔德温的调令。

        这不太合理。

        伯伦特元帅一定会给他一个的解释。

        果然不出伊莱所料，很快，伯伦特元帅的通讯链接就发送到了伊莱的光脑上。

        伊莱接通了这条通讯，伯伦特元帅的投影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伊莱对着伯伦特元帅的投影行了一个端正的军礼。

        “元帅。”

        伯伦特元帅颔首，开口问他：“阿尔德温殿下安排好了吗？”

        伊莱点点头，说：“安排好了。在‘永恒号’上，他的住宿区和活动区都会远离‘辉光’计划项目组成员的所在地。等到了目的地，我会给他在离实验室较远的驻扎区安排住宿，并且安排守卫贴身‘保护’阿尔德温殿下的安全。”

        伯伦特元帅用赞许的眼神看着他：“你做得很好。”

        伊莱神色平静：“元帅过奖了。”

        “既然把人安排好了，接下来我们就该说正事了。”伯伦特元帅问，“今天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伊莱分外笃定：“阿尔德温殿下……或者说，陛下，一定是别有居心。皇室不插手‘辉光’研究的规定由来已久，陛下绝对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安排阿尔德温殿下过来了……”

        “王虫被抓获、新矿石被发现……原本以为毫无希望的’辉光‘计划重启了……”

        “阿尔德温殿下进入’辉光‘计划，充当的角色绝对不是区区一个监工那么简单。但是如果说他们想干扰实验进程，这也不太可能，虫族说不定哪天就要打到家门口了，所有人都只会希望’辉光‘的成果出得越快越好。所以……”

        伯伦特点点头，说：“没错，所以阿尔德温不会干涉实验的进展。那剩下的大概就只有，窃取资料了。”

        伊莱沉吟片刻：“窃取资料……这路子恐怕也走不通。我不会给她接近实验室的机会。研究组成员间涉及到资料传送的通讯通道也是军部加密的。至于研究人员，他们大多对’效忠于皇室‘对说法没有什么感觉，泄密给阿尔德温殿下的可能性也极小。”

        伯伦特笑了一下：“你说的也没错。毕竟这些年，’辉光‘的保密程序都是你在做，从没向外泄露过半点消息。不过今天陛下和我说话，倒让我想起另外一个途径。”

        “另外一个途径？”伊莱继续思考，片刻后疑问道：“难不成要勾结外族？这不太可能吧？”

        伯伦特摇摇头：“不是这个。我怀疑，陛下让阿尔德温过来，是想……”

        “□□。”

        伊莱听到这个词，心里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

        他回想起先前在皇室专用的宇宙舰艇里，阿尔德温和莉娅叙旧说话的场景。

        伯伦特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今天陛下招我进宫叙话，有的没的闲扯了一大堆。先是说他只是担心儿子，看他整天在外面游荡没正经事做，想给孩子找个闲差……”

        他带着嘲笑的意味冷哼一声：“能给他儿子的闲差那么多，怎么偏偏就看中了’辉光‘？装一副疼爱子嗣的心肠，好像皇室没有杀死所有未能继位的alpha的传统一样。”

        最靠近皇室的权力圈层里，有这样一个说法。

        ——帝国没有活着的alpha亲王。

        皇室对顶级alpha的追求并不像明面上的“不是最优秀的alpha不能出现在公众视野”的规定那样”温和。

        实际上它极其隐秘而血腥。

        在争斗中失败的alpha们，明面上只是被远远打发出帝国的核心圈层，发配到远离首都星的边疆。

        实际上，这些人没有能够善终的。

        他们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死去。

        有些是上一任皇帝下的手，有些是现任皇帝暗地里做的事。

        但是公众很难察觉，毕竟这些人通常难以出现在公众视野，又并不是立刻死亡。

        对外的补告也不会注明他们当时的年龄样貌。

        数千年都是这样。

        而这些失败者，从几岁到几十岁都有。

        年纪小的孩子死亡，公众会惋惜幼儿的夭折。

        年龄近百的亲王死去，公众会怀疑他是不是因为没能继位才郁郁而终。

        没有人会怀疑皇帝对自己的儿子和手足下手。

        毕竟补告里总给予这些生前大多默默无闻的皇室成员格外丰厚隆重的仪式和陪葬。

        而且，谁不知道皇室衰微呢？

        这种情况大家都会觉得皇帝会希望皇室不断壮大，这样才有力量和军部对抗，但可惜这个愿望总是难以实现。

        但是如果有人能够拿到详细资料，按照性别详细统计那些漂浮在皇室星葬区的棺椁主人的年纪，他们就会惊讶地发现一件事。

        ——除开皇帝本身，这些永远沉睡的alpha亲王们，几乎没有一个能够活过壮年。

        “戈兰不就是……”他说了一半，停止了回忆，继续说，“之后说准备邀请我去舞会……”

        “呵，每次都是这样。我倒是好，不常回首都星，你却是每年都要进宫参加年底的舞会的，应该懂我意思？”

        伊莱想起每年舞会上的景象，格外头疼。

        “是。”

        每个上前搭讪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别有居心，想让他从军部倒向皇室。

        可偏偏他不能直接离席。

        “我查看了’辉光‘研究组的成员信息，核心成员里那个叫莉娅·洛萨的omega，似乎有很严重的基因返祖疾病。”伯伦特回想自己看到的详细资料，“阿尔德温殿下应该就是冲着她来的。”

        “我相信每一个’辉光‘的核心成员都有坚定的意志摆脱诱惑，但是总有些小人诡计多端。”

        伊莱皱起眉头：“您的意思是……？”

        难道要莉娅退出项目组吗？

        但是于情于理，伊莱都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

        伯伦特的话安了他的心：“我不会要求这个omega退出’辉光‘的研究。从六年前开始她就是’辉光’计划的核心成员，就算现在要她退出研究，难道之前四年的研究内容就能完全从她脑子里抹掉了？虽然军部确实有记忆清洗的手段，但是毕竟会损伤大脑。伤害一个天赋卓越的研究员的大脑，就是在损害全人类的财富。”

        “何况基因返祖影响腺体又不影响大脑，研究她还是可以做的——你肋骨全断了还能继续和虫族打架呢。”

        “但是就这样把她放走，显然更容易让别人下手。倒不如留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单纯的□□我也能确定不会打动她，但是……如果阿尔德温殿下强迫呢？”

        伯伦特的琥珀色瞳孔波光明灭：“基因返祖疾病是相当大的弱点。如果阿尔德温殿下在莉娅·洛萨的发热期对她强行进行了标记，她能不能抵抗住omega对标记自己的alpha依赖顺从的本能？她可是奥斯顿的副手，整个‘辉光’计划的资料基本都要经过她的手。如果莉娅·洛萨被阿尔德温殿下控制，皇室能得到多少资料？”

        军部都对“辉光”研究过程中的详细信息毫无了解，只能知道大概的研究进程和所需资源。

        一旦大量资料信息落入皇室手中，双方的筹码就将发生改变。

        在伯伦特看不见的地方，伊莱悄悄攥紧了拳头。

        “我明白了，元帅。”伊莱神色坚定，“我会尽力隔绝莉娅·洛萨研究员和阿尔德温殿下的一切接触，加强对莉娅·洛萨研究员的安保工作。”

        “很好。这件事交给你我也放心。”伯伦特说完这件事，又继续思索起来，“你之前的话也提醒了我……勾结外族……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伯伦特皱起眉头：“按照我对陛下的了解，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他绝对不屑于和外族合谋对付自己人。其余的倒是说不准了。至于阿尔德温殿下，我这些年不常回首都星，总共也没和他见过几次面，对他也不算了解。你呢？”

        伊莱摇了摇头：“我与他也并不熟悉。基本只有每年的皇宫舞会才会远远打个照面，没说过几句话。”

        “这样……”伯伦特沉吟片刻，“那我们就得小心了。陛下做不出勾结外族的事，不代表他的儿子做不出来。这次的目的地又是帝国边境，很容易出问题。”

        伯伦特交代他：“一定得把他盯紧了。”

        伊莱钴蓝色的眼眸严肃又冷冽：“是！”

        最后，伯伦特挂断了通讯：“该交代你的我都交代了，等下我还得和奥斯顿联系一下。”

        奥斯顿也确实很快就收到了伯伦特的通讯，但他不但没有立刻接通，反而反手挂断了。

        “老师，你不接吗？”

        莉娅看到他的光脑闪烁，十分疑惑。

        “骚扰信息，不接！”

        奥斯顿的表情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莉娅更疑惑了。

        怎么会有骚扰信息呢？他们的所有通讯设备都是军部特别加密过滤过的。

        而且看奥斯顿的模样，着实不像是骚扰信息，反倒是单纯不想接通什么人的通讯，随便找的借口来搪塞她。

        另一边，被挂断了通讯的伯伦特早有预料，但他也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向奥斯顿发送通讯链接。

        奥斯顿的光脑又闪了起来。

        莉娅歪头：“老师，这还是骚扰信息？”

        “是，没错。”奥斯顿又一次把通讯按灭，然后开始赶人，“行了，这天也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理由找得毫不走心。

        莉娅乖乖站起来往外走，临出门还探了头回来和他说：“那我走啦？你记得和伊莱将军说你光脑加密过滤插件坏掉了？”

        奥斯顿挥手，装作一脸生气的模样：“小孩子赶紧回去睡觉！”

        莉娅缩缩脑袋，关上门跑了。

        等她离开房间，伯伦特的第三个通讯也发送过来，奥斯顿才把它接起来。

        伯伦特的投影刚一成型，奥斯顿就先发制人：“伯伦特你什么意思！怎么直接就同意把阿尔德温那小子放进来了！！！”

        他本以为起码今天起航之前，伊莱不会收到阿尔德温的调令，他们直接乘坐“永恒号”出发，把这位“金尊玉贵”的三殿下留在首都星。

        这样一来，就算第二天阿尔德温的调令正式下达，他也可以用“三殿下的轨迹有可能泄露实验室地点”一类的借口把这小子踢出去。

        可以偏偏伯伦特同意了。

        还赶在“永恒号”起航之前下达了调令。

        这下可好，必须得带着阿尔德温一起去了。

        伯伦特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会让伊莱把事情都安排好。绝对不会打扰‘辉光’的研究进度，也不会有资料泄密的事情出现。”

        “倒是你那边，你那个叫莉娅的学生，记得看好她，平时不要乱跑。皇室有可能盯上她，把她作为突破口了。”

        奥斯顿冷哼一声：“莉娅从来都听话。用不着你操心。”

        “伯伦特，你记住，科学院虽然和军部亲近是没错，‘辉光’的最终成果是给军部使用是没错，但是这不代表科学院就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

        “科学院永远中立。”

        “我不管你留下阿尔德温是不是想要抓住皇室的小尾巴……也不管你们最后谁能赢……”

        “‘辉光’你不能动，我手底下的研究员你也别想利用。”

        “对你，对皇室，我都是这套说辞！”

        伯伦特安静地看着这个一向温和中立的男性beta难得表露出的明显的愤怒，平淡地告诉他：

        “你多虑了。再不然，你总该相信伊莱。他是你侄子，你也知道他的为人，做不出这样的事。”

        奥斯顿并不信任他这套说辞：“最好是我多虑。伯伦特……”

        “你有没有动过歪心思，这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至于伊莱……”

        奥斯顿突然有些后悔让他做莉娅的最后一道“保险”。

        “他是做不出来，他背后的人能不能做出来？”

        “伯伦特，当年的知情人还没死绝呢。”

        奥斯顿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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