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路途风波遇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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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玉生烟便在江水拍打船舷的声音中醒来，身上虽然盖着一层被子，还仍旧感觉到秋意寒寒，冷风一丝一丝从门缝中直吹进来。撑起身子一看，只见萧风伏在桌上，将头埋在臂弯中，呼吸沉沉，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衫，一床被子也掉落在地。
玉生烟心中不忍，暗道：“如何这样睡了一晚，非得冻坏了不可。”悄声走近萧风，将自己的被子轻轻盖到他身上，被子上余温未褪，还保留着玉生烟身上的温度与暖气。
玉生烟洗漱完毕，静静坐到萧风身前，等他醒来，并不打扰他好梦。百无聊赖之间，凝眸含笑，竟细细品起萧风一张脸来，且看他清秀俊雅，眉目如画，浓淡适宜的双眉飞入双鬓，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笑意。眉宇之间，三分英气中，又带有三分飘逸，余下的四分中，一分洒脱不羁，一分玩世不恭，一分神采飞扬，一分逸兴遄飞。
玉生烟正以手支颐在腮边，怔怔望着萧风出神，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忽见萧风身子微微一动，不禁吓一跳，忙向身后挪了几步，坐直身子，将眼睛望向别处，一双玉手却绕玩衣带。
萧风动了动身子，伸了个懒腰，眯着双眼一笑，漫不经心随口一问：“你在看我睡觉么？”
玉生烟脸上微微一红，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只得默默不作声。萧风见玉生烟脸庞上泛着红晕，更添温柔可爱，风韵万千，不禁心中一动。
玉生烟忽道：“你这么大了，竟也不知冷热，夜里风凉，被子掉地上了也不知道。偏生我夜间起来许多次，替你盖被子，早上起床一看，被子又掉了。”萧风听玉生烟话中只有关切之心，却无嗔怪之意，便望住玉生烟微笑起来，这一笑之中，又是欣喜，又是感动。
玉生烟十七八岁的年纪，未经人事，不解情爱，见萧风一动不动瞧着自己，眼中犹自带着笑意，忽觉手足无措，浑身上下皆不知道该如何放，脸上更添一层淡淡红晕，心中扑扑乱跳，慌慌然问道：“你还不去洗漱么？”这般情状，哪里还像那清冷如仙、气度从容、踏雕而来的玉生烟呀，俨然已是一副邻家小女儿情态。
萧风见她紧张脸红，更觉可爱，嘴中虽答应了一声，脚下却仍未移步，一双眼睛仍一动不动望着玉生烟，见玉生烟有些着急了，才大笑道：“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兀自无心戏佳人，小玉儿，我逗你玩呢！”说完，这才走到一旁去洗漱。
玉生烟深深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忽见萧风正就着脸盆内洗脸，忙道：“这盆水我洗过脸了。”
萧风一面捧起水浇着面，一面笑道：“不打紧的。”又自顾自的洗起来。
过不多时，船夫已端了一碟包子、两碗白粥并咸菜进来，两人用过早点，便踱出船舱透气。
当时是，秋风萧瑟，枯草漫天，万物凋零，极目望去，但见江水茫茫，滚滚东逝。
玉生烟迎着秋风，衣袂飘扬，道：“萧风哥哥，我们到船头去看看罢！”
萧风振臂一呼，道：“走，前头视野更广阔，看得更远。”
两人并肩行至船头，但见一女子着一身天青色衣裳，独立于秋风之中，衣袂翩翩，一回头，正是昨日授萧风点穴之法的女子。
萧风一见故人，忙迎上前去，笑道：“姑娘好雅兴，一早在这里眺望秋水。”
那女子笑道：“今日听你的气息稳和，脚步也轻便了。”
萧风道：“那还要多谢姑娘指教的指穴之法，今日已觉好多了，只是心口仍略略有些疼痛，不敢太使劲。”
那青衣女子又望向玉生烟，点头一笑，忍不住称赞道：“生得好美的姑娘呀！”玉生烟见她言语温和，面带笑容，也朝她微微一笑。只听那女子又说道：“姑娘，我瞧你体态轻盈，身轻如燕，是否也是习武之人？”
玉生烟点头道：“正是！”
那女子又道：“但如今看来，你脚步虚浮，面色苍白，似乎内力已失。”
玉生烟微微有些讶异，道：“不日前，我曾中了化功散的毒，内力全失。”
萧风忙对青衣女子道：“姑娘，你医术高明，可否有法子解这化功散的毒？”
青衣女子道：“若无解药，此毒半年之后便会自行化解，但若要解，此时便可以解，只是颇为麻烦，还需少侠帮些忙才可。”
萧风欣喜道：“只要姑娘你有吩咐，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做。还未请教姑娘姓字呢？”
青衣女子道：“我叫菖蒲。”玉生烟奇道：“草药名？”菖蒲点头一笑，道：“正是！”
三人厮认毕，萧风大步当先，只盼立马能立马治好玉生烟的伤，忙道：“菖蒲姑娘要我帮什么忙，我这就去准备。”
菖蒲欠身道：“劳烦萧公子替我准备一个大木桶，再烧三桶滚烫的热水，送到我房中来，每隔一个时辰送一桶。这六个时辰内，公子务必替玉姑娘守在门外，无论听到任何声响，都不要着急。”
萧风知‘名医自有怪方’，也不多问，当即下到厨房，烧起水来，忙到大汗淋漓时，又将一个大木桶抱到菖蒲房中去。跑了许多趟，这才将大桶添满了热水。
这边，菖蒲领着玉生烟回到房中，此时早有一桶滚烫的热水摆在面前了，正腾腾的冒着热气。
菖蒲关好门窗，伸出手来，试了试水温，又从衣柜中取出一个小小包袱，一面一面的慢慢揭开。
玉生烟一看，只见包袱之中，分门别类的放着许多晒干的草药，名目繁多。菖蒲捡了其中的几位草药，碾碎了放入热水中，温和一笑，对玉生烟道：“玉姑娘，此刻我便要替你驱毒散气了，还请姑娘脱下衣裳，坐到木桶之中。此间只有你我二人，玉姑娘无需害羞。”说完，自己却已转过头去。
玉生烟有些腼腆，面上晕红，轻轻褪下衣裳，便钻入水中，道：“菖蒲姐姐，我好了！”
菖蒲回过身来，只见玉生烟一对雪白的肩膀露出水面，脸色苍白，却依旧明艳动人，隐约有明月清辉，一头乌黑的青丝垂在桶缘，宛若清水出芙蓉，羸质娇姿，如不胜状。
菖蒲轻言细语道：“半个时辰后，待姑娘周身血脉经络都已畅通无阻，我再替你施针。到时候可能会有些疼痛，还望玉姑娘多多忍耐些。”
玉生烟心内感激不尽，又见菖蒲温和体贴，善解人意，言语间又谦和多礼，心中便多了亲近之意，于是笑道：“不用叫我玉姑娘，叫我玉儿就是了。姐姐待我太好，忍耐些疼痛算不了什么的。”忽又想起自己的一只雕儿也受了伤，继而又道：“菖蒲姐姐，我有一对雕儿，也中了毒，至今仍受苦痛折磨，不知菖蒲姐姐可否替我瞧瞧我那只雕儿？”菖蒲俯下身子，微微一笑，道：“这个好办，我先替你诊脉。”将手轻轻往玉生烟脉上一搭，心中一惊，忽如触电般松开手来，定了定神，方说道：“玉儿姑娘，我诊断不出你的脉象！你身子特异，体内机能早已在自我修复。无需三桶热水，就单是这一桶热水，也能将你体内的毒排除干净了。”说完这一句话时，菖蒲脸色早已惨白，一手撑住桌上，犹自发抖，暗道：“这姑娘竟不知是何来历。”
玉生烟背对着菖蒲，望不见菖蒲深皱的眉头，听她如此说，也是一惊，道：“是么？怪道我从小到大，每每受伤，总能很快恢复。”
菖蒲暗道：这种体质虽好，却有一种致命伤，若不触发还好，一旦……
“菖蒲姐姐？”
菖蒲听得玉生烟唤自己，忙收摄心神，道：“玉儿，你告诉姐姐，你体内是不是已没有了一丝真气？你可是将自己的真气与内力统统输给了旁人？一共分三次输完？”
玉生烟微微一点头，将眼睛看向别处，轻轻笑道：“没错，我将真气和内力都输给了一个濒死之人。”
菖蒲道：“你可知此事凶险万分，一不小心，连你自己也性命不保。”
玉生烟拍了拍菖蒲冰凉的手，笑道：“你别担心，我现在不是仍旧好好的活在你面前吗？”
菖蒲担忧，叹道：“若单是输送内力与真气也就罢了！可你明知自己同时又中了化功散的毒，若强行输气，这是万万不可的。你可知这又给你留下一个多大的隐疾？”
玉生烟仍旧微笑着，从容自若，脸上没有一丝变化，问道：“是何隐疾？”
菖蒲反问道：“你当时为那人输真气时，自己可有什么反应没有？”
玉生烟回想一阵，道：“每次输完，心痛如绞，又会牵动经脉肺腑，疼痛难当。”
菖蒲道：“这便是隐疾，日后这钻心的疼痛，你不知还要忍受多少遍。”说完，又抚了抚玉生烟一头柔发，毅然决然道：“不过你不用怕，我会尽力替你医治好，我若医术微薄，我师父也定能医治好你的，你无需担忧。”
玉生烟心中感激菖蒲善心，抬眼道：“我这一路上，还是遇到的好人多。”
菖蒲道：“人心险诈，这世上好人虽不少，但是恶人也多。”
玉生烟道：“我倒是觉得，这世上没有万恶之人，只是人人皆有身不由己的苦衷。自愿作恶的人少，被逼作恶的人多。即便再恶的人，心中也会存有一丝善念，若当真一丝善念也没有，那就于草木动物无异了。草木动物尚且有情，那就是比草木都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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