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舍众竟随妖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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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那灵儿溜出客店之后，径直朝镇外荒野处奔去，沈怀冰一路紧随其后，直追到一片小林中。

　　灵儿轻盈灵巧，在树林之间，间忽而闪到大树后，又忽而隐没于草丛间，腰间银铃叮当作响，宛若山中精灵，片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其余七名巫鬼教弟子亦在林间蹿来蹿去，藏头露尾，混淆视听，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怪笑，可这笑声，却远远比不上灵儿的笑声婉转动听。

　　沈怀冰只见无数条人影于眼前晃来晃去，天旋地转，竟不知哪条人影是灵儿，四面八方皆传来阵阵银铃声，如流水击石。

　　沈怀冰面带微笑，干脆停下脚步，安然闭上双眼，立于潇潇林樾间，任山风吹过耳畔，不再理会巫鬼教徒的装神弄鬼。

　　果然，不消片刻，林中便没了声响，连铃声也消失无踪，只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之声。沈怀冰这才缓缓睁开双眼，未及留神，一个松球却突然迎面飞来。

　　沈怀冰一探手，轻轻巧巧就接在手中。

　　这时，松球飞来的方向，却突然传一阵黄莺出谷般的笑声，盈盈悦悦，清脆动听。沈怀冰循声一看，正是灵儿。

　　但见灵儿坐在一处高高的树枝上，笑靥如花，单纯可爱，一双白白瘦瘦的小脚悬在半空中荡来荡去，脚踝之上，系着一串铃铛，犹自发出细碎响动。

　　灵儿娇言软语，佯嗔道：“我都已经把哀玉姐姐还给你们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沈怀冰笑道：“你若不希望我跟来，为何临走时又将哀玉中毒之事告知我。我追出来找你要解药，不是正合你意吗？”

　　灵儿婉转一笑，道：“倒是变聪明了不少。”

　　原来，方才在黄果树镇的客店内，灵儿虽然匆匆跑出了门，却趁混乱之际，悄声在沈怀冰耳畔低语了一句，道出哀玉已中赤练金龟蛊毒之事。沈怀冰无法，只得追来，寻求解药。

　　灵儿旋身跃下树枝，轻轻灵灵，婷婷立于沈怀冰面前，一双眼睛只顾打量他，道：“我戏弄你许多次，你就不气恼吗？”

　　沈怀冰旋即露出温和笑容，道：“这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若被你戏弄一次，我就生一次气，那我也早被气死了。”

　　灵儿沉吟半晌，笑道：“你脾气倒是好的很，那天下间有什么事情值得你生气么？”

　　沈怀冰笑道：“你想找出这件事来让我生气？”

　　灵儿笑道：“正是。”

　　沈怀冰道：“只可惜，我真的从来没有生过气，所以自然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让我发脾气。”

　　灵儿笑道：“好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沈怀冰良久不语，却突然步入正题，正色道：“灵儿姑娘，还请赐予解药，替哀玉解了这赤练金龟蛊毒。”

　　灵儿小嘴一撇，道：“每次都是这样，没说几句话，便要提一提你那哀玉，你就这般不愿与我说话吗？”微一跺脚，转身就走。

　　沈怀冰听灵儿言语气恼，忙追上前去，道：“并非如此，灵儿姑娘活泼可爱，在下十分愿意与你说话……”

　　灵儿转过头来，喜道：“当真？”

　　沈怀冰也认真说道：“当真，只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替哀玉解毒……”

　　一闻“哀玉”二字，灵儿脸色一拉，非但不停，反倒走得更快。

　　一个男人最大的错误就是：在一个女人面前反复提起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这样一来，要么会燃起她的妒火，要么惹她气恼。

　　沈怀冰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正因如此，是以才三番五次提及哀玉，只愿激得灵儿快快取出解药救哀玉。

　　灵儿的心思，他又如何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灵儿的心思，才如此为之，使了一个激将的法子。

　　沈怀冰虽仁厚温和，但也不笨。

　　灵儿听沈怀冰翻来覆去念叨的仍是“哀玉”两个字，忽而停下脚步，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好，我这就给你解药。”一语未了，眼珠一转，却倏尔退开一射之地，双袖一甩，登时将袖中毒粉挥出，直朝沈怀冰身上招呼。

　　这不是解药，是毒药。

　　偏生不巧，这日刮的却是西北风，灵儿逆风而立，袖中毒粉还未抛出，呼的一阵狂风过，却又尽数被风卷了回来。灵儿不妨，无处可躲，漫天毒粉登时全都撒在自己脸上。

　　毒粉入眼，疼痛难当，灵儿始料不及，惊叫一声，当即紧捂双眼，跌倒于地。沈怀冰也未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刚欲上前来扶，却又突然停住脚步，心道：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见灵儿伏倒于地，许久也未起身，似乎没了知觉，这才走上前去询问，道：“灵儿姑娘，你如何了？”

　　沈怀冰叫了数声，仍不见灵儿答应，似是中了毒，心中不安，便欲将灵儿扶起身来，谁知手刚一碰到灵儿肩头，只觉腰间瞬时被两指按中，一阵酸麻，自己却已不能动弹了。沈怀冰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又中了灵儿的诡计。

　　但见灵儿笑盈盈坐起身来，兴奋拍手道：“你又输了吧！”

　　沈怀冰询问道：“毒粉没迷伤你的眼睛吗？”

　　灵儿笑道：“傻子，我自己就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药，难道我还会怕这些毒粉不成。你真是笨，我使毒粉前，难道会连风向都不知道吗？我这个毒王之女，若反倒被毒粉迷了眼睛，岂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沈怀冰自觉好笑，道：“也是。”又问道：“我既然已经落在你手里里，你想将我怎么样？”

　　灵儿顽皮一笑，古灵精怪的眼珠一转，道：“我呀，要把你带回飞云寨，慢慢折磨你。”

　　沈怀冰见灵儿仍有些孩子气，付之一笑。

　　灵儿见沈怀冰不大相信，道：“你还别笑，我说得出就做得到。告诉你，我心狠手辣，手段可多着呢。到时候你被我折磨的死去活来，知道我的厉害了，可别求我。”

　　“妖女，你们两个在做什么？”，灵儿正自说笑，忽而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暴喝，直震得耳膜发痛。

　　沈怀冰神色一凛，道：“小心！”

　　灵儿扭头一看，一眉和尚右掌已呼呼而至，凌厉如闪电，排山倒海。

　　灵儿慌忙向左一闪，扶住一株树，这才勉强稳住身形。一眉见灵儿猝不及防，机不可失，连连抢攻上去，先下手为强。左玉蟾一众人等，亦在一旁助阵，趁机拦住灵儿去势。

　　沈怀冰见灵儿被众人围攻，身处下风，渐渐不敌，心中着实担忧，但苦于被点中穴道，心有余而力不足。褚哀玉最后赶到，见沈怀冰倒在一旁，一双眼睛焦急关切，却是望向灵儿，便知他被点中了穴道，忙上前来扶，问道：“怀冰，你被点中哪里？”

　　沈怀冰仍目不转睛望向灵儿，忙道：“志室穴！”

　　褚哀玉俯身在沈怀冰志室穴上揉了两揉，替他解开穴道。

　　灵儿被六人围攻，早已不敌，又暗悔自己支走了黎叨叨等人，如今没有帮手，只得找个机会溜走。谁知左玉蟾却像与那几个和尚串通好了似的，左拦右阻，上连下接，极力避免自己突出重围，身前的一眉和尚更是招招紧逼，杀招连出，将圈子越缩越小。

　　灵儿灵机一动，道：“老和尚，你不是想要解药吗？我给你就是了。”

　　一眉大师神色庄严，凛然道：“我不要你的解药，你少与我耍花招，待我亲自降服了你，再搜解药也不迟。”

　　灵儿还欲言语时，却被一眉越逼越近，已无暇再说话了。

　　一眉此时已使出了少林派七十二路绝技之一的龙抓手，双手如钢爪，刚猛迅捷，抓树留痕，抓肉成洞。使到得心应手处之时，更是一招快似一招，迫得灵儿措手不及，猝不及防。眼见一眉一招便要直取灵儿咽喉，灵儿招架不住，只得往树后一躲，险险避过。一眉这一爪抓在树干，猛然撤手，登时撕下一块树皮来，树上赫赫然留下了五个半寸深的洞，可怖异常。

　　灵儿还来不及吃惊，一眉大师第二招，第三招立马又招呼过来，手之出入，足之进退，起落开阖，一气呵成。危急之际，左玉蟾亦举剑刺来，杀机四伏，剑光乱舞。灵儿堪堪一跃，虽躲过了左玉蟾的长剑，右肩却被一眉的龙抓手给抓伤，伤已露骨。

　　一眉见灵儿受伤，料定她必然不能逃脱，心中一喜，已动了嗜血杀人的念头，陡然间又下杀招，神情亦变得狰狞恐怖起来，一爪横扫，向灵儿天灵盖抓去，毫不留情。

　　沈怀冰见一眉神色有异，杀念大开，一个箭步，冲到灵儿身前，一手挡住一眉大师五爪，凛凛道：“一眉大师，你是出家人！”神色肃穆，掷地有声，让人不得不服。

　　一眉大师一怔之后，幡然醒悟，望了望自己沾有鲜血的五爪，忙收手合十，敛容收色，道：“阿弥陀佛，老衲居然起了杀心，实在不该！”

　　灵儿见一眉分了神，刚欲逃脱，却被左玉蟾横剑拦住，且听左玉蟾振振有词道：“一眉大师，这妖女心狠手辣，杀了少林寺五名弟子，又逼褚姑娘服下剧毒药物，不能轻饶。大师千万不可因一时心慈手软，放虎归山，今日一旦错过时机，他日这妖女必将为祸武林。”

　　气氛颇为凝重，左玉蟾话音刚落，一双双眼睛便又投向一眉大师。

　　一眉沉思半晌，冷冷对灵儿道：“还请女施主你留下解药！”

　　是时山林寂静，冷风透骨，一眉大师口中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有形有质一般，一字一字送入灵儿耳中，威严庄重，不容侵犯。

　　灵儿倔强，亦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之人，昂首道：“我就是不给，你拿我怎样？”不卑不亢中，却带有小孩子任性胡为的成分。

　　一眉大师双目猩红，一字一顿再次道：“还请你留下解药！”气势迫人，空气中仿佛又弥漫起一丝杀气。

　　风，也静止了。

　　灵儿将头偏向一边，道：“你杀了我吧！”

　　一眉盛怒，举掌便要朝灵儿头顶拍落。沈怀冰见势不妙，同时举掌，与一眉相抗，道：“不可杀人！”两人皆是以至纯内力相抗，掌风过处，落叶乱飞，登时激起一片扬尘。两人衣袍更是猎猎飞舞，几乎不曾被掌风撕裂。

　　左玉蟾静立一旁，冷冷一笑，对沈怀冰道：“沈少侠呀沈少侠，你还说与这妖女毫无相干，如今为何却处处维护于她，反倒阻挠我等取解药，想必你已经被她给迷惑住了吧。”说话之间，觑准时机，手腕陡振，挥剑直刺灵儿，一面喝道：“妖女，速速拿解药来。”其余僧众不曾料到他突发奇招，皆是一愣，也立马来助左玉蟾。灵儿敌不过，又有伤在身，背后登时被左玉蟾长剑划伤。

　　沈怀冰与一眉大师掌力相抗，眼见左玉蟾一剑便要刺中灵儿心口，情急之下，忙吞胸吸腹，撤掌回身，右足一探，勾起一枚石子，轻轻一弹，将左玉蟾长剑弹开。左玉蟾哪能见到手的鸭子飞掉，暗恨一声，平挽剑花，当即举剑朝灵儿劈来。沈怀冰见左玉蟾不肯罢手，只得使出蓬莱派七十二路天残御风腿中的“一柱擎天”，忽的纵身跃起一丈，左足微曲，右足凌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朝左玉蟾肩头压下，有如泰山压顶，势如崩摧。左玉蟾吃重，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只得回剑支撑。再抬头时，灵儿早已不见了踪影，回身一看，沈怀冰亦已不见，唯有一眉大师犹自发狂，其余四个大和尚也是如在雾中，再看看褚哀玉，神情却有些萧疏。

　　左玉蟾走近一眉大师，道：“一眉大师，你怎么样了？”

　　一眉叹道：“我没事，只可惜让那妖女给跑了。”

　　左玉蟾也叹了一口气，道：“沈公子定是被那妖女给迷惑住了。”

　　褚哀玉走上前来，又替沈怀冰辩解道：“并非如此，方才我赶到时，怀冰已被灵儿姑娘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我了解他，他如今救走灵儿姑娘，是想替我找回解药，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无故杀人。”口中虽如此说，神色却已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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