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离伤白了少年头
一眨眼的工夫，三人就回到了住处正屋。
翠儿轻轻地将龙狂放在床榻上，急忙取过脸盘，拿起毛巾擦拭他脸上血迹。
王若曼走到床榻前，神情庄严肃穆，举袖挥出一团灰色邈邈雾气，右手食指在雾气中凭空画起一幅图案，晦涩，极为玄妙。
须臾之间，玄妙图案已成，极似一幅凤凰画像，流转着神圣光芒，令人顿时心生膜拜。
与此同时，一阵空冥清脆凤鸣之声响起，十分悦耳，又极其幽寒，从灵魂深处浮起一股至寒之意。
凤唳声未落，王若曼坐到床榻上，优雅地伸出右手虚抓，将神秘玄妙图案握在手中，然后迅速压在龙狂的左臂上。
一阵璀璨光华转瞬即逝，龙狂的左臂上凸显出一道精致飞凤纹，一股清凉之意从左臂处蔓延周身，迅速恢复着他体内伤势。
看到母亲行动自如，脸色红润，再想起方才聚义厅之事，龙狂心中又惊又喜，吃力地坐起身来，紧紧地握住母亲的右手，轻声问道：“母亲，您已经痊愈了吗？”
王若曼清澈双眸中泛着晶莹泪光，抚摸着儿子的额头，点头道：“嗯，痊愈了。”
知道母亲不是回光返照，龙狂心中喜悦之情难以言表，脑子一片空白，一个劲儿地咧嘴傻笑。
翠儿也坐到床榻边，挽着夫人的手臂，满脸欣喜之色。
二人都不知道，这只是王若曼善意的谎言，方才为了救儿子，她强行燃烧元神，断了一切生机，油尽灯枯，已经撑不了几年。
不过，能够再陪伴儿子几年，也足够了。
心想到此，她露出欣慰笑容，搂着二人，转头看向翠儿，微笑道：“翠儿，你与小狂青梅竹马，待小狂练成‘混沌狂神诀’第三式，你们便结为夫妻，一世不离不弃。你看如……”
说话声戛然而止。
只见一把无比锋利的短剑，刺进了她的膻中穴，透背而出。
空中顿时响起缥缈凄惨凤鸣，王若曼所剩无几的生命源力，开始慢慢散逸，清澈目光逐渐黯淡。
握着剑柄的，竟是翠儿，一向乖巧的她，此时已变得恶毒狰狞。
“桀桀……”
松开剑柄后，翠儿带着尖锐阴森的笑声，如同鬼魅一般闪掠而去。
突发异变，龙狂看着母亲胸前的剑柄，汹涌而出的鲜血，一时呆愣住了。
“唉，没想到，我能参悟天道，却看不懂人心。”
轻叹一声后，王若曼向着门外屈指一弹，然后拔出短剑，举手结成一个拈花手印，胸前伤口瞬间愈合，却缓缓地倒在了床榻上。
听到短剑落地的声音，龙狂从惶恐中惊醒，呼吸急促，眼中尽是恐惧之色，两行滚烫泪水涓流而下，烫得心都碎了。
他自幼没有父亲，如今又要失去心中唯一的支柱，几近崩溃。
看到儿子的模样，王若曼极为心痛，抬手拭去儿子脸上的泪痕，宽慰道：“我逆天改命，多活六年，能看着小狂长大，已经心满意足了。”
“求求您，别离开儿子！儿子这就带您去找王神医，您没事的、您没事的……”
龙狂瞪着血红的眼睛，喃喃之声无比凄楚，连忙背起母亲，将全身灵元力都凝在脚上，犹如闪电一般向门外掠去。
然而，他即将跨出院门之时，却被一面无形的屏障给挡了回去，重重地向后蹬出几步，才稳住身子。
……
“王若曼，将‘混沌狂神诀’下半部以及龙战的宝刀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你儿子。”
一位鹤发童颜的金袍老者，带着傲视天下的气势，缓步而入，身后跟随着家主龙震天、家族长老龙震宇、龙天峰，以及翠儿！
见到此老者，龙狂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跪下去，带着哭声哀求道：“高祖大人，求求您救救我母亲。”
对于他来说，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比母亲的生命更为珍贵。
“小狂，起来。”
虽然王若曼的声音细若蚊鸣，但能听出当中的浓浓恨意。
龙狂却没有理会母亲的命令，不住地磕着响头，磕得头破血流，哭喊道：“求求你们，救救我母亲……”
可是，不论他怎么哀求，金袍老者依旧面无表情，冷冷说道：“十息之内，将法诀和宝刀交出来。”
哀求无果，想到母亲伤势不能拖延，龙狂心中焦急，连忙站起身来，召出狂神诛圣刀后，随手抛给了金袍老者，尖锐嘶喊道：“法诀在刀中，给我让开，我要去找王神医！”
出乎他的意料，金袍老者接过狂神诛圣刀，如获至宝，细细抚摸了一下，脸上露出轻蔑地笑容，并未让路。
身后的龙震天等人，也是面目狰狞，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让开，赶紧给我让开！”
见到众人冷漠的模样，龙狂更是万分焦急，转身跑到院墙边，想要越过围墙离开此地，去往回春堂，寻找王神医救治母亲。
“岂能留着后患！”
突然，金袍老者一双鹰眼中射出暴戾寒芒，举手向前虚按一掌。
只见一个山峰般大小的巨大手掌，从高空中呼啸而下，强大的毁灭气势，将数百丈内的建筑压得粉碎。
龙狂母子二人，也被这股强悍的气势压趴在了地上，岌岌可危。
感觉到熟悉的毁灭气势，七窍渗血的龙狂，愤怒大喊道：“原来是你……”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六年前意欲灭杀自己，造成母亲重伤，是这位“高祖”。
九年前安插翠儿在母亲身边，打探“混沌狂神诀”的消息，伺机暗杀母亲，还是这位“高祖”。
亲情，在所谓的逆天法诀面前，竟然一文不值。
“哈哈……为什么，为什么……”
他闭上了眼睛，笑声悲凉，已是心如死灰。
千钧一发之际，狂神诛圣刀突然从金袍老者手中挣脱，飘到空中，带着数十丈长的璀璨刀芒，顷刻间就将不可一世的巨大手掌斩成齑粉。
飞舞一圈，又回到龙狂的手中。
金袍老者略微眯眼，眼中寒芒渐盛，厉声喝道：“将法诀抄写出来。”
片刻之后，看到龙狂无动于衷，金袍老者杀心渐起，伸手一指，一股强悍的灵元力从指尖汹涌而出，刺向龙狂背后“灵台穴”，破空色嘶嘶作响。
然而，此时的龙狂，已经万念俱灰，失魂落魄，根本不予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王若曼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撑起身来，为儿子挡住这致命一击。
“噗！”
一声闷响后，她身体，向后倒了下去。
“母亲……”
见此一幕，龙狂登时回过神来，目眦尽裂，伸手扶住倒下的母亲，悲恸不已。
气息奄奄的王若曼，捧着儿子的脸颊，气若游丝道：“当年，龙家觊觎你父亲的功法，不仅杀害了你的祖父，还将你父亲逼得走投无路，只能离开这个世界。”
缓了口气，她又继续说道：“找到太阳真火，将狂神血脉点燃，练成绝世修为，才能报此血海深仇！”
说话间，她心中很是凄楚，儿子得知真相后，从此都会痛苦地活在仇恨之中，难以释怀。
可是，也只有仇恨，才能让茕茕孑立的儿子活下去。
凄然一笑后，王若曼带着深深的眷恋，缓缓闭上眼睛，双手一松，离开了儿子的脸颊……
“啊……”
龙狂紧紧地搂着母亲，仰头凄凉长啸，鲜血从眼中蜿蜒而下。
谁能想到，这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亲人”，就是迫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慈母仙逝，更是将龙狂心中仇恨之火点燃。
他咬着牙，抱着母亲站起身来，浑身腾腾杀气几近实质，目光冷若冰霜，缓缓扫视这些仇人。
一众龙家之人，被他目光扫过，背上都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寒意。
高空中，突然回荡着邈邈忧伤哀乐，惊得人们黯然神伤，不禁落泪。
天地之间，变得一片昏暗，七月酷暑，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中伫立的龙狂，脸上流着两道殷红的血溪，头上长发似乎已被雪花染得银白，随着刺骨寒风凄厉飘舞。
萦绕身周的狂神诛圣刀，变得极为暴躁，凌厉刀芒吞吐不已，将空间割出道道裂痕。
站在院门的龙家之人，浑身不住颤抖，不止冰寒入魂，而且龙狂毫无感情的双眸，如同两个深幽黑洞，照射出凛冽的死亡光芒。
龙狂抱着母亲，面无表情，缓步走出庭院，脸颊上的莹莹血泪被寒风刮落，融入脚下白雪，画成朵朵哀伤之花。
无人敢阻挡，哪怕是金袍老者。
因为数只由白雪汇集而成的银白凤凰，在龙狂周围蹁跹，阵阵哀鸣令人丧胆。
……
幽寒气息，令天佑城变作一座空城。
一排深深的脚印，从龙府正门，一直延伸到城西四十里外的长香山。
数百丈高的山顶上，银装素裹，立有一座新坟，没有墓碑。
龙狂跪在坟前，眼中鲜血依旧汩汩而下，凄惨微笑惊得雪花纷纷避让，不敢落下。
过了七日，及腰积雪一夜之间便消失不见。
酷暑的清晨，又变得潮湿闷热，树林中也响起了悠长蝉鸣声。
长叹一声之后，龙狂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抹去脸上血痕，将一头白发挽成发髻，用一根树枝固定住。
凝视许久，他站起身来，抿嘴一笑，转过身毅然决然离去。
“我龙狂回天佑城之日，就是龙家灭门之时！”
誓言响彻天际，铿锵有力，更有天雷轰鸣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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