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微澜（三）
白薇在十字路口下车时，车载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3：27。
她顺着长安路向北，不急不徐。
就在离校门口还有十几步路时，突然，有辆电动车从旁边街口横冲出来，一个急刹，停住了。
那人堪堪停稳，就立刻摘下右手手套，掏出手机看了眼。
正是苏方。
他只觉得时间还早，复又举起手机，对着屏幕理了理风吹乱的头发。
白薇认出他，淡定走近，打趣道：“哎！这么臭美的吗？”
闻声，苏方拨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慢慢转过来看她，“那个，同桌你怎么来这么早啊？还有二十分钟才到两点。”
白薇撇撇嘴，“卡点失败了呗。”
苏方附和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他有些莫名。明明整个寒假都想见到她，可乍然见到了，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都局促得很。
反观白薇就没有这样的烦恼。
她随意道：“不进去吗？作业还挺多的。”
“啊？”苏方回神，“去前面新开的快餐店写吧。里面有暖气。我请你吃东西。”
白薇：“快餐？贵吗？”
苏方答道：“还行。我过年压岁钱小三千呢。同桌你敞开了吃，这就是你让我抄作业的报酬。”
压岁钱没过三百的白某表示：我好酸。
苏方转下钥匙，电动车仪表盘亮起。他小心地往前边挪了挪，招呼道：“同桌快上来，我带你过去。”
既然是送上门的劳动报酬，断没有往外送的道理。
白薇背着书包，淡定地坐上去，两脚踩上脚蹬，坐等出发。
等了几秒，她听见苏方说：“同桌你可以抓着我的衣服。这段路有点不平。”
白薇实话实说：“你快点开吧。我书包太厚，把我卡死在这了。过十个减速带也颠不下去。”
苏方：“……”
七八分钟后。
某家快餐店的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对穿校服的男女。
一前一后，言笑晏晏。
这是白薇第一次走进快餐店，难免打量评价一番。
温度适宜，香气诱人，桌椅整洁，就是嘈杂了点。适合吃饭，不适合学习。当然，不需要动脑子的抄写除外。
白薇和苏方默契地走到最里侧的四人桌，面对面坐下。
苏方连书包都没打开，便问：“同桌你想吃什么，我去点。”
白薇：“现在吗？我刚吃过午饭，还不饿。”
苏方点头，又问：“那，同桌你喝点什么吗？”
这服务贴心到让人不忍心拒绝。白薇笑道：“可乐。谢谢。”
苏方说了句：“好嘞。”随后向柜台走去。
趁空，白薇将书包里各科试卷取出，整齐地摆在桌面上。
过了片刻，苏方端着餐盘回来。这位号称是去买饮料的人不仅带回两大杯可乐，还有薯条和炸鸡。
白薇闻见味儿，忽然觉得自己饿了。
苏方道：“我随便买了点。先吃着。不够再说。”
白薇啧啧两声，“突然觉得我这一沓作业卖得挺值的。”
“那是！”苏方笑成了标准的圆形脸，“我怎么也不能让同桌亏了啊。”
这氛围莫名有点粉。
白薇一只手拍在桌上，喝道：“贫什么嘴！还不快写作业！”
苏方：“……知道了。”
苏方在奋笔疾书。
与之形成完美对照的白薇，正在悠哉地蘸番茄酱吃薯条。
白薇想起苏方说补习班的事，道：“忘了问你了。你不是和方浩扬在一块补习吗？怎么不抄他的？”
苏方切的一声：“他不写作业。”
白薇瞪大眼睛。
见她明显不信，苏方补充道：“他这人特狗。”
白薇满脸好奇，颇有种套人黑料的兴奋感。
苏方：“就在初中。有次被化学老头点名，他站起来直接说\''没写\''，老头也没生气，说\''那你就当场做吧，顺便挨个给大家讲解讲解思路\''。那是道化学实验大题，十个空，他就这么一边念题目，一边给解出来了。”
白薇吃瓜未成，反被秀了一脸。
她感叹道：“果然是大神啊，是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不能比的。”
苏方“呸”的一声，“什么大神，他跳大神的还差不多，仗着自个聪明就不做人。同桌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也别跟着他不学好。”
白薇：“……”
千万别高估我，我想学也学不动。
又过了几分钟，白薇再次吃饱了。
她擦掉手上的食物碎末，对苏方说：“我帮你抄点吧？”
苏方也不客气，直接扔过来一沓，“那帮我抄数学吧。”
白薇接过，“嗯”了声。
苏方不放心道：“同桌你可别写的太认真啊。”
白薇懵逼脸：“……”
苏方：“不用一笔一划地写，能认清楚字就行，认不清也没什么。也别全抄，有些文字能省就省。”
此刻，白薇的好学生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行吧。”
约两个小时后，苏方仰天长叹：“谢天谢地，终于写完了。我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白薇倒没那么激动，只淡定地合上笔帽，甩了甩酸痛的手。
之后，两人敞开吃了一顿，谁也没拘着。
北方冬天的六点已经很晚了，天色完全昏暗下来，路灯和不远处的教学楼发出明亮的光。
校门口的大片空地上，穿行的人群、车辆和瞅准商机前来摆摊的小贩混成一抹暖色，来自林城各处的学生正往里涌着。
苏方和白薇一路同行，或并排，或前后。
致远楼，四楼，十八班。吵嚷声不绝于耳。
在此种嘈杂中，白薇并不认为能有多少人注意到她。可真和苏方前后脚进教室门，再穿过讲台回到座位，她还是觉得有看热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人怪想逃开的。
虽然也并没什么。
-
新学期，就这么开始了。
18班的学生迎来了第一节课——班会，又名“杨志的思政课”。
杨志简短了头发，穿得也人模狗样的。他站在讲台上，用板擦敲敲桌子，待众人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后，方才开口：“都把头抬起来！平时也没见过你们这么好学！”
包括白薇在内的数人直起脖颈，作认真听讲状。
杨志道：“新学期你们可都上点心！副校长可是刚给老师开过会，明确说了，上学年培优班的整体表现不是很好，每个班都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学生被普班超越，等升高二的时候，会把这部分学生下放到普班。”
说到这里，杨志提了提调子，“到时候谁被踢下去了，你也别觉得丢人，那是你们自己不争气，活该。”
不少在被踢边缘的人心沉了沉。
白薇听了，是真没什么感觉，反正学校就是花样螺旋踢也踢不到她身上。
杨志刚甩了个大嘴巴，又接着给甜枣：“大家也不要灰心丧气，从现在开始努力，也是有可能留在培优班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被淘汰了，也不要觉得自己就没有希望了。只要你想学，在哪都能学。”
“还有文理分科的事。”杨志顿了顿，继续道：“大家也都知道高二是要分文理科的，现在可以想到底是学文还是学理，但是，不能因为要学文就干脆不学理科了。当一天和尚就要敲一天钟，要珍惜你们在十八班的日子。”
听到这里，白薇依旧没什么所谓。她文科科目烂得一塌糊涂，肯定是要学理的。
而苏方就没有这么轻松淡定了。
他目光空洞，手指不自觉地抠着书页边角。
苏方想留在这里，可成绩似乎不允许。他文科相对有优势，可他更在乎白薇选什么。
总的来说，他有点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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