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出好戏
回家后，温宴把自己泡在冷水浴缸里。
局势已变，她需要稳住孙默群，再想办法让连洛川更加重视她。
重山矿场的账目她已经理得差不多了，那是个对双方而言都很合适的借口。
既能让孙默群看到她的言听计从，也能让连洛川信服她的手段。
不过只靠那几个受伤的矿工点火，恐怕火势还远远不够……
冷到发抖的时候，温宴才从浴缸出来。
先打电话让钟荟去办公室拿她的备用车钥匙，过两天去中院门口取车，又打给人事主管，交代了秋招等一些日常的业务，然后关机。
温宴给自己战略性放假了，无时间限制。
她需要时间养好脸上的淤伤，孙默群需要时间消气败火，连洛川也需要知道，她为了收拾他和陆瑶的烂摊子，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在家里闭门五天，温宴憋着没开机，有人敲门也不理会。
她日复一日地盘点着身边的人物关系脉络，昼夜不分地坐在密室楚靖远的遗像前。
她用近乎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己，逼迫自己清醒，强迫自己想想明白，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一条风光无限的路，表面布满繁花，内里尽是荆棘，她不能走丢，更不能走错。
直到第六天，温宴待不住了。
她准备先去见叶昆，聊聊进药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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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一条街热闹如常，温宴轻车熟路到老地方，点了杯pussyfoot，坐在离吧台不远不近的位置。
‘波斯猫漫步’，这杯鸡尾酒是她和叶昆约定好，有重要事情需要和他谈时，可以在这里向他传递的暗号。
以往她和叶昆见面大多由叶昆主动联系，白洁疑心重，调人监视叶昆和林芳这两位得力干将也是常有的事，温宴听叶昆提过，故而从不贸然暴露自己。
余光扫去，叶昆的伤似乎已经好多了，至少能站在吧台前调酒，和旁边几个寻常服务生没什么区别，也就是身上的气质忧郁了些，更招女孩子喜欢。
这会儿就有几个活泼时尚的姑娘围着他，叽叽喳喳地，似乎在聊调酒的艺术。
闲来无事，温宴干脆开机，先看看消息。
几十条未接来电暂时不予理会，先去看微信上99+的消息。
钟荟的最多，日均十条，大多是关于三河区老城改造项目的日常汇报，剩下都在关心她为期一周的销声匿迹，是否身体不舒服之类。
温宴就日常汇报做出回复后，跟了个‘明天见’。
然后是人事主管四天前发来的简历初筛以及三轮面试流程说明，后来没消息，大概是孙默群亲自处理了，温宴也没再回复。
剩下的都是同事们的嘘寒问暖，包括孙默群在内，也用安慰的语气，劝她不要因为一次辩护的失败备受打击，早日调整好状态，回到工作岗位。
温宴勾勾嘴角，内心讽刺……孙默群倒是为她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再往下翻，霍琛？
温宴没报什么希望地点开，果不其然，满屏嘲讽。
先是几张校友群里的截图，大家对她‘大意失荆州’的败诉都报以幸灾乐祸般的同情，只有少数几个毫不遮掩对她这次翻车的鄙夷。
几张截图后，霍琛发的内容也很灵性。
只有两个字——‘哈哈’。
相比之下，林当的消息就温暖贴心多了，先是对校友群里说风凉话的大家进行一番谴责，然后开始东拉西扯，试图用一些轻松诙谐的话题分散温宴的注意力。
这对夫妻都很了解温宴，她不需要安慰。
连洛川也来消息，就一行字——‘账目给你有段日子了，什么时候处理？’
他问的是重山矿场，温宴想了想，回复：‘在写诉状，就这两天。’
下方通讯录的右上角有个红色的‘1’，温宴点开，是诬告案庭审结束后没多久就发来的好友申请。
微信名‘贺’，备注‘贺修宁’，另起一行写着——‘我们谈谈。’
他的头像是个科技感十足的小机器人，温宴知道那是寰宇科技初代产品，一款能够监测主人身体数据、并用大数据给出最健康的菜单食谱、运动方案的家用医疗机器人。
温宴预感到他要追问诬告案幕后黑手的事，只当没看见，直接略过。
刚准备把手机收起来，身旁突然传来一股不轻不重拉力，将她的手机直接抽走。
现在的小偷这么明目张胆？
温宴有些火大，正欲发作，就看见那‘小偷’回头了。
是小佳，那个经常跟在叶昆身边的孩子。
用这种方式把她引开，大约是因为场子里人多眼杂。
温宴心领神会，故作慌乱地喊了两声‘抓小偷’，跟着小佳的方向跑出酒吧。
这里的路温宴并不熟悉，只能判断大致方向，约莫是在往码头方向跑。
又跑了几步，突然被人拉住胳膊，拖进深巷。
月光很亮，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的人，正是叶昆。
温宴有些轻喘，直接问：“酒吧不安全了？”
叶昆没回答，同样问她：“什么事？”
温宴环视周围，又问：“在这儿说话，安全么？”
叶昆叹气：“小佳在放风，我时间不多，来不及找其他地方。有话快说。”
温宴直截了当：“我要进瑞峰药业。”
叶昆抬眸，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表情判断出这话是真是假。
许久，叶昆敲敲墙壁，传消息给小佳，然后拉着她穿过深巷，像是在寻找更适合说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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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到另一处巷子的阁楼上，叶昆敲门。
开门的女人叼着烟，只穿了内衣。
先看见叶昆，眼前一亮，又看见温宴，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和探究。
直接进屋后，叶昆发话：“给她找身你的衣服。”
那女人有些迟疑，还是照做了。
温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阁楼，不起眼，周边都是这样的地方，隔壁时不时还有女人的娇吟声交织着男人的低喘声。
这间屋子收拾的很干净，没什么奇怪的异味，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开放式衣架，衣架上有几件叶昆的衣服。
老地方之外，这是温宴第一次踏足这种属于叶昆的地方。
女人拿来一个手提袋，有些倨傲，并不看温宴，而是用一根食指勾着，递给叶昆，声音沙哑地恰到好处，非常性感：“这套新买的，还没穿过呢，便宜她了。”
叶昆没接：“拿你最喜欢穿的那件。”
女人蹙眉，视线在叶昆和温宴之间游移，嗔怪：“你别太过分了~”
“……”叶昆稍作沉默，态度温和，好言哄着，“改天再送你两条。”
女人果然答应了，利利索索把衣服塞给温宴，又把温宴塞到狭窄的卫生间。
温宴已经从他们简短的对话里听出了信息，她要换的这条裙子是那女人最喜欢的，还是叶昆送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目了然。
至于叶昆让她换这身衣服，大概是要让她扮成那女人，混淆视听，以应付身后的那群尾巴。
她们身材形似，长得不太像，把头发放下来，再化个浓妆，只要不是盯着脸分辨，还是能蒙混过关的。
温宴快速换好，有些不自在。
那是一条长度只到大腿根部的修身吊带裙，前胸后背都有大片裸露，这个季节穿，可谓是美丽‘冻’人。
从卫生间出来后，温宴下意识别开视线，叶昆正和那女人亲密……
短暂的亲吻后，叶昆对着镜子检查自己脸上身上的口红印，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支派那女人：“拿个盆子来，把她的衣服烧了。”
说的是温宴的衣服。
扫除一切可疑痕迹，温宴可以理解，大大方方把衣服递给叶昆。
他从架子上拿了瓶白酒，连带衣服一起丢在盆子里，用烟点燃，盯着衣服全部烧成灰烬，又倒进马桶里冲走，这才把外套给温宴披上，准备离开。
出门前，他叮嘱那女人：“今晚别出门，也别开灯。”
女人不多问，点点头：“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这个架势，大概要和那些尾巴正面遭遇。
温宴心知肚明，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鞋面上还有某知名大牌的镶钻logo，和身上这条网购的黑色短裙显然不是一个价位。
对方但凡心细些，这也是破绽。
正琢磨着怎么隐藏，叶昆已经半蹲在她面前，抓着她的脚腕，用力将那对logo扯下来，又往上面抹了些灰尘，然后起身搂住她：“走吧，别抬头。”
“白洁让人盯着你？”温宴低声问。
叶昆没回答，只管搂着她往回走。
还不是说话的时候，温宴不再开口，边走边用手背抹花自己的口红，又把头发拉到脸侧遮着。
口红和叶昆身上的不是一个色号，会被看出破绽，叶昆脸上衣服上都有吻痕，她的口红太整齐，亦说不过去。
也许是没见过这么狼狈的温宴，叶昆低不可闻地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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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叶昆的是几个外国男人，温宴没敢多看，却能听见他们交谈。
叶昆个头不矮，一米八多，在那几个外国男人面前还是矮了半头，于是他们叫他‘牙签仔’，说他只顾自己风流。
叶昆不会外语，支支吾吾比划着应付了几句，活像一个□□熏心、着急办事的蠢材。
温宴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在紧张，在快速思考。
一旦被这些人看出破绽，捅到白洁面前，她该怎么交代？叶昆该怎么交代？
说他们早有私情，所以先前林芳出事后，她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表现”自己？
倒是足够保命，但她会变得很被动……
思考间，总算脱身了，温宴仍然不敢松懈。
叶昆搂着她不慌不忙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做亲昵状。
温宴强忍着内心的抵触感，为了自己的安全，配合他演戏。
最终来到叶昆受伤时暂时躲藏的那间小屋附近，没进去。
叶昆把温宴按在墙上，自己单手撑在前头，隔着十多个公分的距离，他压低声音，说：“瑞峰药业安保严密，到处都是探头，四周还有红外系统，你进不去。”
“戒备这么森严，更能说明里头有大问题。警方会秘令供电局配合行动，只要那些设备不是单独供电，就没那么可怕。”温宴说着，轻咳两声，有些不自在，“一定要这么谈？”
问的是他俩的距离和动作。
叶昆没搭理她的‘矫情’，继续分析：“怕就怕这么严密的防备之下，真是虚晃一招。你不了解我们的行情，狡兔三窟，常有的事。你贸然行动，万一暴露了，想过后果么？”
稍作停顿后，叶昆说：“如果一定要做，让小佳去。”
温宴立刻否认：“不行，他连十八都不到。”
叶昆坚持己见：“你应该清楚，他最合适。”
小佳的情况，温宴确实清楚。
撇开他父母不谈，就说小佳自己。
他以前是个惯偷，被叶昆留下也仍然没改掉小偷小摸的毛病，去年温宴还找人去派出所捞过他。
一旦事情败露，小佳的说辞也好编，就说曾经陪着叶昆去药厂拿过东西，看见那厂子戒备森严，里头肯定有好东西，所以想进去摸点儿值钱的。
最坏就是这样的结果，不会破坏温宴和叶昆现有的安排，而小佳对叶昆足够忠心，亦不用担心他出卖。
只是小佳，放在那个行当里，恐怕性命堪忧。
温宴沉默许久，点点头，用指尖在叶昆手心写下一串数字，是经纬度定位：“如果顺利，让小佳到这个地方找我。我会安排他去安全的地方。具体的行动部署，等我消息。”
“嗯。”叶昆应下。
正事谈完，温宴问：“那些外国佬是什么来头？”
叶昆摇头：“不清楚，从受伤到现在，我还没回过干妈那里，她也没联系我。”
“怀疑你了？”温宴蹙眉。
叶昆仍然摇头：“不好说。干这行的都疑神疑鬼，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反应过度。可惜我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否则不至于这么被动。”
温宴追问：“林芳那里没消息？”
叶昆继续摇头，似乎非常无奈：“静默期，不允许联系，芳姐肯定也被盯着。”
温宴了然，林芳还被经侦缠着，情况不会比叶昆好到哪里去。
“回去吧，有事到街口小卖部买‘红塔山’，这段时间我会让小佳去蹲点，帮我带消息。我不叫你，这里就别来了，不安全。”叶昆刚叮嘱完，屋顶传来几声很轻的声音。
紧接着，叶昆一把掐住温宴的腰，拉进怀里，伸手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像是突然疯了。
温宴吓了一跳，只顾着挣扎着推搡他。
叶昆贴着她的耳朵：“人来了，叫。”
是那些外国佬，温宴立刻反应过来。
然后用尽自己在这方面的毕生所学，回忆着个别影视作品里略显浮夸的戏剧效果，尽可能模仿，努力配合着叶昆，欲拒还迎。
她头脑发懵，不可能不害怕，甚至在想，只要能应付那些尾巴，让她平安过了这个坎儿，现在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行，刚产生这种想法，温宴就自行否决了。还不至于，她和叶昆，也不可以。
矛盾的念头在脑海里反复拉扯，温宴闭着眼睛，集中注意力，照猫画虎。
脑子里影视素材没了，又开始学刚才在那个阁楼里听到的女人的声音，全然无法控制自己堪称‘拳打脚踢’的肢体动作，亦未注意到叶昆开始渗血的伤口，以及恨不得掐死她的脸色。
突然身上的力量没了，温宴睁眼，先看到叶昆捂着渗血的腹部，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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