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诺”，有冰冰凉的东西递到嘴边，林惊绝顺着王敏儿的手喝了一口，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
是橙子味的汽水，她最喜欢的。
甜丝丝的，浸入了心。
夏天跟清爽的东西真的很配，林惊绝这一秒钟心情更好了些。
“你感觉怎么样？”王敏儿看着远方蔚蓝色的海，语气温柔的问。
“什么怎么样？”林惊绝一张口，嘴里就漾出一阵橙子香气，带着点甜味。
“……见到，秦与时”，王敏儿侧过眼来看着林惊绝，不错过她一丝表情上面的变化。
林惊绝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见到秦与时，感觉怎么样呢？
她……没想？
没来得及想？还是……没想去想？
林惊绝扁起嘴，想不明白。
“我不知道”，她实话实说。
见到秦与时，就是见到了小鱼儿，她想念女儿，自然是觉得很好，但是秦与时……
见到他，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林惊绝仔细地思考，第一眼，是震惊，第二眼，是不可置信，第三眼，是不理解。
“难过吗？”王敏儿问出她的另一个问题。
难过吗？
林惊绝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不难过”。
她对于秦与时的到来有那么多种情绪混合在一起，却还是能从其中轻易的就分辨出来……她不难过。
一点……都不……
王敏儿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声音太轻，转瞬就飘散在空中，像是只是林惊绝的错觉而已。
她的手搭上林惊绝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不难过就好”。
不难过……就好。
饭桌上，秦与时照例先喂着小鱼儿吃东西，林惊绝看着小姑娘嘴巴一动一动的，实在是喜欢的紧，也学着她的样子吃起饭来。
小鱼儿看见林惊绝学她的样子，笑得脸都皱成一团，手一直拍着面前的小桌板，开心的手舞足蹈。
秦与时嘴角也向上扬，他看看小鱼儿，又看看林惊绝，像是家里面有两个需要人哄的小朋友，眼神里的温柔像是要把人溺死。
林惊绝直勾勾地看着小鱼儿，没能浸在他眼神里的这片海里。
成诺和王敏儿倒是看得真真切切，两个人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又是这种感觉……
谁也插不进去的感觉。
成诺垂下眼帘，没让人看见他眼里的落寞。
林惊绝跟小鱼儿闹了一会儿，学着小孩子吃饭，吃得都比往常更多些。
秦与时实在是忍不住，前脚拿着纸给小鱼儿擦了擦嘴，后脚就抬起手来摸了摸林惊绝的头，林惊绝面色一僵，抬起头来，就装上秦与时的目光。
只看着她一个人的……目光。
林惊绝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秦与时的瞳孔晶晶亮亮，里面只装着一个林惊绝。
是谁的多年所求，在今日成了真？
是谁的终身愿望，在此刻实了现？
是谁的眼里，盛着心上人？
林惊绝看着秦与时盯着她的眼神立刻就变了，他慌里慌张的放下碗，慌里慌张的问林惊绝怎么了，慌里慌张的看着林惊绝的眼泪落下泪，甚至想伸手去接。
徒劳无功……
这景象太不真实，林惊绝甚至回不过神来。
直到秦与时半跪在她眼前，抬起手给她擦眼泪，轻柔的指腹拂过脸颊，林惊绝的身体开始回暖。
脑子里又响起王敏儿的话，“林惊绝，难过吗？”
见到秦与时，难过吗？
不难过。
她是害怕。
害怕什么呢？
害怕一切都是镜中月水中花，泡沫之间，一碰就碎。
害怕……罢了。
“别哭”，秦与时甚至自己也红了眼眶，不知道做什么好的时候，甚至无能为力到想跟爱人一起流眼泪。
怎么什么都做不了，一如既往的……什么都不能为林惊绝做。
这么多年了，还是只会让林惊绝哭。
秦与时几乎是痛恨自己的无能。
林惊绝好不容易止住自己的眼泪之后，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
成诺走出门去想要透透气，王敏儿也跟了出来，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面对面。
成诺一路走到了海边，磨了磨牙，难得的想要抽一根烟。
心里烦躁罢了。
王敏儿跟出来，也不说话，谁的心思不明了？不过是为了能在彼此身边更久一点而隐瞒罢了。
屋子里也是一片沉默。
秦与时似乎是做了很久很久的心里建设才说出口：“我……我，我不是来惹你不高兴的”。
林惊绝一言不发。
“小鱼儿，你带几天？”
“我回b市去，去处理一些文件什么的，过一阵子再回来”。
秦与时搅拌着碗里的饭菜，低着头讲话，像是做错了事自请受罚的小孩子一样。
林惊绝盯着他看了很久，像是透过那张脸，能看出什么深刻的人生道理一样。
又像是通过这张脸，看见了什么难解的题目，苦恼的她嘴里都泛苦。
“秦与时，你带着小鱼儿一起回去吧”，林惊绝挪开自己的眼神，时间应该能冲淡一切的，应该……可以的。
“你要回去就带着孩子一起回去，以后，我每个月……能去看看她吗？”林惊绝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小心翼翼地看向秦与时。
秦与时没抬头，他心里波涛汹涌，哪怕自己知道这条路很难，也没想过居然连一道光都看不见，如此艰难的前路，林惊绝是怎么一走走了十年的呢？
他后悔了，话却收不回来。
所以只能沉默。
林惊绝戳着碗里的食物，眉头一直解不开。
“公司里，有李逸呢”，秦与时干巴巴的替自己找补。
“我觉得……我不回去也没什么的”，他越说声音越小，本来是想躲上一阵子让林惊绝别看见他心里烦闷，现在林惊绝一张口就是想让他永远滚蛋，他不愿意，根本不想。
“明月跟我打过电话”，林惊绝倒是想起来了，“她说你总是不去上班，李逸累的都没时间跟她准备婚礼”。
林惊绝接到方明月这个电话的时候，心里是开心的，方明月跟李逸本就是一对壁人，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不过反过来看看自己身边的朋友，纷纷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她们没有一个人像自己这样，用十年的岁月头破血流，想想也是，感情这回事，根本不是强求来的。
求不来的，她也不想求了。
凡是求不得，终归求不得。
早日放下，早日好。
她懂了这个道理，但是很明显的，秦与时还没有。
“我……这几天，把小鱼儿送出来，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我不讨你嫌了还不行吗？”
秦与时一路退，步步退，退到这步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什么底线什么后路，他都不想，只是想留在这个人身边而已。
事业，他抛下了，亲人，他远离了，孩子，他让出来。
朋友，他包容住。
只要是林惊绝能接受的，他都能去试试。
从前……他不奢望了。
还能……有以后吗？
林惊绝还是沉默下来，或许人能说出一百句难听的话来斩断情丝，但是对上秦与时，林惊绝能说出来的最过分的话也只有：
别再来了。
别再见了。
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除此之外呢？
林惊绝问自己，你动不动摇？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你动不动摇？
她想不出来，所以她逃避。
她开始逃避。
这以前是秦与时的专属技能，如今……她倒是用的熟练。
谁又在走谁的路？
从那天以后，秦与时真的有好几天都没出现在林惊绝眼前，他不知道自己在屋子里做什么反正小鱼儿是成诺早上抱出来晚上又抱回去的。
孩子跟她们都玩的好，只有日头西落，才会猛地记起自己还在家里等待的老父亲。
开开心心的回家去。
秦与时看着自家姑娘的小胖脸蛋儿越来越圆，心里又开心又苦涩。
他捏捏小鱼儿的小屁股喃喃道：“真没良心，一点都不想你爸”。
小鱼儿也不懂那些，她依旧咧着小嘴傻乎乎的笑着，啊啊的叫着说自己饿了，化了秦与时一整颗心。
晚上的时候，秦与时逗着宝贝女儿玩玩具，接到了自家父亲的视频电话。
电话一接起来，秦父那张脸就笑开了花，他盯着手机屏幕，笑得像个孩子，一张嘴就是：“哎呦我的宝贝孙女，我的宝贝孙女”。
小鱼儿认识秦父，在b市的时候，除了秦与时照顾她多一点之外就是秦父和周姨一起照顾她，她看着秦父就开心起来，手脚并用的爬过来用自己的小手举起手机，想要离视频里的爷爷更近一点。
中间还因为手机太重，一个不小心差点砸到自己。
愣了两秒在原地。
秦父就在对面看着自家孙女的小表情哈哈大笑。
人半只脚迈进坟墓，就是对着小孩子更亲切一些。
逗弄了小丫头半天，秦父抽着空问：“林惊绝身体怎么样？”
秦与时眼神都黏在自家小姑娘身上，漫不经心地说：“挺好的”。
说着他有心里不是滋味起来，“看着胖了不少，心情好的很呢她”。
秦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怎么？心理不平衡了？”
秦与时不自然的将眼神挪开，他小声地嘟囔：“我才没有”。
他当然心里不平衡了！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为情所困，只有他一个人，整日磋磨似的。
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原本的圈里走不出来。
林惊绝早就向前走了，而且……还是抛下他走了。
他不高兴得很。
“那是你活该”，秦父笑着逗小鱼儿，语气上还是不给儿子好脸色。
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秦与时被秦父一噎，从鼻子里吐出个气音来，“我怎么也比你强”。
还有能带人回家的希望……
秦父吃了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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