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牛岛若利（1）
1
“牛岛先生，请等一下！”
schweidenadlers俱乐部场馆的训练场上，队内选手的三场制比赛告一段落，我顺利地穿过没有多少人的观众席——今天有俱乐部q2财报会议，会议结束后虽然负责人邀请了我们来看比赛，不过大多投资人都以还有工作婉拒离开了——来到场边修整结束、准备离开的牛岛若利面前。
集团对ad赞助的项目一直由我负责，相关会议也是我出席，所以他记得我：“你好，安井小姐，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请问你之后有空吗，我想占用你大概15分钟左右的私人时间做一个方案提报。”
他很快回答：“这方面的事务安井小姐可以找经理人。”
“是我个人的提案，不牵涉个人的形象以及代言等商业问题。”我认真地解释，“请放心。”
他大约不理解我的诉求出自什么原因，短暂沉默后才答复我：“可以，但我今天的训练还没有结束，大约还要一个半小时，之后有空闲。”
“好的，那我在2号会客室等您。”我向他微微鞠躬，“多谢。”
“不用客气。”他也回礼。
2
牛岛非常准时，一个半小时之后敲响会客室的玻璃门进行提醒。他在训练后洗了澡，换了一身长袖运动服，柔软有弹性的针织面料贴合身体曲线，朦胧地勾勒出胸前、双臂，还有大腿的肌肉走势。
他进门后在我对面坐下。
这是一个2-3人使用的小会议室，面对面的距离也还不够远，依然能够闻到他身上飘散出一点柠檬薄荷香波的清爽气味。他的发尾还有一点潮软，不知是以往就习惯不将头发完全吹干，还是为了赴我的约。
他已落座，我稍微挪动一点椅子侧近他的位置，以确保能让我们同时看到电脑屏幕。
“那我开始了？”
“好。”他言简意赅。
于是我用鼠标点开桌面上的方案文件，放映ppt。ppt是根据公司的提案模板制作的，原模板第一页是公司的照片及简介，而这是我个人的提案，因此第一页被改成了方案讲述人——也就是我的介绍。
“安井诗夏，25岁，宫城人，单亲家庭，有一个哥哥，没有不良嗜好及外债。
“今天主题是——”我点鼠标翻到下一页。
“由安井诗夏倡议牛岛若利与其缔结单纯交往关系的方案提报。”
3
我的方案被否了。
在ppt翻到最后一页的“thanksforwatching”、我说出“感谢您的观看，我的提案结束”后。
牛岛沉默了一会儿，才认真地对我说：“抱歉，我拒绝这个倡议。”
由于一开始与他约定的15分钟正好用完，我只能感谢他抽空听我的提案，与他握手告别，并祝他生活愉快。
其实被否也正常。
毕竟我也是经历过一份提案ppt大改8稿过了初审之后又调整了半个月这种情况的。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存在一稿过的提案呢！
4
“呜呜呜我的方案被否了，他没说是哪里写得不好，直接就否了……”我趴在安井宏纪家的沙发上伤心流泪。
宏纪在开放式厨房做饭：“快点洗手……洗把脸准备吃饭。”
“我的方案被否了，我吃不下去。宏纪也不安慰我呜呜呜……”
“叫‘哥哥’。方案被否又没什么，又不是失恋。”
“……也是噢。”
宏纪说得有道理。
虽然“关于缔结恋爱关系的提案被否”似乎也能称为“失恋”，但是——方案被否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没有项目上线的死线，大不了改一版之后再去找牛岛提案！
我肯定能把方案做到完美！！
5
在最新的投资方案被否第四稿后，我心如死灰地抱着膝盖蹲在公司一楼的自动贩售机边上喝牛奶。虽然眼睛盯着前方的地面，但整个人的思绪已经完全放空了。
人生的种种都在脑海依次浮现，如临终之人告别世界前最后的跑马灯……说起来我为什么要向牛岛提案？
明明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对着各种方案、表格、文件大眼瞪小眼一整天，不断改稿、改稿、改稿。下班回家居然还要给自己增加工作量？怎么看都多少有点病得不轻。
牛奶被喝完，我麻木地咬着吸管继续吸气，手里的纸盒发出“窸窣窸窣”的声音。
要不然算了吧，何况反正方案也被否决了，还有什么可改的。和牛岛恋爱的项目也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计划，立项失败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安井小姐？”
我愣愣抬头望去：“啊……牛岛先生。”
牛岛与我对视没一会儿便也蹲下来与我对话：“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我摇头，“我在找灵感……”我意识到牛岛出现在公司是不太寻常的事，但脑子仍旧木木的，思维连不成一个完整的链条。
“既然没事，我先告辞了。”他向我点头示意，站起后又对我伸出手：“长时间蹲着不利于血液循环。”
我下意识拉住面前的手顺着他的力量起身，站直后还没来得及道谢就感觉脑袋一阵发晕，面前似有透明的空气涡流将我卷入，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我迎面撞上了什么软硬适中又有弹性的东西——鼻尖蹭到的针织面料柔软细腻，伴随着熟悉的柠檬薄荷味，还有一点暖融融的气息。
6
……大约过了两三秒我才意识到自己晕了一下之后整张脸都埋进牛岛的胸口。
“……不好意思我站猛了有点头晕。”
我连忙退开，僵硬的大脑极速重启，张口却满是错误输出：“谢谢招待……啊不是我是说体验很好……不是！我的意思是抱歉！对不起！”
“……没有受伤就好，不必在意。”牛岛丝毫没有在意我方才的口不择言，宽容地谅解了我的毛躁，他又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先再见，安井小姐。”
“嗯好的，再见牛岛先生。”
看着牛岛动作略显僵硬地走到大厅另一边与我的同事汇合一起走进电梯上楼，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天有他的代言tvc拍摄安排。哦对……本来如果最新的投资方案提报顺利的话，我是打算去看拍摄过程的……
“前辈，你还好吗？”电梯门再次打开之后我的后辈松田奈奈小跑着过来，“刚才经理说虽然方案需要修改，但是集团的一些战略方向可能会更改，这个方案可以先放一放，等下个月确定之后再进行，之后肯定会顺利的！”
“……我决定了。”
“嗯？”
又细细回味了一遍刚刚埋胸的体验……我把手里的牛奶纸盒扔进垃圾桶，默默握拳：“还是要再改一改。”
“诶？可是现在不着急了呀，还要改方案吗？”
“嗯！要改！”
7
其实仔细想来上一次的方案确实不够好，只是根据我的角度来写，说明了“我有什么”，却没有将“我有什么”与“我能让你获得什么”联系起来——毕竟投资方案都是需要看投入后能获得什么样的产出——而牛岛作为方案提报的目标，我需要打动他，自然要在方案中解决他的问题。
但是……牛岛有什么问题亟需解决呢？
26岁的成年独身男性一般来说会有什么问题呢？来自长辈催婚的压力、生理上的需求、精神上对亲密关系的依赖……还有什么呢？
一个人闷在办公室想这些明显是不可能得到正确答案的，所以我——做了一份相应的调研问卷。
针对23岁至30岁的独身男性，共计10道题，预计可获得200份数据反馈。
用数据说话，非常严谨。
8
下定重新改方案的决定，我打算在牛岛拍摄结束之后再去打个招呼，但是中途被奈奈叫住对了一会儿下周的行程，等到摄影棚的时候只剩下公司的员工在收拾灯具。
那就只能等下次去ad的时候再问他了，我打算回办公室，一边想着这件事走进电梯，下次去ad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半个月之后，不知道方案能不能在休息的时候改完，虽说已经有了思路，但是……
“安井小姐。”
回过神发现电梯停在一楼——我进电梯之后忘记按楼层了——牛岛站在打开的电梯外，我连忙走出去：“啊，牛岛先生你还没走。”
“嗯，”他轻轻点头，递给我一盒牛奶，“辛苦了。”
我条件反射地接过牛奶并道谢……可是他为什么要给我牛奶，为什么要跟我说辛苦了？我没有参与拍摄工作呀。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那我先告辞……”
“啊等一下！是这样的，我在优化我的方案，下次见面的时候，能再给我15分钟的私人时间吗？”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没有马上回复，仔细思考了之后才答应：“好。”
“谢谢！那就不继续打扰你了，再见牛岛先生！”
“……再见。”
9
虽然原本的工作重心暂时推后，但很快有其他工作填补空隙，将半个月的时间塞得满满的。每晚九点到家后趴到沙发上挺尸半个小时，然后在宏纪的催促下去洗个澡，回房间索然无味地打开ppt。
每每这个时候，我都需要再回忆一遍那天埋胸的治愈感，才能找到继续修改方案的勇气。
去ad的日子来得很快，不过好在方案已经改完。
下午我们听完俱乐部的相关负责人介绍他们最新的项目后，又详细咨询了一些往期类似活动的门票购买率、人流量、广告投放数量等细节，初步沟通结束后差不多到了下班的点。
和负责人告别之后，奈奈问：“前辈，我们要在附近吃了东西再走吗？听说有一家店味道不错哦！”
“不了，我还约了牛岛先生，你先走吧。”
“还有工作要谈吗？前辈好拼啊！那我先走啦，那前辈明天见哦~”
奈奈离开之后我向大堂的服务人员问了健身房的位置，到门口张望没一会儿就看见在做力量训练的牛岛。我远远地向他比了一个“2”示意在2号会议室等他，他颔首表示知道了。
10
这次牛岛比上次早到了两分钟，打开会议室的门时推开一阵带着柠檬薄荷香波气味的风，还有一些潮气。他的头发比上次在会议室见面时还要湿一些，大概只粗略吹干了发顶。
简单打完招呼，我打开ppt：“那我们就开始吧。”
这次的ppt我确实用心多了，我还特地加上了方案背景：“日本进入了老龄社会以来，少子化现象越来越严重，在社会气氛的影响下，当代年轻人受到的压力也与日俱增。
“而我的提案将会解决你会遇到的五大问题……”
然后我十分场景化地说明了单身人士遇到长辈催婚、孤身遇到前任和对方的新恋人、无法享受商店的情侣优惠、在情人节只有自己没有收到巧克力、孤独情绪无法排解等困境。
“该项目可以非常完美地应对这些问题。而且在项目的前景上也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成为恋人之后双方有很高的几率会结婚成为夫妇，在法律的保护下共同承担生活的风险与压力，长期来看有很强的潜力。”
我把ppt翻到最后一页：“感谢您的观看，我的提案结束了，请问牛岛先生对这个方案怎么看？”
牛岛沉吟片刻：“我没有方案上所说的问题。”
“……”我张了张嘴，一会儿才讪讪地说，“我收集了大概300份调研问卷……这是大多数单身人士会遇到的问题。”
其实不该这么说的，毕竟我的方案没能打动他，说这些只是在放大自己的努力成分而已，方案看的是结果。但我还是在莫名的情绪下开口了，心里甚至期待着他能对我网开一面。
……看在我的态度上答应我也好呀。
可牛岛还是说：“抱歉，我无法这样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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