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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溪欢篇7


明日宋家余下的势力都将在刑场斩首示众,听闻其中一人就是宋征。

        溪欢已知两人的关系不可能了,他的生死也与她无关。杀人偿命本就天经地义,若是宋家人不为此付出代价,那些战死的王军士兵又将如何?

        可当溪欢站在大殿外,王军统帅从殿里出来,还在与一旁的副将讨论,当他不解的话语传来,她心上紧绷的弦乍然断开了。

        仅存一念,宋征不能死。

        他说:“这几日激战竟都不见宋征那小子,当他父亲被杀了也不闻他的半点音讯,还以为是他们留了什么后手,王上与我加足兵力日防夜防,竟没料到会在宋家地牢抓到他?”

        “宋家他们这是内讧了吗?”

        这话给溪欢传达的信息就是,这场谋反,宋征不曾参与过。

        惊喜交加地冲进了大殿,见父王低头蹙眉,心里百感交集。

        父王中年丧子,痛失国土,民怨四起,这种时候,她还要往父王的心上插刀子吗?

        溪欢不忍,可宋征不能再等了,听到父王“无碍便可”的话,眼泪夺眶而出。

        溪欢屈膝跪下,掌心交叠,俯身朝她父王深深地磕了几个头。

        王上不解,起身离开王位,俯身拉着溪欢的手,要扶溪欢起来。

        王上茫然:“你这是干嘛?”

        溪欢摇了摇头,扒开父王的手,直起腰板,又叩了个头才起身,声音有些颤抖:“父王,欢儿能不能求您放过宋征?”

        若是说以前的宋征和溪欢是真的两相厌,溪欢怎会为他求情?王上是过来人,瞬间明白了溪欢藏起来的心思。

        若是没发生这谋反一事,宋征确实是溪欢的好归宿。

        可如今……

        王上怒火中烧:“荒唐!你以为这是儿戏吗?宋征是宋家人,是宋家的血脉!今日我若是放了他,改日他会放过我?他会放过你们?”

        溪欢压着哭腔:“欢儿明白,欢儿保证,他绝不会的!”

        王上闭上双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拿什么保证?”

        “我……”

        她无法保证,她连宋征喜不喜欢她,她都不敢确定。

        溪欢茫然无措,见父王背过身去,急中生智道:“两年,还有两年,欢儿就成年了!欢儿定会在成人礼上夺得头筹,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父王留下宋征的命!”

        溪欢在赌。

        若是明日就将宋征处死,两年后父王如何兑现溪欢要的承诺?

        王上猜出溪欢的小算盘:“若是你没摘取桂冠,你又当如何?”

        “欢儿定不会让此事发生!”

        王上甩了甩衣袖,坐回王位上:“口说无凭,你休要诓我!”瞪了溪欢一眼,让她把其他话咽下,朝外高喊:“来人!把公主带回去!禁足半年!”

        两个侍卫闻声而入,小声说了句得罪,便架着溪欢往外走。

        溪欢仍在叫喊:“父王!欢儿求您!”

        次日刑场上,宋家几十口人,待午时一到,准时人头落地。

        承王上谕旨,其他同姓宋者要改他姓,不可公开谈论宋家谋反一事。

        溪欢连病了十几日,时常烧得迷迷糊糊,总问小昭,这些都是梦吗?

        小昭也多希望是一场噩梦,可这一切都是事实。

        每次见小昭不言语,溪欢也老是自嘲:“我究竟在妄想什么?”

        可不止是溪欢在妄想,宋征也在妄想。

        妄想他可以阻止祖父的计谋,妄想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可偏偏上天让他提前撞破这一切,却不给他任何机会去力挽狂澜。

        庆功宴那晚,他本该是宴散后才回府的,可是他随溪欢提前离席了。

        将凤尾钗别上溪欢的发间时,他感受到自己内心所有的慌乱。

        他的心思就这样暴露给溪欢,她会懂吗?

        面对他这样的心思,她会如何回应?

        不懂倒也没关系,只要她不厌恶他,余下的时间,他会让她明白。

        宋征一时怪难为情的,结果忘记解释送她发钗的缘由,转身就往走,有几分落荒而逃之意。

        只要她开口,她不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她,不会做什么。今夜忘了不碍事,明日相见时,再直白说明他的心意就好。

        宋征从未如此欣喜过,可喜悦却在他跨进家门后烟消云散了。

        祖父身子不适,没出席今晚的庆功宴,命他结束后,将王上说的话转告于他。

        宋征朝祖父的厢房走去,一路上并无奇异之处,再往前左拐便是祖父的院落。

        到了转角处,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在敲祖父厢房的门,而屋里并无半点烛光,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见那个身影有欲回头之势,宋征连忙收回了脚步,藏到了拐角处,背靠墙体满脸诧异。只一眼,从那半张侧脸中,他认出了那人是他的父亲!

        父亲本应该还在边境驻军,没有王上的谕旨,为何会擅自回来?!

        “吱呀”

        似是得到了里面的应允,宋将军这才推门走了进去,闭门之前又警惕地查看四周。父亲敲门意味着祖父就在屋里。

        宋征恍然,下意识以为是祖父病重了,父亲偷偷回来见他一面,故而如此小心谨慎。

        宋征也很担心祖父的身体,徐徐走到厢房门口,抬手屈指,欲敲响这扇门。

        屋里的人似乎吵了起来,宋征的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祖父说的是什么,他没听到,他只听到了父亲说:“不可!万一东泽趁乱夺我边境,内忧外患我们又该如何?”

        祖父振振有词:“乱了岂不是更好助我成大事?先速战速决夺下王位,至于东泽,我军休整完毕定会要他们有来无回!”

        宋征脸色苍白,眼里的惊恐取代了先前的忧虑。

        祖父不是身子不好,他这是要谋朝篡位!

        当下宋征镇静下来,不可打草惊蛇,他要好好盘算如何劝说祖父打消这样的念头!

        事情还没发生,还有挽救的机会!屋内外无烛火,只要没有其他声音,里面的人就不知道他来过。

        放轻脚步,转身的刹那,宋征怎么也没想到祖父还勾结了魔族!

        这个魔君,在宋征欲敲门的时候就来了,只不过是隐去了他的气息,瞧宋征要做什么。

        魔君见宋征抬脚要离开,便将魔力聚集到掌心,朝宋征扔了过去。

        宋征恰好转身,以至于正面迎上魔力球,丝毫没有躲避的余地。

        魔力的力量冲击宋征的胸膛,直直往后摔去,撞开了厢门,惊扰了里头的人。

        两人一惊,跑过来看见都是熟人,这才松了口气。

        宋将军看见宋征倒在地上,又吐了口血,快步过去扶他起来:“征儿,还好吗?”

        宋征将嘴里余下的血吐完,伸手用力抹掉嘴角的血,侧身扯住他父亲的领子,眼眶泛红:“父亲!你告诉我,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如今的太平盛世,难道不好吗?!”

        宋征见到这个魔君时,心下明明白白,他无法劝服他们!这绝对是预谋已久的!

        他一直都很敬重父亲,可如今,却扯着父亲的领口质问,他该有多失望?

        面对儿子的质问,宋将军也问自己,是呀,不好吗?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宋将军也都知晓,所以这才满着他那么多年,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如今宋征还是知道了。

        可这并不是他想选择的。

        宋将军年少一腔热血,驻守边境,长久不归家。

        那时他还是个小兵,有一年归家探亲,无意中知道了父亲和大哥的计谋,但他并不想参与,几次劝说未果,躲回了边境。

        功勋越攒越多,也到了婚娶的年纪,又不顾父亲的反对,与一个边境的女子成亲了。

        于是父亲越发偏爱大哥。

        父亲觉得,大哥才是懂他的人,而他只是溪家的走狗。

        边境贫苦比不上王城,为让妻儿得到更好的照料,所以他乞求王上将他召回。

        待到小儿子宋征十一岁时,边境动荡,时逢云津将领缺失,他被册封为戌边将军,刚好宋征被推下水,父亲毫无悬念的偏爱,他又带着妻儿离开了。

        当时是抱着断绝关系的念头走的。一晃四年,四年来的第一封家书。

        父亲在家书里说了什么?

        若是他不与他们为伍,他的妻儿都必将暴毙!

        他带着妻儿在王城居住的那段时间,父亲就偷偷给他的妻儿都下毒了。

        如此荒唐的事竟叫他给遇上了!

        为了拿到半颗解药,宋征成了父亲在王城的质子,他也只能昧着良心应下了。

        宋将军没有当场解释自己的选择。

        宋征试图劝服祖父,引理针砭时弊,却没有半点用处。

        当宋宰相让魔君把宋征关进地牢时,宋将军跟进了地牢,盘腿坐在铁牢前,一五一十地与宋征细说。

        宋征的情绪已经归于平静了,听了这些过往,他也没有资格指责父亲什么。

        祖父贪图王位上的虚荣,拿他们一家的性命,作为了赌注。

        壁上烛光一闪一闪,似是要被扑灭。

        宋征苦笑:“父亲,您知道吗?我打算明日告诉殿下,我爱慕于她的。”

        宋将军早就看出儿子的心思,起初还能说服自己别多想,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哑口无言,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一顿折腾下来,已是半夜,宋征借口要休息了,宋将军这才离开。

        宋将军一走,宋征像是全身的力气被抽离了一样,摊软在地上。

        宋征彻夜未眠,最后还是在曙光里浅睡了过去。

        早上宋征是被他的兄长摇醒的,脑子瞬间清明。

        兄长竟也回来了。

        兄长见他躺在地牢里,没有半点吃惊,也没有问他为何。

        宋征心下了然,直起身子,盘腿坐稳:“兄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义手里紧紧攥着布帛:“你回王城的那一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义无奈摊手:“我何尝不想告诉你?可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就像现在,他知道了也无法劝祖父他们收手。

        宋征的情绪微微低落,又倏然坠落了谷底,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这是一位姑娘托我给你的。”

        姑娘?他认识的姑娘?他只想到了溪欢。

        伸手去接布帛,心突生几分不甘,他们的缘分不该就此中断的。

        宋义接过小昭的布帛,不免有些诧异,倒也不是诧异自家弟弟竟还有认识的女子,而是这女子传信的庄重。

        布帛是最贵重书写材料,常人一般都是用书纸来传信的。究竟是写了什么,需要用到布帛?又不是王上的谕旨!

        好奇归好奇,宋义看见弟弟悲伤的神情,联想到半年前他的不对劲,没再问什么,知趣地走了。

        宋征摊开布帛,是溪欢的字迹,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她的欢腾。

        瞬息间水珠打湿了布帛,水汽也遮挡了他的视线。

        他真的好不甘心。

        接下来就是战火开始了。他担心溪欢的安危,托兄长把他以前的亲信带来,嘱咐他去城西暗中保护殿下。

        后来祖父几次来劝他,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宋征摇头拒绝,于是祖父断了他的粮。

        他们会击败王军,有没有他影响都不大,他一点都不想沾染王军的血,这样还能妄想他们之间是有机会的。

        祖父这边有魔族的助力,王上那边也无法及时找到仙族来助战,所以宋征从来没有想到祖父他们会败。

        直到他昏迷之中,半梦半醒间被抬进另一间牢房,他才知道世上将再无宋家。

        吃了最后一顿断头饭,宋征第一个被押出了大牢。他闭目坦然受刑,等来的却不是干脆的砍头,而是生不如死的惩罚。

        一张斑驳的布匹,包裹着他的脑袋,遮住了他的样貌。

        他看不见别人用的是什么东西猛地敲击他的双腿,但他瞬间清楚地感知到剧痛,他闷哼出声,很痛,但没有允许自己叫出声。

        片刻像是筋骨分离,双腿失去了知觉,他的双腿被人打断了。

        他也不知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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