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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我就站在长公主府门口,等待他们去通报。

        在云津国,溪欢的玉佩还挺有用的,无一人怀疑我的身份。

        许是怕长公主逃亲,长公主府上空也笼罩着结界,阻隔内外的人凌空闯进,要拜访只能在门口进入。

        我怕坏了长公主府的结界,提前暴露我的身份,于是选了这个最简单的法子,不翻墙,不用法术,光明正大地在府门口求见。

        待长公主府的侍女通报完出来,我乖乖随她走进了溪欢的闺房。

        明日便是成亲大典,新娘子脸上不见一丝喜悦,平静的神色略显哀愁,见我眉头才舒展开来。

        许是又注意到我脸上有道口子,眉头又紧锁上了,眼里添上了担忧。

        我耸了耸肩示意无碍。

        茶桌上放着几盘糕点,溪欢坐在一侧,手里还拿着一盏茶,见到我,抿了一小口茶,然后遣散了所有下人。

        我忍不住开口揶揄道:“我主子?”

        溪欢一向没什么公主架子,我也不必守这人界的规矩,毫不客气地在她旁边坐下,又将凤尾钗放在桌上还她。

        我拈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伴随着淡淡的桂花清香,继续打趣道:“打哪儿拿的桂花啊?”

        溪欢这才笑了笑:“怎敢自称是阁下的主子呢?情况所迫,还望阁下见谅!这桂花,自然是出自您院子里的了。”

        “您这一口一个阁下,我是不是该叫您长公主殿下好呢?”

        她轻轻推了我一下,正了正神色:“不闹了,说正事。”

        “楚伊,求你帮我个忙。”

        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逃亲吗?虽然我从未逃过,但也见过不少,略知一二!保证云津国上下无人无仙可以找到你的行踪!”

        她叹了口气,嘴角勉强弯了弯:“这和亲,是我向父王求的。”

        我讶然,没有料到。起初听说时,本以为是一国公主之责,没想到是她心甘情愿,毕竟据我所知,五年前她不是还爱着某个男子吗?

        我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子夜之时,忘掉负心人,等到朝阳初升时,已然是另一段人生。

        “我们刚认识时,你问我,可不可以用一个心愿来换取我的记忆,那时我摇摆不定,心中万般不舍,如今我可以给你个肯定的答案,我的心愿便是忘记他。”

        开头语气轻轻,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但又没压住,渐渐带上了哭腔,然后泪珠滚落。

        我缓缓走近她,想拍拍她的背,给她一些安慰,还有半步距离时,她就直扑进我怀里,紧紧搂住我的腰。

        又许是顾忌门外的侍女,也不敢放声大哭,频频吸着鼻子,几近泣不成声:“我叫他带我走,可他说他不喜欢我,他说他恨我!”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背,低声道:“那便忘了,忘了就好。”

        为情所困的场景,我早已见惯不怪。纵使对方是友人,引人怜惜,也撼动不了我的心半分。

        世间情爱不都这样,要么两人厮守终生,要么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她鼻腔传来“嗯”的一声。

        我闭上眼睛,引一丝法力,细细探测今夜吞噬记忆的可行性。这里有仙族的结界,府里却没有安排仙人,大抵是溪欢怕仙族发现我。

        府外不远处,藏着两个仙君,法力皆在我之下。

        溪欢需要遗忘的记忆也不多。

        可以冒险一试。

        门外一阵喧闹打断了我的思绪,溪欢也赶忙止了声,她松开了我,扬手擦掉眼泪,我微施幻术掩盖她刚才的情态,来者只会看见她没有哭过的样子。

        门外侍女喊道:“殿下,小殿下来了。”

        “进来吧。”溪欢压抑情绪,不仔细听是辨不出哭腔的。

        两个侍女推开门后,迎面而来的,是个熟悉的脸庞,双手端着装有桂花的托盘,目视我们的方向,而后不久面露慌张,微微低头掩饰。

        原来不是千金小姐,是娇贵的小公主啊。她肯定想不到我会在这里吧?

        她侧头叫侍女们退下,也不要在门口守着。

        她再将托盘放在茶桌上,见我还在盯着她,瞥开视线,朝溪欢甜甜道:“姐姐”这才看向我,一种从未见过我的语气:“这位是?”

        溪欢互相给我们简单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楚伊。这是我小妹,溪悦。”

        “见过楚姑娘。”她作势欲拜,被我拦下。

        “我是妖,不必多礼。”

        溪悦向我挤眉弄眼,像是在暗示我不要乱说话,然后坐到位置上,搂着她姐的腰,把头埋在溪欢怀里,闷闷不乐道:“姐姐,明日就是大典了,我舍不得你。要不你别嫁了吧?”

        云津国女子十八成年便可婚嫁,溪欢已算是晚嫁。

        溪欢拍拍溪悦的背,“这叫什么话,你也是个大姑娘了,日后不也要嫁人吗?”转而叹了一声,“不过你比姐姐幸运多了。你与成小将军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日后嫁娶,总比姐姐远嫁一个陌生人好啊。”

        说着,溪欢眼里的羡慕不假,失落也不假。

        溪悦僵着身子抬头,离开溪欢的怀抱,把脸别到一边,格外不满:“好端端地,你提他干嘛?”

        溪欢见妹妹这样的反应,一副“我都懂”的样子,怕是以为妹妹害羞了。

        或许溪欢觉得是女子的羞涩,可那眼里一闪而过的内疚,终究没躲过我的眼睛。

        “两情相悦”这四个字,不过是有人在演独角戏。

        溪欢也没继续说什么,侧目而视托盘上的桂花,呢喃了一句:“你有心了。”

        带些故乡的花踏上异国他乡,见不到亲人,也总会有些安慰。

        溪悦邀功式地笑道:“姐姐喜欢就好。”

        看着这“姐友妹恭”的模样,我倒了一盏茶,若无其事地附和道:“确实够用心的,又是摔树又是摔墙的。”

        溪欢:“???”

        溪悦:“”

        “有没有受伤啊?那么多侍从,你让他们上去摘不就好了,为何要做如此危险之事?”

        溪欢急了,上下其手就要扒拉溪悦的衣袍,而溪悦连忙挡着。

        溪悦摇了摇头:“都是些皮外伤,楚姑娘帮我治好了。”又瞪了我一眼,向溪欢撒娇道:“还不是因为楚姑娘吓唬我!再说了,别人摘的跟妹妹我摘的怎么能一样呢?”

        我撇了撇嘴。若不是你做贼心虚,怎么会被我吓到?这仗着有姐宠爱就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不小。

        溪欢连说了几句“好了”,就当这件事过去了。

        她们在扯些家常,我也插不上话,茶倒了一盏又一盏。

        窗外夜色浓了几分。

        我朝溪欢使了个眼色,暗示她该准备了,她接收到我的信号,然后对溪悦说道:“夜深了,快回去休息吧。”

        溪悦看向我,颇有怨言:“那她怎么不走啊?”

        溪欢揉了揉溪悦的脑袋:“我们还有事情相商。”

        见溪悦起身欲行,我突然想到了有件事要交代,开口留下溪悦,然后将她拉到里间。

        到了里间,她神情还没缓过来,有些呆滞与害怕。

        呆滞的是没想到我会拉住她,而害怕是怕我逼问她的秘密?

        我细声道:“今夜过后,不要跟你姐姐提起我。”

        溪悦:“为什么?”

        我:“你知道我是什么妖?我是噬忆妖,以吞噬记忆为生。受你姐姐所托,将吞噬她与那个人的所有记忆。日后不要跟溪欢提起那人,至于为什么也不要提起我,你不必多问,照做就好。”

        溪悦点了点头:“我可以在一旁吗?我怕你”

        “随你。”

        反正待会儿两人一起昏迷,自然谁都妨碍不到我。

        她的顾虑我都理解,大多数情况下,人族对妖族是不可能有绝对的信任的,我也都习惯了。

        溪欢问我跟溪悦说了什么,我只说了一半:“我说我要吞噬你的记忆,她不放心要留下来监督我。”

        我借口需要些合香来辅助催眠,支开了溪悦。

        瞧着溪悦远去的背影,溪欢将一张折叠过的布帛塞到我手心,我摊开看了一眼,瞟到溪欢期待的眼神,默默叠回去放进衣袖里。

        “行,反正我欠你的。”

        又回想之前给溪悦检查身体的异样,我歪头看向溪欢:“你这妹妹有些奇怪”你打算怎么做?

        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不等我说完,溪欢打断了我,不紧不慢道:“她就是我妹妹,这辈子永远都是我妹妹!”

        我了然于心:“原来你都知道啊。”

        再下一眼溪悦出现在视线里,我们心照不宣地不再说话。

        谁都会有秘密,说或不说都取决于她自己,我也没有资格干涉太多。

        溪悦将找来的合香递给我。我打开香炉点燃,袅袅炊烟升起,空气中多了一味香。障眼法自然是要彻底,明日一早,溪欢只会觉得自己被熏香昏了头。

        先让溪欢躺到床上时,我与溪悦齐肩而立。微微造了个盖过这屋的小结界,顷刻间她们双双昏睡过去。

        我眼疾手快扶住溪悦,也把她放到榻上。

        此时离子夜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我在溪欢的床边坐下,抬手摸到她的额头,用法术探测她的记忆,在她所有的记忆中寻找那个人,他们相识的起点,他们最后离别的画面,所有与之相关的点点滴滴尽数抽离。

        因为怕被府外的仙族觉察,我仅用四分之一的法术,故吞噬得很慢。

        当我完成吞噬时,远处的天露出了一丝曙光,黎明将至,如获新生,从此世上再无那个哭着说“他说他恨我”的溪欢了。

        她不会记得他,亦不会记起我。

        我没告诉她,我吞噬掉那个人的记忆,也会将自己从她的记忆中去掉。

        不然,记得自己找过噬忆妖的话,那就会想知道自己为何要找噬忆妖吧?如此麻烦的事情,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我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给她盖上被子,望着睡得深沉的她,不禁说了句她不会听到的废话:“明日观完礼我就走了,若有机会再见面,请你记住,我是楚伊。”

        经此一别,再会难期。

        我东躲西藏的日子还会继续,或许等我哪天躲开了判官,突然想起溪欢时,大抵已经是几百年后,她也早已投胎转世不知几次了。

        我们对时间的概念不如人族深刻,人族一生短暂,最多也不过一百多年,需是惜时度日;我们漫长的一生,一晃神,便可能是几十个春秋。

        我在人间游历,遇到的人族很多,与溪欢也只是萍水相逢,哪会时刻记得那么多人。

        打开房门,那人已经恭候多时了。她是溪欢的贴身侍女,小昭。

        小昭敬重地福身:“楚姑娘,奴婢都准备好了,您可以开始了。”

        我微微颔首。

        这是溪欢交代的。

        小昭自小与溪欢一起长大,即将陪嫁到东泽国,知晓很多他与她的事情,以免日后说漏嘴,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也抹去她的记忆。

        我随她身后走向一间偏房,这是平时她休息的地方。

        她很自觉地躺在床上,眼底闪过质疑:“您真的可以使我忘记吗?”

        对此质疑,我早已习以为常:“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也不再多言,直接令她昏迷,开始蚕食记忆。

        记忆转移到我体内,腹中如饱食般满足,微微整理这些记忆时,却有疑惑缠上心头。

        于是,天明后,隅中之时,在锣鼓声中,我踏进了醉月阁。

        这个城里最大的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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