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曾是少年
初秋总是很温柔，日间把夏天留下，日落后还带着秋风。
学校里的总有刷不完的试卷，考不及格的数学，那些充满遗憾的夏天故事被秋风吹散在每一个角落里。
高一四班的教室里，温锦年还在跟她的数学作业苦干着，之前老师上课讲的她就一知半解的，这留的作业更是摸瞎，她还得靠自己不太聪明的脑袋瓜去想这个问题，好头疼啊！
啊！换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姿势，就连拜考神这种方法都试过了，她还是想不出来。以前觉得物理杀她，看来，数学是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每只笔的消亡，都少不了温锦年的摧残。
她嫌弃地将咬了个牙印出来的笔摔在桌上，皱着秀气的眉毛，怨念地看着桌上摊开的数学书，上面依然是勾勾点点，圈圈画画，胳膊下压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地嵌着字，有莫名组合的线条还有根本看不出计算了多少遍的公式。
苏酥啧啧两句，绕到她身后，大方地将自己手中拿着的薯片分给她。
视线所及之处，一片狼藉。
那么，就让她来拯救这个被打击得不成样的少女吧！苏酥连薯片都不吃了，嗦了嗦手指上残留的美味，掰正了温锦年的身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女生浑身被阴云笼罩，丧气地很，无精打采地一片一片往嘴里送着薯片。
看她丝毫提不起兴趣的模样，苏酥更加坚定了她要当拯救神的心愿。
这时候，最好的方法不是让她马上会这道题，而是转移她的注意力。至于这是为什么？解决问题不应该从根源开始吗？答案是，她也不会。
所以，苏酥开启自己的八卦分子，并向温锦年传输普及着，这样，她就无暇顾及这些令人烦恼的东西了不是？不会的，没事，有人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温锦年，你别颓着了，有大事发生了知道不？这个周五开始报名，咱要开运动会了！你准备报啥不？”苏酥眼睛亮亮地看着她，这个年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聊起八卦整个人冒着光，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主场。
温锦年不怎么感兴趣，凉薄地看了看她，伸手在她婴儿肥的脸上狠狠掐了一把，这才感觉身心舒畅。展露出笑颜开来，反观苏酥怨念不已，苦叫连连。
“你怎么知道这么快啊？体委都还没通知呢。”温锦年伸手在大大的包装袋里翻腾了一会儿，抓出一把捧在两人面前，吃了一口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地看着苏酥。
这丫给她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下颚扬着，就差摸摸自己不存在的胡须，道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被温锦年白了一眼，苏酥坐端了身子。刚开学那会儿，装矜持只是为了更好地打入内部，发掘更多消息，发展人脉。
现在，大业已成。学校里不知道她多少眼线呢！这估计，也就是为什么多年后她成为了一名律师，显而易见嘛，这项天份在她这会儿就已经初露锋芒，以后怎能不发光发热呢？
傲娇没一分钟，就被温锦年脑袋上来了个爆炒栗子。管你是神算子还是小灵通，在年姐这通通不管用。乖乖说实话的好。
“哎呀，上厕所的时候听学校宣传部的几个学姐说的。”苏酥说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这怎么听都感觉不太符合身份，就说明这消息来路不明，道上很忌讳这个的。
“噗嗤。”果然，温锦年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她，笑到几滴眼泪莹莹地落下。羞得苏酥都捂脸不想看见她了。
等温锦年还不容易笑够了，并向苏酥表明自己绝对不是嘲笑，而是欣赏后，聊起了别的话题。
原本是在参赛上的，温锦年没什么想报的项目，她懒，便问苏酥：“你想报什么？跳高？”得到的答案就是苏酥的疯狂摇头，她拒绝：“我这海拔也不行啊。”
是的，虽然年龄一样，她可比温锦年矮了半个头。就是那种出早操时候光荣地站在第一排的那种。尤其苏酥这会儿还是学生头，留着刘海剪成短发，显得更乖了。
总有被她外表欺骗的人，以为她很单纯可爱，实则苏酥炸毛加八卦，善于伪装。她的小秘密，目前就温锦年了解。
温锦年上下打量一番，得出跟她一样的结论。并表示，选她去跳高的人就是眼瞎。此观点得到了苏酥的一致同意。
“男生里面，我觉得184就可以了，理想身高。”这是苏酥问了她找男朋友的标准后，温锦年沉思后的结论。
她记得开学前体检，苏温熙好像就是这个高度。
还不错，她稍微够一下就能勾到他的肩膀，下雨天也是苏温熙打伞，毕竟她要是打那苏温熙就得弯腰走，所以为了两个人的安全，都是苏温熙打伞。
好处多多…
正当她们讨论得激烈，苏温熙跟着一帮男生刚从篮球场打球回来，嘻嘻哈哈地准备坐在座位上。温锦年顺口问了一句：“你是184吧？”
苏温熙被问的有些莫名：“干嘛？”
温锦年有些不耐，“不干嘛，就报一下。”
苏温熙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那你站起来。”温锦年懵懵地站起来，她就是下意识地听话。直到感受到自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的少年怀抱里，带着运动过后的炙热，他跳动的心脏有力地在她耳边响着，一下一下，男生好闻的味道进入她的鼻息中，羞红了脸。
不再贪恋，连忙退出来。
刚才跟着苏温熙回来的男生各个开始起哄，苏酥咬着嘴唇，挡脸又露出一双充满八卦分子的眼睛，太劲爆了！她好想姨母笑啊啊啊！
看温锦年不知所措的样子，苏酥提醒了一句：“是报身高啊，不是抱抱的抱。”
苏温熙又有些怔愣，脸上迅速爆红，耳朵根子也没放过，像是顶着牙根说的：“185，又长了！”随后也不理会后面八卦的一群人，转身离开了教室。
温锦年脸颊上也泛着红晕，捏紧了拳头坐在座位上。没有理会苏酥的八卦基因，以前小时候也抱啊，比这亲密多了，怎么这次感觉这么不一样呢！
窗边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打在叶片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南阳是沿海城市，多雨，这里的学生会习惯在课桌里放把伞的，她目光瞥向苏温熙的桌兜里，赫然放着一把黑色雨伞。
晚自习结束，苏温熙也没回来。温锦年有意无意地会将实现转移到窗外、走廊，一切苏温熙可能出现的地方，但都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反而雨越下越大了。高一的教学楼在一楼，雨势一大，就容易进水。劳动委员正带着今天的值日生打扫教室，温锦年自告奋勇地留了下来。
也好，多个人多份力。
劳动委员欣然同意，温锦年抱歉地跟苏酥说了，她今天不能跟她一起回家了。苏酥表示没关系，就她这个人精，怎么猜不到温锦年是想等谁啊。
结果，人都走完了。劳动委员走得时候，还嘱咐温锦年小心一点，到时候记得把灯关了。她欣然接受，心思却早已随着秋风飞走了。
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指针一直在走，她从晚自习下课一直等到了十点二十。住校的同学来来回回进出了教室好几趟，都看见她没走。
“温锦年，清校了都，你是不打算回家了嘛？”有个跟她平时还好的女生打趣着，就是常坐在她斜后方的女生。
温锦年虚虚地笑了笑，回答她：“啊？没有，我再等等，你去忙你的吧，时间也不早了。”心里却是越发担心起来，虽然这会儿雨已经没刚才大了，但苏温熙真不知道去哪儿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那她事可真大了。想到这里，从抽屉里取出雨伞，就跑了出去。
晚间学校的灯很暗，操场上亮着几盏大的白织灯，高高的，围绕了一圈。一般会有体育生在这里训练的，今天因为下雨也没有，一下就空荡了好多。
温锦年不敢大喊，清校了，保安会随时巡视的。不然也有宿管，到了点儿，学校就熄灯了，到时候真的是摸瞎。
心里不仅担心，还在骂苏温熙。一男生，害羞个什么？还学纯情小男生跑，真以为演偶像剧呢？
刚从食堂出来的苏温熙打了个喷嚏。食堂阿姨好心地给他找了把雨伞让他打着，怕手里提着的烧饼凉了，放进校服里，薄薄的一层布料烫得他火热，空气中夹杂的凉风都感觉没那么冷了。
他那会儿确实是有点羞的跑出来的，然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在校园里瞎逛了逛。也没别的，就是觉得不好面对温锦年，一贯以高智商著称的自己，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怎么再好面对她嘛。
反应过来，还不得让她当笑柄。
反正他决定不会承认是自己纯情了的。
逛着逛着，天上就下雨了。正好走到食堂跟前，就进去了，算是避雨也算是给自己填饱肚子。食堂阿姨原本打饭手抖，看他欢喜连手都没抖，还格外在意他，问了几遍：“够不够孩子，不够阿姨再给你来点？”
所以说，脸这个东西，必要时候是一种为自己谋福利的“武器”。
温锦年撑着伞找了一圈，手表的指针提醒她马上就到熄灯的时间了，心下一急，踩到了刚才汇集的小水洼里，裤腿跟鞋湿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很没出息地哭了，蹲下来装鸵鸟。手上原本拿的伞也丢到了地上，被风吹着跑，她也不想去管。
压抑的哭声在风雨声中消失，完全跟周围黑暗的环境融为一体。要不是多年来太过熟悉那个身影，苏温熙想自己也不会认出来。
他意识到那是温锦年，连忙跑了过去。蹲下来，摸到温锦年已经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心里一紧，哽着说：“温锦年，我来了，不怕啊。”
听到苏温熙的声音，温锦年想也不想地抱住他的腰，苏温熙将雨伞丢了。针织般细密的雨点打在他们身上，怀里的女生还在抽泣，他内心的自责又愧上几分。
心疼地抱住温锦年，刚才她那一扑差点让两个人都倒下去。雨水冲刷地他有些睁不开眼，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缓：“温锦年，不哭了，我没走，我在这儿，咱们先回家，好吗？”
温锦年点头，她比苏温熙还狼狈，根本不想抬头去看他。苏温熙估计也知道，默默去捡了雨伞，交给温锦年，然后让她上来，他背她。
这会儿，校园里已经全部熄灯，没有光亮，他全凭眼睛在感受着周围的一切。温锦年趴在他背上，尽责地打着雨伞，两人湿透的衣服没有再经历大冲刷。
她闷闷的问：“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女生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让苏温熙喉咙一哽，他回答：“出去走了走。”
捡到温锦年的地方离大门不远。不过此时大门已经紧闭，苏温熙只得放下温锦年，自己去叫看门的大爷开门。
大爷原本都睡下了，披着大衣被敲门声叫了起来。没什么好气儿地开门，看见雨幕里少年神色复杂，身后还站着一个浑身湿着的女孩。
瞌睡虫全被吓醒了，赶紧让两个人进了屋。他从暖瓶儿里倒了两杯开水递给他们两个，又将自己的被子递给他们盖上，屋内的炉子上架着烧水壶，白色的蒸汽在屋顶的上方形成小水珠挂在那里。
房间很小，东西不少。苏温熙跟温锦年感激地谢过大爷，喝了开水整个人暖和不少。大爷问他们：“这都清校了，你们两个怎么还待在学校里，还整成这副样子？”
到后面，眼神里都带了些不一般的探究。
苏温熙不动声色地拿被子将温锦年又裹紧了些，身子挡在她前面，面色很冷地解释道：“我们是这里的学生，妹妹为了找我错过了离校的时间，我们两个都淋了雨，能借您这里的电话一用吗？我给家长打个电话，他们就会来接我们了。”
大爷收起目光，点点头。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根烟，点燃后夹在指尖上吸了起来，烟草的味道因为房间狭小，很快就传开了，呛得温锦年咳嗽了一声。
苏温熙拨打号码的手指一顿，马上又快了起来。打通的是温爸的电话，那边没有多言，只是让他们安心等着，他跟温妈一会儿就到。
“谢谢您，我们的家长一会儿就到。”苏温熙的校服湿透了，此时黏黏嗒嗒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刚才将被子全部裹在了温锦年身上，一冷一热让他也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强忍着。
大爷听到后只是点头，又默默将烟掐了。苏温熙坐在温锦年身边，校服里的饼子已经凉透了。他们现在也真的是糟糕透了。
大爷看见了，示意他把饼子给自己，熟练地拿到炉子上热，水开了，饼子也热了。苏温熙只是掰了一小半，其他都给了温锦年，看她吃了，向大爷询问是不是有毛巾，大爷转身给他取了块儿新的。
“你妹妹有你这样的哥哥真好。”大爷由衷地发出赞叹，苏温熙给温锦年擦头发的手一顿，默认，没有说什么。
后面发生的事情温锦年就记不太清了，应该是周围太暖了，少年按摩的指腹太过轻柔，让她的视线和脑袋都有些眩晕。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卧室了。
苏温熙趴在她的床边，手还牵着她的手，紧紧的，她都能感觉到自己手麻了。
午后的阳光照在苏温熙的身上，黑色的头发被染上一丝金色，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投映出一片阴影，睡着的时候，苏温熙整个人又柔和了不少，脸上线条明显，已经在脱离少时的稚气了，看着，很温暖。
“你要是醒了，我就叫阿姨了。”苏温熙沉着的声音道，闭着的眼睛渐渐睁开，里面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一瞬，就变得有些冰冷，温锦年再想找寻，已经没了踪迹。
“奥，好。”她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果然被压得有些发麻。没有注意到苏温熙追随着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暗淡，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怔愣。
她总感觉，有什么，在他们之间正悄悄改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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