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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小子放肆 郎君有疑


乔羽飒大怒,猛地伸手挥开他的手,那厮拧身向后半步,一只手如灵蛇般向着她的手腕叼来,乔羽飒心底冷笑,看不出来,这厮居然还有两手!
只是她乔羽飒又岂是当年那个养尊处优的乔家四小姐?冷笑一声手掌顺着他的手臂划过去,反手便制住了他,足尖上翘,正踢在他的腿弯处。
那厮一下子便跪倒在地,口中直呼:“原来是女侠!女菩萨饶命!”
乔羽飒龇牙笑道:“你是哪只眼睛瞧见我是女菩萨了?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罗刹!”
那厮高叫:“姑娘饶命!小的也只是混口饭吃!况且……况且,姑娘身上也确是有妖气……”
乔羽飒踢了他一脚,怒道:“还敢胡说!”
那男子口中哎哎呦呦地喊痛,含含糊糊地喊着女侠饶命,乔羽飒心中恶气出了,又探出他脉搏确是常人,想来这男子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威胁,便放开了手:“你走吧。”
那男子从地上爬起来,眼睛咕噜噜又转了几圈,死皮赖脸地缠了上来,讨好道:“看姑娘家境也算是殷实,不知可能否给小的在府上寻个差事?小的虽然身无长技,但手上还是有些功夫的,还能给人捉妖驱邪保平安,小的见姑娘面有忧色想必是生活不顺,是平安富贵还是姻缘?这样,我给小姐几道平安符,保管小姐事事顺意家宅平安,早日寻得如意郎君……”
这人好生聒噪,乔羽飒被他吵得不耐烦,见这人神色灵动,也不像是个坏人,正巧前几日三哥吵着要找个小厮伺候,这小子瞧着机灵,不若就扔给三哥算了。
那小子依旧在她身后唠唠叨叨,乔羽飒转头斥道:“闭嘴!还不赶紧给我寻辆马车去!”
晃晃悠悠地赶到白府,嘲风居然还在被宾客拉着喝酒,不管认不认识的,接过便喝,蒲牢在一旁瞧着,时不时地为他挡酒,兄弟两个喝的和傻子似得也不知道停了,乔羽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让家丁将两人扶了下去,转脸瞧见那路上捡来的小子正在探头探脑,便又招呼管家将人带走,安排了一番又回到花园中招呼宾客,直忙到月上枝头才回房。
白泽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肚子面朝墙壁躺着,也不知睡着没有,乔羽飒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拉过被子,他依旧一动不动,乔羽飒便知他定然是没有睡着的。
她实在是累了,翻过身去也背对着他,一时无话,只听见白泽浅浅的呼吸声在她的身后。
月光很白,漫漫地铺在窗前的地面上,明明是累了,她却是一时总也睡不着。
白泽忽然就在她身后开了口。
“苏寒的事……”
乔羽飒心中一紧,握紧了手没有说话。
苏寒当初为了追随她,将自己的魂魄撕裂付到了尉迟烨身上,她原本不是没有怀疑过的,只是那个时候她不敢想,不愿想。
若是真的去想了,她便不能不放下灭家之恨。
她不能放下。
可是当她真正一剑刺进他的心口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真的后悔了。
滔天洪水之后的世界只有死寂。
仇恨是一剂毒药,只会腐蚀人心。
还伤人伤己。
白泽等了她半晌,却始终听不到她回答,犹豫了一下,伸手想将她搬扳过来。
乔羽飒咬紧了牙冠,硬是不愿动。
白泽放在她肩头的手指慢慢地收紧了。
她依旧没有动,眼泪却是慢慢的渗了出来。
她欠苏寒的,永远都没有机会还了。
白泽听着她呼吸渐滞,带着淡淡的鼻音,便知她定然背着他在流泪。
心底不知怎么的,一股怒火便猛地冲了上来,他猛然起身,面色愤愤地望着她的背影,冷声道:“你果真还是忘不了他!这么些时候了,你竟然还是忘不了他!”
乔羽飒慢慢坐起来,月色冷冷地洒在她的脸上,神色异常的清冷,看得他心底怒火更盛。
她扬了扬脸,泪痕在月光之下清清楚楚:“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白泽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似乎是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里面冲,乔羽飒见他这般样子立马拉住他的袖子:“白泽你……”
他一挥袖子便将她推开,光着脚就下了床,她被他大力一挥,没坐稳向后倒去,后脑正巧磕在床边,痛的她一时间眼冒金星泪花直迸,白泽听见动静也只是微微顿了下神,光着脚就往外走。
乔羽飒又惊又怒,喝到:“你到哪里去?”
白泽头也不回:“我去书房睡。”
好啊,长本事了。
乔羽飒不顾后脑的疼痛也光着脚下了床:“今日你若是出了这个门,以后有本事极天天睡在书房里面别回来!”
白泽一只脚已经踏出去了,一听这话便又收了回来,转过身去冷冷地瞧着她:“不回来便不回来,日日伴在你身边的是我,可是你心心念念想的,却是他!我留在你身边,又有何用?!”
乔羽飒如坠冰窖,这么些时日了,他耿耿于怀念念不忘的,还是这件事。
那些已经被她刻意遗忘的往事如同海浪一般又翻卷了上来,乔羽飒满心悲凉:“你疑我?你竟然疑我?白泽,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拼了命要回到你身边你疑我?我可以不计较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我,我原谅你,我放下对你的恨,放下我的家人随你走你便这般对我?白泽,你如何对得起我?”
白泽脸色铁青,恨声道:“你道是我疑你,可你就敢保证心中就无他尉迟烨一丝一毫的位置?”
尉迟烨。
这三个字如响雷般震进她的耳膜。
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每一次想到,便会连呼吸都有些痛,他伤过她,爱过她,最后还是放过她。
她与他的缘,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白泽见她这般神色,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委屈,一双眼睛涨的通红,隐隐有泪光闪现:“你果真还是在想他!我与你相守这么些年,抵不过他的一年!飒飒,你对我就是这般薄情!”
薄情?呵。
乔羽飒抬起眼睛,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清冷。
“白泽,那你呢?你又如何待我?我从宫中出来,我随你会宿海,带你去百草林,我们又一起到了绣鸢城,可是这么久了,你可曾对我说过你心里的话?”
寒气从地面上慢慢地渗起来,透过她的脚心直达心底,仿佛是连她的声音都冻起来了。
“我对他,”她声音很慢,似乎是很艰难才能说出那个名字,“尉迟烨,我对他,有感激,有愧疚,可是,和苏寒一样,没有爱。”
她用手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慢慢地滑了下来,有一颗落在他的脚面上,有种说不出的滚烫。
“白泽,你道我薄情,当日我有了身孕你弃我而去之时可又曾想过自己是否薄情?我若不是我,不是那个当年救过你的乔羽飒,你可又会回头?你与我,究竟是谁薄情薄幸?”
心痛如绞,她腿一软便跌倒在地,那些不愿意回想的往事慢慢地便涌了上来,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将那么长时间的伪装冲得溃不成军。
她自然是心里有怨的,她自然是曾经恨过的,只是她也明白,凡间的岁月静好,于她来说太难的,太奢侈,她宁愿用若无其事埋藏起那些疼痛的往事,将日子过成想象中的那般模样。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伪装,就可以粉饰太平。
她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咬着手指哭了出来。
淡淡的花果香包围了她,白泽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对不起飒飒,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乔羽飒挣开他尖叫:“你走!你疑我!我为你背井离乡为你远离家人你疑我!你嫌我与他有肌肤之亲疏远我!早知如此我便老死宫中与他一生一世!你……”
白泽猛地低下头来堵住她的嘴唇,她一怔之下便狂怒地要挣开,白泽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压在地面上,乔羽飒挣脱不得便一口狠狠地咬在他的肩头,用力地牙龈都有些冒血。
白泽发了狠,死死抱着她不肯松手,硬是将她压在地上不愿放开。
月华如水,两个人在满地碎乱的月光之中撕扯,带着桃花香的春风冷冷地打在乔羽飒裸露的肌肤之上,白泽满身的花果香气让她意识有些混沌,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初遇的那个夜晚,漫天的星光,她赤脚走在虫鸣鸟叫的丛林之间,那时她是大帝最小的帝姬,他还只是修为尚浅的幼兽,自此,她与他,便是生生世世的相守,他总是白衣白发如雪,看着她,从少年道迟暮,青丝变白发,不离不弃,相守相依。
有些情,有些爱,已经深入骨血,变成灵魂中的一片,不可分割,就如当年,他一眼便在喧嚣的人群中瞧见了她,认定她就是他要找的却又不小心弄丢了的人。
第二日乔羽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出门便瞧见昨日被她捡回来的那人正在花园里和一群丫鬟们调笑,乱哄哄的很是不像话,她上前呵斥了几句,丫鬟们便笑嘻嘻地散开了。
转头瞪了那厮一眼,那小子笑嘻嘻的凑上来:“原来是大娘子来了,小的给大娘子请安,这会儿正在给各位姐姐们算姻缘呢,大娘子可要算上一卦?”
这厮叫江冉,才来了半日的功夫,竟是在府中混的如鱼得水,上到管家,下到厨房烧水的妈妈都很是喜欢这个小子,乔羽飒见他嬉皮笑脸很是不正经,便板着脸喝到:“你这厮好没规矩!我白府虽不是名门大户却也不能让人看轻了去,你别进院子了,跟着白管家先学几天的规矩吧。”
说完不理他转身便走,正巧看见乔三打着呵欠走过来,眼睛下面两个青黑的眼圈,不禁大奇:“哥哥这是怎么了,昨日成亲的又不是你,怎么的气色这么不好?”
乔三瞟了她一眼,哼哼了两声,笑得暧昧:“昨日你忙的晚,我本想着去你屋里瞧瞧你怎么样了,谁知一走到门口……”
原本乔三长得也是极好的,偏生这笑容挂在脸上,怎么看怎么的猥琐:“你们动静闹得这般的大,哥哥不小心听见了,惊得一晚上没睡好。”
乔羽飒差点晕过去,又惊又怒:“哥哥好没羞!哪里有大半夜去听妹妹墙角的!”
乔三在柱廊上坐了,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我就是去瞧瞧你,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了,没敢多留便走了……咦,这个是谁?看上去好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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