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个队友
“一”字最为简单，她有限的知识告诉她，小篆的“一”字似乎也是这么写的。
提笔的刹那，她果然又一次感觉到了无形的力量拦阻。
漱流努力集中精神，艰难地拖出了歪歪扭扭的一横。
是为“一”。
漱流无法形容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无形的灵气在她上方呈旋涡状，高速盘旋运转，顺着她的手臂，汇入笔尖。
紊乱的灵力在她笔下不安地涌动，她一方面要安抚□□的灵力，一方面又要抵挡无形的大道阻力，每一笔都艰涩得仿佛在打仗。
她同时又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笔似乎勾动了天地之间的灵气，书于符纸间。
一边书写，漱流一边摸索推演着“一”字背后蕴藏的信息。
是自成符文？
还是丹方？心得？
“一”字既成，漱流也终于解读出其背后代表的意义。
这大概是一个……强化纹？
吹干朱砂墨，漱流犹豫着撕掉了符箓。
她手上的是一张极为常见的火符，威力不大，十分适合赶路途中用来点个火，烤个烧烤之类的。
“刺啦”一声细响
轰隆！！
一个耀眼的，硕大无比的火球，忽然从断裂的符纸间吐出！！
霎时间烧穿了面前的墙壁！
漱流一手攥着符纸，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眼睁睁地看着火球火烧未绝，穿过墙壁之后这还没完，一路烧穿了院子里的篱笆门，将门前几棵桂花树拦腰烧断。
火势熊熊继续向前，直到急得漱流冷汗涔涔，追上去阻拦的时候，这才渐渐收缩成了一团小火苗，融于虚空。
漱流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半天都能缓过神来。
她知道玄文能给符箓或者法器加buff，越强大的“玄文师”写出来的玄文，更能给符箓或法器带来几何倍数的增长，却没想到她歪歪扭扭，信手写下的这一笔竟然有这种威力！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一切不是梦。
一声巨响。
被烧穿的篱笆门，摇摇欲坠，“啪”牺牲在漱流面前。
被刚刚这异响吸引来的林家人，也披着衣，慌慌张张地赶到了漱流面前。
“怎么了？！”
“水花？！你没事吧？”
顺着漱流的目光，一家人也看到了被烧穿的篱笆门，被烧塌的半间屋子，顿时一齐沉默了。
“……”
第二天。
听着耳畔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动静，和瓮儿一起坐在门槛上的漱流脸上火辣辣的。
那是林舅舅架着梯子，在补屋顶的声音。
漱流昨天那惊天动地一烧，让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人没事，这是万幸。这是舅舅安慰她的话。
寇氏就不一样了，一想到屋子都被烧塌半间，寇氏就忍不住心疼地要掉眼泪。
又怕漱流自责误会，更不敢在她面前哭，只好背对着家里人哭。
看到漱流走过来，寇氏“呜呜”将那半截又吞回去，擦擦眼泪笑着问：“水花饿不饿？舅妈给你打个蛋吃好不好？”
漱流：……
这样她更自责了怎么办！！
瓮儿年纪小，知道这是漱流在练法术之后，一双眼睛“蹭蹭”就亮了，撒娇缠着她非要学这个。
漱流拍拍他脑袋，“等你长大点儿再学这个，小孩子不要玩火。”
她说着站起身。
瓮儿眼巴巴追问道：“阿姐，你去哪儿？！”
漱流小声：“我去镇上看看有没有活计，你别告诉舅妈。”
寇氏知她在玉霄宗受了伤，肚子上有好大一个口子，不愿让她去找活干。
可情况特殊，这次漱流不论如何都做不到脸不红心不跳看着舅舅一家帮她收拾烂摊子了。
未曾想，她刚蹑手蹑脚地走出空无一物的院门，（院门在昨天被烧穿了）寇氏忽然从院外走了出来。
她脸上隐约带喜色，身边还跟着漱流见过的那个胖媒人。
胖媒人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大声道：“漱流娘子！好消息啊！天大的好消息！”
“柳家人托我求娶娘子！！”
柳家人？！
漱流一怔。
是她所想的那个柳家人不成？！
那胖媒人也听寇氏说过两家的关节，这时走上前来，亲亲热热地将漱流手臂一挽。
当然，没挽成。
哪怕她丹田尽碎，但想要躲一个凡人的亲近还是轻而易举。
胖媒人有点儿尴尬，强笑道：“对，就是那个柳家，娘子别着急，先听我说！”
瓦块村，甚至整个十里乡方圆县的村户，自打祖祖辈辈起，都是柳家的佃农、奴仆。
漱流一家也不例外。
在幼小的漱流看来，柳家是一手遮天，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是只能仰望的存在。
柳家小姐们锦衣玉食，浑身带香，肌肤白嫩得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过着她这辈子都不敢肖想的生活。
可小姐夫人们还是嫌无聊，一无聊就喜欢拿漱流她们这些家生的小孩子撒气。
她给柳家小姐们当过马，当过脚踏，她乖乖地听从爹娘的建议，对小姐们的话言听计从，就是怕给爹娘添麻烦。
即便如此，却还是没能挽回爹娘的性命。
漱流抿紧了唇，忍不住望向寇氏，“舅妈，这是怎么回事？”
寇氏也有些担忧她心结难解，劝慰道：“水花，你先听媒人说。”
那胖媒人第一句话就是，如今的柳家和以前不同了。
“如今的柳家是当初的二少爷当家！”
二少爷？
漱流闻言，努力回想，勉强才从模糊不清的记忆中想起一个瘦弱的身影。
柳家二少爷，柳瓒，是柳老家主和丫鬟生下的庶子。
长得有点儿娘，像姑娘，皮肤很白，一直以来都挺沉默的。
他地位低微，倒也没欺负过漱流一家，但漱流对他的印象也实在少得可怜，只记得他虽然是庶子，却依然要和她一样要拍小姐少爷们的马屁，还总被大夫人和姨娘们欺凌，与漱流倒也算同病相怜。
“我知道娘子您对柳家有心结，但这位二少爷可与您无冤无仇呐。
此人可谓是人中之龙。如今身边虽有几个侧室，却还没正头娘子。人家放了话了，他身边的夫人一定是要他认可的，能配得上他的！方圆几百里，您看，也就仙子您能配得上当家。”
“二少爷一听说娘子，便请我过来说合了。”
寇氏其实也是这么个意思。
当初欺凌她一家的是柳家大夫人和三姨娘，如今这两位的儿子据说在柳二少爷的手段下疯了一个，死了一个，也算是变相给林家出了口恶气。
“我知道水花你心气高，舅妈想着，这二少爷与你无仇，倒也算个人物。”
漱流安安静静地听完，摇头，“我明白舅妈您的意思，可我如今真的没心思嫁人。”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
这位柳家二少的条件漱流也是意动，前提是，如果她真打算安分守己地当个凡人的话。
可她依然野心勃勃，垂涎大道。
众所周知，凡人与修士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如今不少凡人王朝皆是由中洲五家扶持而成的。
修士们大多不愿掺和进凡人争斗，但只要他们想，凭一己之力改朝换代也并非难事。
柳家虽在方圆县称王称霸，但放眼整个修真界，实在如蝼蚁浮萍，不值一提。
寇氏极为尊重她的意见，虽然遗憾，倒也没说什么，客客气气地又将胖媒人给送了出去。
漱流松了口气，趁着人都不在，正要开溜。
寇氏又跨过门槛走进来。
“我听瓮儿说你要去镇上？”寇氏咬咬唇，不赞同道，又一副欲哭不哭的表情望着她，“你伤还没好，万一出事儿了要我怎么和你爹娘交代。”
漱流前脚才拒绝过她，这回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郁闷地鼓起脸道。
“舅妈您误会了，瓮儿乱说的。”
回到屋里，漱流拿出四分五裂的玉佩，微微怔神。
她这个时候心思都扑在这“玄文”上，别说柳家二少，哪怕是温星驰、江疏火他们亲自过来，她都不定有心情应付。
她怀疑是破碎的玉佩助她开启了那间石室。
可惜今天一早她试过许多办法，都没能再打开那个奇妙的空间。
如果真的要摔碎玉佩才能开启空间的话。那那位玉佩的制造者未免也太鸡贼了吧？
摔碎玉佩虽有否及泰来，福祸相依之意。问题是一般人费尽心神才得到的法宝，哪有谁舍得摔碎？
且不论这个。
那本道书上写的当真是玄文吗？玄文当真是以复文类小篆为基础的吗？
昨夜太过匆忙，来不及细思，既然去不了镇上，漱流坐在桌前，试图回忆道书上的细节。
修士的记忆力强于凡人数倍不止，不知为何，明明道书上的文字像极了小篆，她一回忆文字的细节，就仿佛隔着层磨砂玻璃，朦朦胧胧怎么也记不清，只记得一些凌乱颠倒的笔画。
如果深入去想，脑袋便一阵钻心的疼痛。
传说玄文的第二个特点是极为难记。这恐怕不是假话。
漱流不知道的是，哪怕是当世闻名的玄文师，都做不到在惊鸿一瞥间记住残破的笔画。她能记住，已经是尤其难得。
而一阵绞尽脑汁之后，托曾经有过汉字基础的福，总算让她回忆起了几个比较简单的玄文细节。
大概是……
御风符、风刃符、护身符、聚灵符之类并不算罕见的符文，和筑基丹之流的配方。
漱流垂下眼，咬了咬指尖。
玄文不管是不是来源于小篆，都与小篆脱不了干系。
闲着也是闲着，接下来的时间，漱流干脆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地练习符文画法。
她发现，写出来的玄文越端正，带给符箓的威力就越强大，比如说这张随处可见的风刃符，玄文写得越圆融无碍，风刃的数量就越多，刀刃便越锋利。
越歪歪扭扭，灵气滞涩，风刃便越难成形。
玄文所完美写就的风刃符，比其他符文所写就的风刃符威力能跃升好几个档次不止。
但由于玄文难写，市面上的风刃符其实还是多以普通符文为主。
耗费一夜时间，漱流终于成功备下十多张还算过的去的符箓，统统扫入芥子囊内。
但这还没完，想了想，漱流又搜寻着脑中模糊的记忆，提笔写下了一张药方。
修补丹田的药方。
丹田破碎并非小事，想要修补破碎的丹田难度不亚于登天，这药方上几十余味草药种类繁多，若无大门大派作为依傍是极难凑齐的。
不过漱流还是坚信那么一句话。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哪怕是草芥尘埃，萤烛之火，也当想方设法照亮独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天地。
接下来的几天里，除却打坐入定吸纳灵气，漱流便和这些符文死磕。
像刚学写字的幼童一样，漱流从点横竖撇捺练起。
一边练，一边怨气冲天的埋怨那位疑似穿越者的紫微大帝前辈为什么要以复文类小篆为原型设计符文。
其间，那位柳家二少也竟然一直没放弃，日日委托胖媒人上门做思想工作。
某日，胖媒人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拉着寇氏的手，将那位柳家二少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之时。
里屋忽然被人推开，漱流黑着一张脸从屋里走进来。
“他人在那？我去见，还不行吗？”
作为逃不过被逼婚的大龄单身女青年，与其让这柳家二少日日托人来打搅她修炼，她还不如去见这位一面，将话说个清楚！
胖媒人惊喜交加地站起身：“娘子当真？！”
漱流拿了根发绳，一边往前走，一边扎头发：“在哪儿？”
胖媒人一愣：“娘子你就这么过去？”
“有问题吗？”漱流迷惘地抬起眼。
如果忽略起惨白透青的面色，浓重的黑眼圈，还有那蓬乱如鸟窝的头发的话。
她又不是去钓凯子的，她还看不上柳家二少那个家境。
在胖媒人的极力反驳之下，漱流还是坚决地以这个造型来到了柳家。
……
柳家。
重楼飞阁，雕梁画栋，碧桃花影，瘦竹清泉。
这一切的确十分富贵。甚至比漱流记忆中的模样更为豪奢。
看来这位柳家二少的确有些本事，这些年来将柳家经营得是蒸蒸日上。
整个柳家褪去了当年乡下土财主的浮夸，不知道还以为误入哪家世家贵族的宅门。
胖媒人领着漱流来到正门前便退下去领赏钱了，独留漱流站在这一道垂花门前，兀自皱眉。
没有门房，也没人来迎接。
她以为柳家二少求娶她也是看中她曾为内门弟子的身份，但这轻忽的态度，漱流合理怀疑这位的诚意。
与此同时。
柳家的内院里。
如今的柳家家主，昔日的柳家二少爷，柳瓒正在饮酒。
这位柳家老爷，年过双十，生得实在是美丽动人，貌若好女。
冰肌玉骨，玉面朱唇，一头乌发如瀑般直垂腰际，火红的袍子胸膛半敞，十分骚包地露出如玉般劲瘦的胸膛。
身边倚红偎翠，伺候着几个美人，一张妖孽的俏脸足将身边的美人衬托得……也不怎么美丽了，甚至说黯淡无光了起来。
不怎么美丽的美人娇声说：“我还当那漱流姑娘心气有多高呢，果然还是挡不住咱爷的魅力。”
柳二少爷绛唇微动，一双凤眼似笑非笑，一把将美人抱住。
美人惊呼一声，立刻软了半截身子。
柳瓒笑吟吟道：“好大的醋味儿，爷怎么觉着是你翻不出爷的手掌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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