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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迷人


  崔舒钰光顾着认真思考,没注意到脚下,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陆清晏拉出了好远。四周高大的桂树将头顶遮得严严实实,连月光也只能透过树枝间的空隙在地上透出斑驳的碎片,真是越走越黑。

  崔舒钰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毛骨悚然,连忙抓紧了陆清晏的手,靠过去低声问道:“阿晏,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他刚才不是说要带她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吗,眼下这看起来绝对是恐怖森林啊!就差没出来两只乌鸦嘎嘎几声了。

  正说着,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鸟叫声,在林子里突兀地响起,崔舒钰本来就绷着神经,冷不丁听到这鸟叫,也是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窜到陆清晏身上,抱着陆清晏胳膊就不松开了。皇宫大内的,怎么还有这么可怕的地方啊!

  陆清晏原本只是因为想早点带她走到,便抄了近路,这才带着崔舒钰在密林里穿过,因为自己就在一旁,崔舒钰又是自小胆子就大的,根本没想到崔舒钰会害怕,这会儿崔舒钰整个人都要挂在他身上了,倒是把他逗笑了。没想到小姑娘这么依赖他,也从没想到崔舒钰能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陆清晏觉着这条路选得不错。

  “你笑什么?”崔舒钰没得到回答,有点气,陆清晏不会是故意带她来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吓唬她的吧!可心里虽然气,她也不敢有骨气地松开陆清晏的手,只能嘴上逞强,“你快说,咱们这是去哪儿?”

  陆清晏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加快了步伐。

  又走了一会儿,眼前便能看得见一片银白月光了,想必是到了桂树林的出口,崔舒钰也没敢松开陆清晏的手自己跑过去,被他牵着按部就班地走着,眼睛却忽然间被陆清晏的大手蒙上了。

  “嗳!”崔舒钰一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没开口问,就听见陆清晏的声音在她头顶上解释道:“外边太亮,眼睛要难受。”

  崔舒钰虽然心大,可是这原理还是知道的,这就跟下雪天冷不丁一出门眼睛会被白雪反射的阳光刺得睁不开一样。陆清晏还真是细心的。不过,“可你蒙着我的眼睛,自己怎么办?”

  他就只有两只手啊,一只被她抓着,另一只已经捂住她的眼睛了!

  陆清晏没回答,只是轻笑了一声。

  崔舒钰:哦她可能是智障了,人家可以把眼睛闭上来着……她平时真的没怎么缺心眼,谁知道一和陆清晏在一起,智商就直接掉线啊……

  “到了。”随着陆清晏的声音,遮在眼前的大手也一点一点地撤开了,崔舒钰慢慢地适应着睁开了眼睛,视界忽然间就开阔明亮了起来。

  只见他们站在一条水道宽阔的河岸边。银白的月光洒在河面上,有秋风拂过水面,将倒映在水中的圆月切割成亮晶晶的碎片,和碎银一样的月光一齐映入眼帘,整个河岸被照耀的如同白昼。

  崔舒钰不禁发出了一声喟叹:“今天的月亮真漂亮。”

  小姑娘的手不知不觉已经松开了,陆清晏侧头看了她一眼,只觉着月光下崔舒钰扬起的小脸比月亮还要耀眼,嘴角挂上一道浅浅的笑,重新拉起崔舒钰垂在身侧的小手,朝一旁走去。

  崔舒钰这才发现,就在他们左手边不远的位置,静静地停着一个庞然大物——重檐翘角、玲珑精致,层层飞檐错落有致,宛如一个八角的重檐飞亭立在水中,从雕花轩窗往里看,盘龙的描金彩柱、云纹的织锦地毯、红木的雕花床榻……正是应有尽有,一应俱全,赫然是一艘能够出门远行的画舫游船。

  皇宫里怎么会有画舫呢?

  崔舒钰偏过头去看陆清晏,后者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侧头看了她一眼,道:“我方才不是说,要带你来一个漂亮的地方?”

  果然是很漂亮的!其实方才从黑咕隆咚的桂树林里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崔舒钰就已经觉得很漂亮了,没想到这儿又停着这样江南才能见到的画舫,心中更是惊奇了。她没出过京城,只在书上看到过却没见过货真价实的榫卯画舫,也想象不出工匠到底怎么做才能不用一根钉子就建起结实漂亮的水中游船来。

  “可以上去吗?”

  陆清晏没多言,只是径自拉起她的手朝画舫上走了,“这是早些年父皇还在东宫时下江南出巡乘坐的画舫,当时母后作为太子妃也随行,回来后不久父皇便承了国祚,母后也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这画舫他们再没机会乘坐,可父皇却十分爱惜。”

  崔舒钰一边听着一边和陆清晏上了画舫,心想怪不得陆清晏完全不担心潘妃在生人面前嚼舌根。圣人二十几年如一日地独爱皇后,也只让皇后为他生儿育女,其他妃子若不是母族非要送进来,只怕一个也没有。她之前只知道圣人情深,并不知道,他们也许也曾像寻常夫妻一般,他们也许也曾希望自己能够像寻常夫妻一样,游山玩水,潇洒一生。

  不过,既然圣人这般爱惜这画舫,她和陆清晏真的可以随随便便上来吗?

  陆清晏像是看出了崔舒钰的心思,只是笑了笑,解释道:“我便是在这画舫上诞下的,从前住在宫里时,便常常来画舫上躲清静。”

  海晏河清,他出生那天,一定是个风平浪静的好天气。

  崔舒钰和陆清晏从小一起长大,可从来不知道陆清晏原来是生在船上,也不知道圣人和皇后之间的爱情原来是这样纯净这样美好的。她听着陆清晏轻描淡写地叙述,却忽然间想起七夕宫宴上他给她吹的那首《江南秋月》来。在他独自面对江南秋月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希望她在身边?

  “很漂亮,对吗?”陆清晏站在画舫的甲板上,一只手撑着栏杆,面对着那一轮金黄的圆月。曾经,他在夜半醒来,发疯一般地希望她能在自己身边;而现在,崔舒钰就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崔舒钰凑过去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抬手覆上他搁在画舫栏杆上修长的大手,轻轻地应了一声。就在前一刻,崔舒钰还从来没有想过,陆清晏要带她来的是这样一个地方。他带她来了自己出生的地方。

  “阿晏,今天那簪子……”虽然陆清晏完全没问,可是崔舒钰觉得还是要同他解释一下,这事还是早早解释清楚才好,她不想陆清晏心里有任何芥蒂。正巧此时画舫上只有她们两个人,也没个别人打扰,想了想,便主动提起来了,“那簪子真的不是我的。”

  听到她忽然间提起方才的事来,陆清晏这才侧过头,漆黑的眸子里含着笑意,仿佛对此事并不在意,“我知道。”

  诶诶诶诶诶?

  崔舒钰被他三个字就噎灭火儿了,陆清晏是半道来的,怎么可能看得见潘秋波往她身上塞簪子,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啊!“你怎么知道的?”

  她以为自己就这样不值得信任么?陆清晏抬手抚了抚小姑娘有点翘起来的鬓角,拍了拍她的脸,莞尔一笑,“我就是知道。”

  崔舒钰动了动嘴,觉着自己好像是不用再解释了,陆清晏根本对那簪子是哪来的不感兴趣,就像他一上来最关心的就是她一直揉着腰一样,这个人最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了。她心里感动,抬手握住了陆清晏正在她鬓发处作乱的手指,直视着陆清晏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阿晏,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记得有谁说过,恋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了。

  崔舒钰以为陆清晏会像在观月台上一样朗声大笑,可怎么也没想到,那人却忽然朝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一向疏淡的脸上竟也挂上了崔书钦式玩世不恭的笑容,松开了她的手朝她转过身,问道:“怎么谢?”

  诶……哎?他这人……能不能不要这样破坏气氛啊!难得她正经一次好不好!

  崔舒钰微微嘟起嘴正要反驳,忽然觉得腰上一紧,竟是被他揽腰拉近。还没等崔舒钰说话,陆清晏的另一只手已经扶住了她的后脑勺,低头朝她亲了过来。

  崔舒钰:“唔……”

  那人闭着眼,长睫扫过她的脸颊,微微有些痒,唇瓣柔软动作温柔,趁着崔舒钰惊讶地张嘴想要说话之际,灵活地闯进了她的口腔,将崔舒钰一大堆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崔舒钰下意识地往后躲,无奈陆清晏的手就牢牢地托在她的后脑勺上,似乎意识到了她的躲闪,惩罚似的将她更进一步地按向自己,原本只是吮吸着她甜美樱唇的吻也渐渐地加深,温柔的舌依次扫过她整齐如珍珠项链一般的贝齿,很快和她的纠缠在一起,朝更深处吻去。

  压在心思的思念如同开了闸的滔天洪水将他的理智淹没,陆清晏闭着眼,只想专心地感受小姑娘的清甜。本来不想吓到她的,怎奈心中的野兽太凶猛,今夜的月色又太迷人,他的理智……决堤了……

  虽然陆清晏的这一吻算得上是极尽了温柔缠绵,可崔舒钰必须承认,她还是受到了极强烈的刺激,甚至可以说毫无招架之力,若不是陆清晏另一只手牢牢地搂着她的腰,崔舒钰觉着自己这会儿已经腿软到要跪下去了。然后……崔舒钰觉着轻飘飘的,双脚好像都离地了……

  月色下的画舫显得格外的清幽。就在这清幽的甲板上,身姿挺拔如同白杨的年轻男子身穿一件鲜蓝长衫,微微弓着身子,将一个身穿水蓝色衣裙的小姑娘牢牢地拥在怀里,一只手捧着她的后脑勺,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深深地、深深地吻下去……

  好一对璧人。

  葱茏的桂花树下,一双凤眼正盯着月光下相拥而吻的年轻人,半晌,微微皱起眉毛看向身边的人,抱怨道:“我们好像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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