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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黄夭令 鬼四司空


  ***

  秦淮河岸黄夭令。

  司空是夭夭门黑夭堂堂主,身高五尺七寸(190厘米),常年身穿黑色长袍。弦月眉,浅琥珀色的眼睛,高而窄的鼻梁,嘴唇颜色浅淡而偏白。江湖人称“迷仙引司空”,擅长幻术。

  他今晚要对付的八荒庭北舵主正是七年前在桦城宿府与宿倾交手的那个人。那人因为一对鬼眉,之前在八荒庭中人称“鬼四”。后来一双三角眼被宿倾废了一只,又被人称为“独眼鬼四”。

  司空找到鬼四的时候,他正在戏园子里看戏班子表演豫剧《铡美案》。

  戏班子名叫“游园”,在江南很有名气,并不固定在哪个城镇,而是经常走街串巷地巡演。今天游园班子来到了秦淮河附近,在戏园子包了专场,慕名而来的观众熙熙攘攘,一时间整个戏园子人声鼎沸,摩肩擦踵。

  鬼四在第一排有个单桌,因他长相凶悍,所以即便是戏园子人满为患也并不曾有人敢上前与之拼桌。

  司空却不管这些,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他那桌,也不询问,直接就在他对面坐下了,更不看他,招手叫小二过来,点了一盘子花生米、一碟豆腐皮和半斤梨花酿,然后专心听戏。

  只听那扮演黑脸包公的老生唱到:“陈驸马你休要哇,你休要性情急,(念白:驸马!)听包拯我与你旧事重提……(作者注:唱段资料来自于豫剧《铡美案》,王清海演唱,谢谢)”

  鬼四早就注意到司空了,眯缝着眼睛盯了他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来,倒是觉得这人点的小吃有点子意思,“长果仁儿,豆腐皮,咱俩喝酒没外人。”

  司空自然察觉到鬼四的打量了,也不在意,袖子一挥就开始喝酒。殊不知,那大袖子拂过,瞬间就把一种叫做“幻罗香”的药粉洒在了空中。

  司竹翘着二郎腿,与周围看戏的老百姓没什么不同,都是脚尖慢慢随着拍子轻点着,有时候还跟着哼唱两句:“你红口白牙强词理,咱才打赌论是非。

  在原郡查不出你妻子儿女,把我这南衙大印就交回。

  在原郡查出你妻子儿女,论国法你就该身首两离。”

  ……

  幻罗香发作了,司空周边的气息慢慢变得浓稠甜腻起来。司空瞥了鬼四一眼,果然见他眼睛已经有些发直,不大对焦了。

  此时台上正唱到:

  陈世美(念白:呵呵呵呵呵。明公!唉!)

  包明公讲话你太儿戏,本宫家中我无前妻。

  两家不必伤和气,你不该无端将我欺!

  鬼四觉得有些不对,脑子有些昏昏沉沉,但是空气里的气息闻起来甜丝丝的很是舒服,有种飘飘欲仙的自在意味……他听到了台上的唱腔,不自觉就点头,口中大声附和道:“儿戏儿戏真儿戏!我就是那皇法,谁人敢将我来欺!”

  周围百姓有些意外地看着突然喊起来的鬼四,都有些莫名其妙。有离得近的人,听清了鬼四口中的话脸色就是一白:真是不要命,竟敢自称是皇法!然后便挤着后边的人往后挪了几步。

  司空看到身边的百姓离他们这桌远了些,满意点头:这样更方便动手了。

  他喝了口酒,再看台上。

  包公唱:说什么无端将你欺,南衙中有人告下你。

  陈世美唱:有人告我啥凭据?没有凭据我不依!

  司空用眼角余光看向鬼四,这时他已经眼睛迷离了。司空站起身,手搭在鬼四肩膀上,扮作是拼桌的看客,因为发现同桌人的不对而好心上前关心的样子。

  司空眼睛盯着鬼四,疑惑地问道:“这位大哥,你没事儿吧?”

  鬼四已经有些迷糊了,他努力定了定神,看向司空,这一看就看到了司空的眼睛。

  如果此时有人仔细观察,就会看到司空的眼睛不是黑白色的,而是一种极为深沉的琥珀色,质地如同老坑玻璃种的美玉。但是因为司空背着后面的观众,所以老百姓并未看到,能看到这一双眼睛的只有鬼四。

  鬼四看的这一眼,只觉得整个人的魂魄都不受自己控制了,倏忽之间就被那两个眼洞给吸走了,心里一瞬间产生了极深的自我厌恶与烦躁发狂。

  戏班子还在吟唱。

  鬼四此时只觉得眼前都是黑脸的包公,都指着自己不停地斥责着,他感到一阵头疼。正要发怒,就听包公唱:鬼四,一字不差就是你。

  一告你,双亲亡故不戴孝,身在孝中娶妻妾;

  二告你,贪图富贵起恶意,杀妻弃子入魔教;

  三告你,滥杀百姓几百起,万般作恶把天欺。

  鬼四怒从心起,霍然起身,将身前的桌椅尽皆推倒踹翻,怒道:“孤魂野鬼谁来告,杀人灭口罪已逃!包公你毒计不高,惹得爷爷哈哈笑。呸!你敢把我鬼四怎么开销?!”

  他骂完就冲到台子上,抽出身上的佩刀漫天挥舞起来,见人就砍。

  司空在他起身时已经长腿一抬上了戏台子,一副急慌慌的样子,连比带划的地招呼众人道:“快点躲开,疯子发病了!”

  台上唱戏的众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躲了开去。

  司空则趁机避进了戏台子的帘幕后面,等鬼四上了台子后,用只有鬼四能听到的声音唱到:“啊哈,慢说你个小舵主,龙子龙孙我不饶。头上打掉乌纱帽,身上再脱滚龙袍。紧紧麻绳捆三道,我要是贪赃卖法我不姓包!”

  鬼四听见这话更怒,他仰天大吼一声,左手扯向自己的头发,瞬时弄得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但是鬼四只觉得还不够,眼睛枯涩、口中干渴、心中的火烧得更旺,满脑子都是毁灭眼前这一切的冲动。

  鬼四手中的刀愈发挥舞得虎虎生风,有时刺向幕布,有时去刺鼓架子。口中嘶喊着:“杀死你们!老子杀男杀女杀老杀少几百人,老子就是王法,江湖事江湖了,你包青天不是老子的天!”

  正挥舞间,鬼四恍惚见到帘幕后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他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带肚兜的小孩子扑到自己身上,而后面还有两个光屁股小孩子,正嘻嘻哈哈地抬着一架铡刀向自己走来。

  他欲将扒在自己身上的小孩子拽下来,却怎么也拽不动。

  鬼四冷笑起来,怒吼一声,举起右手中的大刀就刺向胸前的孩子,没想到刚才仿佛钉在自己身上的小孩子却薄的像是一张纸,这一用力直接刺了个空,然后一下子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鬼四还没反应过来,一用力又拔出了刀,然后砍向地上抬铡刀的两个小孩,把刀举过头顶还没砍下去,鬼四就眼一黑倒了下去。

  仿佛镜花水月慢慢淡去,也仿佛捞月亮的猴子明白了虚实,鬼四再睁开眼时眼前的迷雾呼啦啦都消散了,只剩下一片清明。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胸前的刀,不知为何,想到的却是很久之前的一幕,那是七年前了,他将上一把刀飞掷出去贯穿了那一双小孩儿,同时,其中那个大一点的儿孩子用剑毁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原来,被刀刺穿身体,是这样的感觉……

  鬼四的独眼有些糊了,他已经分不清那是鲜血还是眼泪。在半睁半闭他看见了一个人。那人站在帘幕后,眼睛颜色极淡,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鬼四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尽力做了个口型:“为何?”

  司空背着手,眼角眉梢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意味,而是一种纯粹的公事公办:“桦城宿府。”

  鬼四听到这个回答竟不觉意外,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最后闭上眼时,再次想到了那年那个大孩子甩手那一剑时的那一眼。

  七年来,午夜梦回时,他经常回想起那个目光,想起他眼神中的胸有成竹与势在必得。

  那是一个王者的自信与底气。

  他竟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来,如果……如果自己死后能见到当年的那个孩子,他一定要问问他:“如果你也像我一般,父母不慈几度卖子,妻子不忠几番偷情,儿子不孝非为亲生,你会不会和我一样,会厌恶自己,也会想要毁灭这世间父慈子孝的美好?”

  他想告诉他,你看,我这么坏,但我也曾有过苦衷,也曾对这世间心怀期冀与善意。

  但是,来不及了。

  ……

  台下的百姓惊呼一片,有的瑟缩着躲远了,还有几个胆子大的你拉我扯地走上前来,其中一个在鬼四鼻子下面探了一下,然后颤抖着回头对众人道:“没气儿了,死……死了……”

  这时衙役也来了。

  那两个衙役本是因为有人在戏园子捣乱才来的,没想到刚到戏园子却得知捣乱的人已经死了。

  衙役眼见治安案件变成了人命案,都是吃了一惊,赶忙问是怎么回事。

  百姓七嘴八舌地讲了,那戏班子班主最后总结道:“哪里知道这客官正听着戏怎么会发了狂,在戏台子上一阵乱砍,有块幕布落在了他身上,他竟然不用手拂去,而是用刀去扎自己,最后把自己扎死了。”

  衙役听了之后也觉得这应该是个疯人,再说众目睽睽,本就是这人自己杀死了自己,也不是他杀案,便抬了尸体,请几个百姓跟去衙门作证了。

  众人走远,司空从后台出去,掏出一支黄色烟花扔上了天。看着炸开的那个黄色的“夭”字,司空想起死在鬼四刀下的七十五名幼童,心中却道自己方才实诚:还真没骗那鬼四,我的确只是奉命而为,奉门主宿倾之命,让这“江湖事”最终止于“江湖了”。至于这大宁百姓,还真不归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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