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时长汀 清风朗月
梅妆倒没发现宿倾哪里不对，她示意梧伯正在问她话。宿倾又看向梧伯。
梧伯解释完，宿倾摇头：“不是只有夭夭门，在座的都出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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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豫王爷故去那年，郁聄茵八岁，厍妙仪七岁，宿倾四岁。
豫王府在九华山少林寺做了道场，为郁老爷子祈福。那正是宿倾师父了悟所在的寺庙。也正是在那儿，宿倾先认识了郁聄茵，而后郁聄茵认识了厍妙仪。
又一年，厍妙仪八岁，与花胪决裂，需要十万两断绝费。她寄信给郁聄茵，随信附上了亲手写的、按了手印的欠条，还有自己的卖身契，以此为凭证向郁聄茵借钱。
郁聄茵哪里能拿得出这许多钱，她估量着整个豫王府一时之间也很难拿得出来。正为难间，郁聄茵见到了与了悟一起进京给人治病的宿倾。
那时宿倾虽才五岁，但因为过于早慧，名下各种产业已经不少。她取光了账上的现钱，凑够了六万五千两。再加上蓝辞、松音等人，大家商议之下，你八千我五千的，很快就凑够了十万两。
宿倾拿着凑够的十万两银票去见郁聄茵。
郁聄茵经历了人生中最震撼的一天。
宿倾：“你不要和你家人说，我也没说——我们应该对自己所做的负责。”这是第一句。
宿倾：“你和厍妙仪之间的事你自己看着回复，我不插手，也不会和她讲，你也不要讲我的事。”这是第二句。
宿倾：“接下来，我要乘人之危了。”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豫王府以武起家，手中肯定有练军的技艺。你是豫王府的嫡小姐，我正式请你加入夭夭门，掌蓝夭堂，司练兵之责。”说完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真诚道：“你可愿意？”
看到个子矮矮的宿倾小大人一般地说出这三段话，时年九岁的郁聄茵想笑却哭了出来，她看着她真挚的眼神和眼中的期冀，哽咽道：“我才九岁。”
宿倾：“这叫先下手为强。”
郁聄茵：“你就不怕我觉得你乘人之危，从此看低了你吗？”
宿倾：“君子坦荡荡，我堂堂正正问你，不曾逼迫。如果你不同意，钱还是会给你的，不过那样你今后得如数还给我。”
郁聄茵呆了呆：“难不成我答应你就不用还钱了吗？”这可是十万两，一个一般的世家大族举全族之力才能拿出的银钱啊！
宿倾：“不用。拿十万两买夭夭门上下安然无虞，值得。”
郁聄茵：“此话怎讲？”
宿倾：“蓝夭堂是一支军队，为的是不时之需，将会成为夭夭门最后的屏障。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造反的。”
郁聄茵：“如果我说，没有这钱，你请我加入夭夭门，我也求之不得呢？”自从认识宿倾之后，她就一直很羡慕夭夭门那种氛围，安宁温馨，像是一个大家庭一样。
宿倾：“这是我的诚意。”
郁聄茵抹干眼泪，伸手握住宿倾的手，一字一顿道：“恐怕……”她注意看宿倾的神色，这样的开头后续很可能不好，但是宿倾却还是面带微笑。郁聄茵叹道：“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让我如此敬佩之人了。我答应你。”
宿倾：“卿不负我，我定不负卿。”
***
梧伯走后，宿倾继续看那个“史”字标签的情报，上面说史家现在的家主名叫史本一，来自于执掌本纪的那一枝。
史家掌《大宁史记》，分九枝：
第一枝掌本纪，记录历代皇上、皇后之事，家主名叫史本一；
第二枝掌皇宗，记录皇家子孙（亲王、郡王等）之事，家主名叫史宗二；
第三枝掌皇室，记录皇家公主、郡主（即女儿、孙女等）之事，家主名叫史室三；
第四枝掌列国，记录天下各国之事，家主名叫史列四；
第五枝掌世家，记录朝堂、江湖上的世族大家，家主名叫史世五；
第六枝掌传记，记录天下名人轶事，家主名叫史传六；
第七枝掌表记，记录世系家谱，家主名叫史表七；
第八枝掌事体，记录事体史事，家主名叫史体八；
第九枝掌书策，记录当朝政策制度，家主名叫史书九；
时长汀就是来自于史家第一枝。
想起时长汀，回忆都仿佛拂过了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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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桦城宿府“连失两子”，举家迁移，最后在瑜城定居，对外以瑜城白府示人。蓝家也一同搬迁到了瑜城。
宿倾等人在白府定居之后，左邻是蓝家，右舍只有母子二人居住，母亲姓李，名叫李酥；儿子姓时，名叫时长汀。
那年，宿倾六岁，时长汀十五岁。
宿倾第一次见到时长汀的时候，场景很是滑稽，那是个夏日午后。当时宿倾的弟弟宿信已经不能说话了，宿倾一方面让弟弟学手语，另一方面自己也在学唇语。
姐弟二人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宿信无声说话，宿倾通过他的嘴型去分辨他说了什么，然后再学出来让弟弟判断对不对。
宿信：（作者注：以下用这个符号表示宿说的话）
宿倾：“你好！”
时长汀：“你好。”他当时正在爬墙头摘葡萄，两家的院子本是一家人的，院子里葡萄树是院子之前主人的祖父种下的，这许多年已经长成了一片。后来原主人去了京城做官，将房子卖给了两家，两家在院子里竖了一座墙隔开。这葡萄树分不开也就这样了。他刚爬上墙头就听见隔壁院子里有个小孩问好，虽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回答了一句。
宿倾看看弟弟，确认方才那句不是弟弟说的，她四处看了一眼，没看到人，心道应该不是对自己说的，也就没再管，示意弟弟继续。
宿信：
宿倾：“我是宿信，字希夷。”
时长汀：“时长汀，字听鸿。”他坐在墙头上，吹着清风，对着隔壁的方向拱了拱手，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自从离开史家，除了母亲，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话了，隔壁应该是个小孩子把，和他说说话至少还能证明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宿倾：么意思？鬼吗？她抬头从葡萄叶子的缝隙里向上看去，没看到人，倒是看见了一大串红得发紫的葡萄。心道：估计是隔壁有人在朗读文章，不过《三字经》还有一句‘时长汀，字听鸿’么，我读书少，没听过。算了，管他作甚，吃葡萄。她运起轻功，贴上去摘下了那串葡萄递给了弟弟。
宿信：
宿倾：“葡萄真多啊，肯定很好吃，快过中秋了，可以多摘些，大家一起吃。”
宿信：
宿倾：“真大啊。”
时长汀：“是啊，中秋人团圆，小希夷你们家打算怎么过中秋？”
宿倾：什么“小蜥蜴”？这是谁啊，逮住蜥蜴了，不放了还问人家怎么过中秋，还能怎么过，全家出来找孩子呗。她觉得不能在这边待下去了，想要拉着弟弟回书房继续练，走出葡萄架底下就听墙头上有个声音道：“宿信？怎么不说话？”宿倾顿住了。
姐弟二人抬头看去，就见墙头上坐着一个身材很瘦脸色很白的少年，那人竟也是远山眉，丹凤眼，一身白衣，衣袖随风飘着，一派清风朗月之感。
时长汀慢慢挪动身子，正要扒开葡萄叶子看看隔壁的情形，一转身就见隔壁院子中央站着两个男孩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大的那个比小的那个高了半个头，远山眉、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一身素衣墨竹衣袍；小的那个拂云眉、荔枝眼、翘鼻头、薄嘴唇，小酒窝，一身水绿色绣着如意纹的衣衫。
时长汀没料到是这种局面，心中一惊，伸手去扶墙头没扶住，拽住了几根葡萄藤蔓“哎哟”着滚落了下来……
然后被飞起的宿倾提住了腰带。
宿倾慢慢撤去手上的内力，转了一圈卸掉了那股冲劲，慢慢将时长汀放在了地上。她道：“大哥，你在做什么？”
……
时长汀与宿倾两下一比对，这才明白方才不知不觉间上演了怎样一场见面会，顿时哭笑不得。
后来，两家成了很好的朋友。宿倾经常去时长汀家，因为他家三进院子，东厢房、西厢房、正房、耳房、后罩房等共有近二十间房间，除了有正房是他母亲李酥居住，东厢房是他的房间，其余房间竟然全部都是书，各种经史子集比比皆是，只有世人没听说过的，没有他收藏不到的。
日子就这样如清风拂过荷塘，留下了涟漪，带走了清香。
直到后来，发生了两件事打破了这份宁静。
第一件事是，时长汀的母亲李酥留书出走，后来得知她死在了京城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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