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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假面具 棠棣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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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山王丁七,本名丁鹿,进泰山派学武之后,根据泰山派教规(泰山派嫡系弟子以“山”为姓,以“山”字旁为名。外家子弟,则以“山”为姓,以“山”字旁为名,以原本名字为名,待离开泰山派的时候可以改回原姓),改名山鹿。后来因为背上“欺师灭祖”的名声后改回了本名“山鹿”。

  上一任的泰山派掌门,名叫山岬,是丁鹿师父。的而今的泰山派掌门名叫山岐,是丁鹿的师兄。

  传言中被丁鹿杀害的师父,正是山岬。

  ***

  几十年前的泰山派曾是正派五岳中的第一门派,盖因为派中出了两个闻名天下的江湖侠士。这二人一个名叫山岬(jia,三声),另一个名叫山屹(yi,四声)。

  山岬与山屹是师兄弟,从小就在泰山派中长大,都是难得一见的练武的好苗子,故而深受泰山派掌门山屽(han,四声)的喜爱。可以说,山屽毕生都在尽心教导这两个得意门生。

  山岬和山屹也不负众望,不仅学成了一身好本领,还行侠仗义,每次外出游历都会见义勇为帮助落难百姓,为此,泰山派的侠名日盛,一度成为诸多门派掌门鼓励徒弟上进的典范……

  盛名之下,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或是……掩饰。

  泰山派一直和乐融融、蒸蒸日上的,直到一件事打破了这份祥和的表象或是假象——山屽自觉大限将至,开始考虑选择下一任泰山派掌门了。

  山岬与山屹,应该选择哪一个呢?

  山屽一直犹豫不决,在他看来,这两个都是好徒弟,是他从小看大的好孩子。他膝下无子,平生最得意这两个徒弟,对待他么仿若亲子,真要二选一,却难以抉择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正因为没有偏心才觉得取舍艰难。

  “山岬吧,是师兄,为人稳重知礼,若要他来做掌门,想来肯定能将泰山派在守成的基础上继续稳步壮大,我就算闭上眼,也不会担心今后泰山派会出什么乱子。”山屽自言自语道。

  “山屹,这个小徒弟啊……”山屽还没想起这个小徒弟有什么优点来就先微笑起来了。他端起茶杯来抿了口茶,粗糙的大手拍拍大腿,手下就是一顿,他注视着身上这套精致的丝绸长袍,目中现出慈爱的神色来。这身衣服是山屹的妻子缪氏为他制作的,实际上,自从山屹娶妻,这许多年来,自己的衣服、鞋子……但凡是丝质的东西都是缪氏亲手织做的。

  再往远里说,不仅是自己的衣物,就是整个泰山派上下众人的衣物,也多是来自缪氏家族。当今世上,且说大宁,有三家织锦世家,一家是江南花家,一家是纳家,另一家就是缪家了。

  山屹的妻子缪绡,就是出自缪家。

  缪绡做到了一个为人儿媳所能做到的一切。生活起居上,缪绡考虑得极为周到,自己能够安享晚年,很大程度上药感谢山屹夫妻二人的照料。

  但要说山屹比山岬更为孝顺,未免言过其实了。凭良心讲,山屹是比不上山岬孝顺的,正如面前的茶叶、笔墨纸砚,皆是各地的珍品,这些都是山岬亲自准备的,至于山屹……他坐着的熊皮褥子是他猎来然后缪绡裁剪制成的,他喝的治疗风湿的虎骨酒是他收集了珍贵虎骨让缪绡酿成的酒……

  数着数着,山屽忽然发现,山屹的孝心,最后的成品都出自缪绡之手。山屽不禁失笑。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活像是一个掉进钱眼儿里的抠老头了。他并不缺钱,只是年纪越大,越在意小辈们儿有没有把老人放在心里罢了。

  比较这些,也并不是说按资排辈,最孝顺的是缪绡,其次是山岬,最后是山屹,掌门之位应该传给缪绡……山屽失笑连连,摇着头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轻声道:“我是在说,山屹,这个小徒弟,就是个傻孩子。”

  他不会花言巧语,也不会甜言蜜语,甚至都不善于把自己真实的情感表达出来,他做的事情最辛苦,最危险,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过功。这就是个憨厚的老实孩子啊,不言语,却再也细心不过了。

  抛出去这些情感因素,最关键的是,山屹是位勇侠。如果将泰山派交到他手上,自己哪怕下了十八层地狱,也会含笑进油锅的——因为,他最清楚不过了,山屹,是一位能够开天阔地的英雄。他一直觉得,山屹与他们大宁的开国皇帝木祯祥有几分仿佛,木祯祥是一位能够广纳贤士、一统天下,也能划分疆域、四分兵权的伟大人物。

  那是一种天大地大,他却能够顶天立地的豪气和魄力。

  山屹,是个英雄,虽然不是一位足以改朝换代的帅才,但是绝对是一位可以冲锋陷阵的将才。

  泰山派在他手中,山屽心道:我能预料得见它那无与伦比的辉煌和壮丽。

  山岬……

  这块手背上的肉,山屽也是疼爱的,但若扪心自问,也要承认,山岬,颇有贤王之风,如果能够成为泰山派的管事,想来能够将诸多事务处理地井井有条……

  山屽自言自语道:“他肯定能够成为山屹最得力的臂膀,再加上缪绡的心细和扶持,山岬便无后顾之忧了……”

  ……

  “刺啦”一声轻响,将山屽的心神给唤了回来。

  “谁?”山屽起身,一边询问一边往外走去,站在书房门口,却并不见人影,山屽疑惑地左右看看,还是没有看到人,他心中疑窦顿生,呆默片刻却恍然苦笑道:“莫不是我已经耳聋眼花到这个地步了,唉,人啊,不服老不行啊,也该挪挪位置了,这天下,应该是年轻人的天下。”

  山屽一边嘀咕一边往书房内走,走了两三步突然又顿住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一株棠棣上。古往今来,棠棣常被用来形容兄弟情深。正如《诗经-小雅》中的《常棣》一诗所言: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译为:高大的棠棣树鲜花盛开时节,花萼花蒂是那样的灿烂鲜明。普天下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不如兄弟间那样相爱相亲。)。

  门口这株棠棣,灰褐色的小枝上点缀着嫩绿色的叶子和粉白色的花朵,看上去紧紧实实的,簇拥在一起的花瓣在阳光下颇有几分自在到有恃无恐的意味。

  山屽轻轻微笑起来。

  这株棠棣是山岬和山屹小时候一起种植在此的,用来安慰自己。当时他的师兄病逝了,山屽心中很是难过,那段日子一直精神不振。他与师兄一起进山,一起学武,一起长大变老,在一起已经三十余年了,而今师兄去了,如此猝不及防,仿佛一个耳光劈头盖脸打下来,将他打蒙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恍恍然天地间只剩下自己,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让人恐惧又无助。

  就是在那个时候,两个小徒弟一起种植了这株棠棣。

  山岬柔声对山屹道:“这就是棠棣啊!”

  山屹粗声粗气地回答:“这是兄弟呢!”

  然后两个小鬼头偷偷摸摸抬头看他,两双乌溜溜的小眼睛期冀地看着他,像是希望他忽然被什么醍醐灌顶一般。

  如他们所愿,自己真的被这株棠棣醍醐灌顶了:那就是兄弟啊,纤细的枝叶像是永远不堪一折,但却是最耐严寒和抗旱抗湿的。

  那是兄弟呢,在无人的角落默默生根发芽,存在过就再也不会被抹去。

  想起那个时候的感慨,山屽自嘲地想道:难为自己一个糙汉子,还能说出那么煽情而又文艺的话来。

  棠棣,棠棣……

  就让自己做这个违背祖训的第一人吧!

  他决定,泰山派,从今开始,设置明尊和暗尊两位掌门,两位掌门不分高下,一个掌外一个掌内。

  三十几年了,已经过去三十几年了,而今的山岬和山屹也是三十几年的兄弟了,正如他和他的师兄。

  ……

  正如他和他的师兄。

  山屽吐血倒地、腹痛如绞的时候,想到的也是这句。

  “你竟然用毒?”接着山屽想到,山岬在为自己倒的茶水中下了毒,竟然是下了毒!小人!暗箭伤人,真让他看不起!泰山派是从不用毒的,更确切地说法是,这个时代的江湖正派中是没有用毒的门派的,名门正派讲究公正,尊崇侠义,他们愿意接受任何挑战,也尊敬任何光明正大的对手,但是他们看不起用毒的敌人。

  “你如果和我明说,我会把掌门之位给你;你如果和我战,我也愿意胜者为王。”山屽在地上坐直身子,两手死死捂住小腹,任凭额上的冷汗雨滴一般滑落,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是,你竟然用了这么一个龌龊法子,脏了我的嘴。”

  山岬安然如山地坐在山屽的位置上,翘着一只二郎腿,一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另一只手中悠闲地把玩着一只小巧的匕首。听见山屽的斥责,他眼皮都没抬,嘴角却已经勾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罢了,师父您的眼光太狭隘了。”

  “为什么?”山屽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了,他只想死得明白一些,搞清楚自己是如何养大了一头饿狼的。

  “为什么?你说呢。因为你偏心,因为我等不及,因为,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兄弟。”山岬和煦地回答,他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和乖顺模样,真的是一如既往,像是戴了一层假面具,更像是长在他脸上再也摘不下去的一张假面具。

  “不要伤害山屹,我把掌门给你。”山屽这才知道那声“刺啦”声并非自己幻听。他挣扎着爬到山岬脚边,努力说出这句话来,随后脑袋用力耷拉下去,拼尽全力向他磕头。他害怕山岬还会对付山屹,如果他对山屹起了杀心,那将会一击必中,正如他对待自己这般,自己丝毫没有防备。

  “你放心吧,他已经在前面等你了,去地狱疼爱他吧。”山岬将手中把玩着的匕首刺进山屽的后颈。山屽的那个头只磕了一半就僵住了,而后轰然倒地。

  还有他的泪,挂在面颊上,尚且来不及滚落进衣领。

  ……

  泰山派的前任掌门山屽寿终正寝。

  泰山派山屹伤心过度,病重,一个月后,病愈,带着妻子离开伤心之地、远走他乡。

  泰山派山岬,殚精竭虑主持了师父的丧事和师弟的送别礼,在泰山派上下门徒的再三恳求下,终于接任掌门之位。

  从此,泰山派易主。

  ……

  缪绡听着小厮说着从外面听来的消息,面如死灰。一个个噩耗,像是被串成一串儿的砒-霜葫芦,蹦跳到自己面前,逼着自己一口口吞下去:那个慈祥如父亲的师父,去世了;自己的丈夫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山岬说他去别的门派帮忙去了,而今却说是他因为师父去世伤心过度带着自己离开了泰山派……

  山岬,你到底做了什么,夫君他,他还在人世吗?师父,师父又是怎么过世的?是寿终正寝还是遭了你的毒手?

  山岬,如果,山屹出了什么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缪绡发誓,他死我也死,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

  缪绡的长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口中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咬出的血珠渗进嘴里,引起一阵恶心。缪绡嚯的站起身,跑到屏风后呕吐起来,她跑得太快太急,并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间,恰好避开了一只伸过来想要抚摸她脸颊的手。

  山岬保持着弯腰想要抚摸缪绡脸颊的姿势,眼神不善地死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直身子走到了屏风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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