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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沐侠酒 弄巧成拙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去了前楼的蘅芜与姬簌鸣。

  二人果然要了雅间坐定,蘅芜点了一盘红烧狮子头,问那店小二这儿有什么好酒,姬簌鸣先于小二说道:“喝沐侠吧,今儿个后面宴客,师父取了好几坛沐侠酒。”说完吩咐那小二,让他去百花秋宴上取一坛沐侠酒过来,小二领命去了,出门后带上了雅间门。

  “这酒有什么好?”蘅芜一听这个酒名就喜欢,故而也不喝茶了,一边排着酒杯一边问姬簌鸣。

  姬簌鸣也不想直接就聊仲凝的事,所以乐得与蘅芜闲扯:“这酒自然是好的,至于好在哪里可就不是一两句能说完的了,不过,这酒较之别的好酒,有个很特殊的地方。”

  “哦?愿闻其详。”蘅芜探了探身子,做侧耳倾听状。

  姬簌鸣笑道:“这是江湖酒。”其实只此一句已经能够说明这酒的特别之处了,正如听了听这话的蘅芜,他瞬间做出恍然大悟状来,只是姬簌鸣还是想要说下去——这是江湖啊,“江湖”二字,真是的一个只是说说便能唇齿生香的词语。

  门响了,小二捧着一坛沐侠酒进来,放在桌上,姬簌鸣摆摆手,示意自己来拆,小二躬身行礼后退下了。

  “兄台认为江湖是什么呢?是打打杀杀?还是飞来飞去?抑或是爱恨情仇?”姬簌鸣打开酒坛子。

  蘅芜凑过来,以手扇风,努力闻了好一会儿才略微问到了几分酒香。他疑惑看向姬簌鸣,带着疑问回答他之前的问话:“我觉得江湖就是朝堂。阁下何解?”

  姬簌鸣眼睛一亮,击掌赞道:“好角度!兄台高见!”江湖即朝堂,姬簌鸣从不曾如此想过,也不会预料蘅芜会这样说,只是他一说,他就觉得蘅芜这话对极了:天下人,要么身在江湖,要么投身庙堂,要么游走于二者之间,要么割裂于二者之外。单说这身在江湖与庙堂出仕的,江湖有门派,庙堂有党派;江湖有等级,庙堂有官职;江湖良莠不齐,庙堂忠奸难辨……

  “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蘅芜听了姬簌鸣的解读,摇头道,“我吧,只是一个感觉。阁下也知道,我自小就进了宫,这许多年一直陪伴陛下身边,若说对朝堂人的了解,我敢说自己是了如指掌的。至于江湖之事,多是通过耳闻得知;后来,认识了我们家二公子,在下真是敬佩得紧,也因此对江湖之事起了十二分的热情,也着实下了一番功夫查探江湖诸人诸事……”蘅芜接过姬簌鸣递过来的盛满酒的酒杯,道了谢继续道,“查探之后在下便有这个感觉了。原来江湖也不总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英雄也不是一定活到最后,门派更不都能成为老字号……原来,江湖正如庙堂,就是一道大杂烩。”

  ——江湖中,有侠士、义士也有小人、奸佞,侠士义士见义勇为,小人奸佞落井下石。有的时候,正义压过了邪恶,最后皆大欢喜;有的时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结局惨绝人寰。甚至,比起庙堂,江湖更要残酷一些,那句“江湖事江湖了”不知道瓦解了多少个家族门派,而那一卷卷生死状;又曾收割了多少头颅、染上多少热血……

  ——戏本子里,英雄都是刀枪不入的,英雄也是逢凶化吉的,可事实上,英雄也是血肉之躯,他们掉进陷阱,也会流血,出不来也会饿死。一个声名赫赫的英雄,可能只是夜里多饮了几杯着了一个盗贼新手的道,便被夺去了性命与刀枪。

  “后来呢?”听戏的孩童在听到英雄落难的时候总要托着腮帮子追问。

  说书先生多会微微一笑,不是这次最迟下回,便会叫那英雄置之死地而后生,那可是戏文里最激烈的高-潮了。

  只是现实中,没有后续了。

  有的英雄有块墓碑,也算落叶归了根;有的英雄则孤独横死,无人见无人知无人掩埋,身边只有一匹老马戚戚哀鸣。

  江湖从此,查无此人。

  ——有的门派,细数过往,能够追溯到开国时期甚至是前朝前前朝,而这样的门派却是少之又少。更多的帮派、联盟,则是新生的,他(她)在江湖蹒跚学步,有的跌倒再爬起,有的跌落被踏进泥里再也爬不起。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明明是安慰的话,用在江湖却是血淋淋的伤。

  蘅芜叹息:“江湖嘛,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可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姬簌鸣也被他勾起伤感,轻声附和道。他执杯满饮,酒杯见了底,道:“这沐侠酒啊,就是那么回事儿。”

  沐侠酒是搂阑偶然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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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与宿倾那一场水分十足的“平局”之后,搂阑振作起来,重回江湖。同时他也戒了酒,只是人在江湖,口中无酒总有那么几分不伦不类,于是搂阑开始寻觅一种酒,既不醉人又豪情万丈。

  在此过程中,他遇见了沐侠酒。

  沐侠酒原名不可知,也不可考据,因为这酒是一匹老马“送”来的。那老马失了主人,拐着一条腿,踢踢踏踏走向夕阳,路过七星楼的时候被搂阑拦了下来。

  搂阑取下马身上的一个酒葫芦,拔掉塞子嗅了好久也没弄明白这老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却并不着急,因为他的徒弟仲凝是个能够闻香辨色的。

  果然,搂阑唤来仲凝,仲凝仔细辨认过之后便有了结论:“这是酒。”

  搂阑先是不信,想要质疑一下这个女徒弟的权威,只是当他看到那老马的眼神后却失了声。

  悲凉而又苍茫。

  说句大不敬的话,那一刻,搂阑感觉自己看到了佛祖的慈悲。

  他从不晓得,原来,悲凉加上苍茫等于慈悲。不过,真的不晓得吗,也不见得。搂阑回想自己蹉跎这些年,悟不透人生走不出过往,遇到宿倾,醍醐灌顶,恍然明白自己所求,所求者为何呢?

  为江湖,为七星楼,为这天这地这山水。

  他搂阑果然不是儿女情长大过天的人,到最后还是舍不下这江湖。而回归后的心情,便如这老马的眼神一般,有着不服与不甘,更多的却是坦荡与释然。

  江湖这道大杂烩啊,酸甜苦辣咸,搅拌均匀饮下,竟是不着痕迹的平淡。

  搂阑知道,自己悟了,他被那个九华山了悟大师的小徒弟给带进了佛门。他哈哈笑出声来,笑出泪来,粗糙的大掌轻轻拍在老马背上,老马轻轻嘶鸣一声,拐着腿慢慢走远了。

  江湖可不就是历苦回甘最后趋于平淡吗,看上去侠气满满,其实也不过是在正邪之间挣扎,在欲望与隐忍之处修行,最后所求,不过是邪不压正罢了。

  不求正义多几成,只愿这正义啊,多出一分一厘来,那也是好的。他压着邪魔的棺材板,虽然自己也一脚踏进棺材里,却也值了。

  搂阑想着,大手一挥,在那葫芦上题了“沐侠”二字,吩咐仲凝,叫她写了配方,送到安京李家,请那酿酒世家为自己酿造了百坛沐侠酒。

  ***

  “当时,仲凝去安京,就是柳师弟陪着去的。”说到仲凝了,姬簌鸣也没有再转移话题,又饮了一杯沐侠酒后说道。

  “兄台缘何不一起前往?”蘅芜纳闷儿了,“如果兄台能够孤身一人送仲凝小姐进京就更好了。”

  姬簌鸣摇头:“本来,仲凝说要自己去,可是师父不放心,说要我们陪着。花师妹和郁师妹都不在,仲凝去找了柳师弟。”

  蘅芜对七星楼这些人不怎么熟悉,在心里转换了一下才想明白:这个花师妹,应该就是花且美了;郁师妹……哦,是了是郁二爷的妹妹郁聄茵。既如此,两个女徒弟不在,仲凝只能叫同门师兄陪同了——老大殳廓,谁不知道那是七星楼的掌事,大事小情都离不了他(蘅芜此时还不晓得这位大师兄已经变成大师姐了);剩下的只有柳易、姬簌鸣和苏景云了——苏景云不要提,这是个极不爱应酬的,为人清冷,倘若叫他陪送仲凝,这一个来回下来,估计仲凝小姐能变抑郁了。

  蘅芜问道:“那为什么仲凝小姐不去找你?你们平时关系不好吗?哎,不对,我说怎么听着别扭呢,刚发现,兄台为何称呼别人都是姓氏加师弟师妹,唯独称呼仲凝小姐全名啊?”这是什么道道儿?听着就生分。

  姬簌鸣有些愣怔,竟像是第一次发现这件事似的。

  蘅芜惊讶道:“你一直没发现吗?还是最近故意这么称呼的?”

  “一……一直都是这样啊,怎么……不妥吗?”不用蘅芜回复,姬簌鸣已经知道答案了。可是他也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区别对待了,被蘅芜叫破才发现这种做法岂止是不妥,简直是过分了。仲凝呢,她听见自己这么“亲疏立见”的称呼,会不会难过?

  “难过不难过不好说,毕竟我不了解仲凝小姐,但是,任谁被这样对待都会对您敬而远之吧。”蘅芜看出姬簌鸣所想,又补了一刀,“还有就是,之前咱们在筵席那边,我怎么听你说话那么坏呢?可是咱们来了前楼你说话也算有礼有节了,兄台为什么这么表里不一?你对仲凝小姐说话也这样吗?”

  姬簌鸣几乎要把头埋进酒坛子里去,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想不通为什么被蘅芜叫破称呼一事后,突然发现自己之前的很多做法都不合时宜?不应该啊,那些做法,尤其是对仲凝的说话方式、态度,他都是想了又想,斟酌了又斟酌的,怎么结果却好像南辕北辙了呢?!

  “蘅兄,请您指教,我有些迷糊了,不是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怎么在仲凝……啊,不是,在仲……仲师妹这里行不通?”姬簌鸣胡乱问着,问完又发现自己问错了,忙纠正道,“不是,我是想说,您也看到了,仲仲……仲师妹,仲师妹仲师妹仲师妹!”他连着念了三遍,努力让自己习惯并铭记了才继续说道,“仲师妹性情极是淑雅,寻常不与人接触的,我要是不这样做,如何能引起她的注意?我……我想和她说话呀。”

  姬簌鸣这一番话说下来,蘅芜头一个变成两个大了:蘅兄?叫自己吗,自己不姓“蘅”呀,唉,算了;仲师妹?你就不会叫声“阿凝”吗,又想追求人家,还有不会厚脸皮——哦,也不是,姬簌鸣这是典型的本末倒置了啊!

  “你别说话,我给你理理。”蘅芜抬手止住姬簌鸣的话,一一说道,“首先,你这位仲师妹,性情淑雅,一看就不是能嬉皮笑脸玩闹之人,你这样贫嘴,她如何能受得了?兄台啊,因地制宜,什么是‘因地制宜’?就是说你做事要讲究对象嘛!”

  姬簌鸣一脸震惊,还真是!以前自己玩闹,仲凝都是艰难避开,他还以为那是因为自己火候不够,谁知却是火候过了?!

  “其次,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是哪门子的理论,撇开仲凝小姐的性格不提,兄台你对待心上人,真心足以,怎么还有闲心耍坏?这下可好,与你相比,那个叫什么柳易的,简直不要太好啊!”

  “还有,你既然喜欢她,按部就班的喜欢就是了,理解她、支持她、帮助她、倾听她,在她接受你之后,慢慢与她分享你的喜怒哀乐,这才是正常的爱恋过程啊。你们同门师兄妹,你说话她还能装听不到?她也不是那样的人啊!说什么吸引她的注意?你这不是多此一举了?不仅多此一举,还弄巧成拙!”说到最后,蘅芜简直要鄙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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