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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你确定你说的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公子溯?”白玉宁凝眉,深表怀疑。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大惊小怪呢?你看我像是那种大惊小怪的人吗?”

        “嗯……你还真不像……”白玉宁边说边抿了一下嘴。

        “哎呀,不信我带你去看啊!”白玉石说着就拉起白玉宁的手,两个人一起悄悄地向凉亭走去。

        红拂站在一旁,十分不解地看着她们盯着二皇子和四皇子窃窃私语。

        或许是真的很好奇白玉石口中所说的那位红衣美人吧,白玉宁生平第一次做出这种不得体的举动,对于她这种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来说已经是很荒唐的了。

        两个姑娘猫着腰提起裙摆,迈着小碎步,轻巧的走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在绿树的掩映中缓缓前进,离那个妖治的大红越来越近……

        已经近在眼前了,白玉石嗖的一下跳出来,恰着腰说道:“哎!你是哪家的千金,敢跑来招惹溯哥哥。”

        突然出现的人,莫名其妙的话,惹得公子溯先是一愣,而后再看看自家皇兄的姿态幡然醒悟,哈哈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玉石……别……别闹,这是皇兄。”

        哪家小姐?这是什么话?说他像女人吗?

        公子玥微微蹙眉,面露不悦,转过头去,有风带起他的发丝,漆黑的瞳孔比任何烟火都要绚烂,瞬间绽放在了白玉石的心里。

        果真是男人!这么美!比传言中还要美上千倍百倍!白玉石捂住嘴巴,瞬间僵似一块石头。

        白玉宁也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一出现就让公子浔劫数不断的男人——她的表哥,同时也是她心上人的宿敌。果真是绝世无双!

        白玉宁率先回过神来,走过去拍拍白玉石,然后看向公子玥说道:“皇表兄好,我是白玉宁,这是妹妹白玉石。”

        “嗯。”公子玥淡淡点头,这两个妹妹他有听母妃提起过。

        并没有多余的话语,他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头也不回地越过她们走出了凉亭。举止优雅,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高贵!冷漠!迷人!傲娇!白玉石此刻已经被这位从天而降的表哥迷了个五迷三道。等她回过来神时公子玥已经走远了。

        “哎……美人,不对,玥哥哥等等我。我的这支海棠花送给你。”白玉石一溜烟地追了出去。

        留下公子溯和白玉宁两个人愣在那里,“好一个白玉石……”他们二人暗叹道。

        于是相视一笑,耸耸肩一齐向凝华宫走去。

        又是一个不眠夜。

        夺目的大红,奢糜的曼珠沙华床账旖旎在地,金丝银线绣边掖藏不住的华贵高雅,剔透的黑色大理石地板光洁得可以倒出人影来。

        公子玥精致的面容阴郁幽沉,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滑过床账上大朵大朵绽放着的曼珠沙华,慑人魂魄的狐狸眼隐匿在阴影中,无人能猜透里面暗涌着的一抹窈窕身影是谁。

        月光也偷偷溜了进来想一窥这曼妙的身影,谁知藏的太过深沉太过隐忍,无意间却助涨了这里的孤寥寂寞,散落一地,将他本就颀长的身影拉得越发修长。

        公子玥没有了白日里的张狂邪狞,紧抿的嘴唇泛着丝丝苍白。现在他只是那个怀念着苏小娆的白跳跳,而不是什么尊贵的燕国皇子。

        他没能救得了她,他无法想象她在火舌中是如何挣扎的,那该是怎样的痛苦,如果可以他希望活着的是她,他愿意替她承受这一切的苦难。

        现在让他唯一能怀念她的就是这炙热开放的曼珠沙华,善待这只在黄泉路上开放的地狱之花,将对她的爱与恨全都珍藏在心底,也将这份绝望的爱深埋在心底,他的无助与无奈无人能懂,一如她那日跪在一夜枯死的花海中央时身心的疲惫与支离破碎一样。

        公子浔隐在一棵桃花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

        一个女子玉立在巨大的桃花林中,广袖流云舞着霓裳,抛水袖,点玉足,翩跹若九天玄女下凡,丝制的乳白色轻纱在桃花纷飞间穿梭飘摇,女子不知疲倦地旋转着,水袖收拢又抛开,光洁的额头上密布了一层细腻的汗珠。一失神踩到了裙角,跌坐在了地上。

        他这才发现她鞋尖处有点点殷红渗出,濡湿了雪白色的鞋尖。

        “月光,累了就歇歇。”公子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有些不忍了。

        “月光参见主公。”女子强忍着痛,慌张行礼,低垂的眉眼里有猫一样的温顺。

        丝毫不见半点往日苏娆的飞扬拔扈,倔强嚣张。

        “起来吧。”他向她伸出一只手。

        月光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跟在他身后,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痛。她紧抿下唇,脸色因为忍痛而变得有些发白,勉强才跟得上他的脚步,多想让他停一停或者是放慢脚步等等她,她张了张嘴却始终无法开口对他提出任何请求。

        公子浔突然钝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到她紧咬着嘴唇,艰难地挪动双腿的样子,就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月光受宠若惊,双眼像受惊的小鹿般乱撞,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

        “别乱动。”公子浔盯着她的眼,缓缓说道。而后不再看她,迈着挺拔稳健的步子往回走去。

        月光识相的不再乱动,手轻轻地抓住他的前襟,窝在了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一阵脸红,心也跟着不受控制的突突乱跳,像吃了蜜一样甜。

        感到她安静的窝在自己的怀里,那么轻,那么乖,公子浔有点不太适应了,她不应该是这样温驯的,不该是这样逆来顺受的,像是个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娃娃一样无条件的服从他的任何指令。

        公子浔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以前那个整天对他碟碟不休,张牙舞爪的苏娆了。她现在这样真的有些让他不忍将她推出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她这么乖,这么拼命的跳舞都是出自于一个单纯的少女对一个男人的崇拜以及纯洁无暇的爱。

        刚走进竹楼就看见一个儒雅清俊的男人在研究医书,还不时的摆弄着几株药草。

        “师父好。”公子浔向来是很敬重这位师父的。

        “先生好。”月光也礼貌地问了声好。

        “嗯,回来了。”顾子涯嗓音温润,转过头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人,当目光触及到那抹嫣红时,他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先把她放到床上去,等我拿些金疮药过去。”

        不一会顾子涯就拿了金疮药和沙布过来。

        “我来吧。”公子浔起身极其自然地接过顾子涯手中的药,蹲下身去小心地给月光上药。目光中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月光强忍着痛,出了一头冷汗,“痛了就说出来,我轻点儿。”公子浔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他给她上药怎么会痛,如果他肯给她上药,她愿意天天受伤,“不痛,不痛。”月光摇摇头。

        看着她惨白的小脸,怎么会不痛,这丫头骨子里的倔强和逞强倒是分毫未减啊。既然她不说他也懒得理会继续涂抹起来。

        顾子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对她和别人不一样,他是过来人,自然什么都能明了,然后走了出去。

        明月如勾,高高地悬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中。

        伴随着几声虫鸣,竹楼里橘红色的烛火摇曳,一个飞蛾抱着不怕死的决心扑了上去。

        月光轻快而灵敏的拿起一旁的轻纱灯罩,适时地罩了上去,阻止了飞蛾扑火的决绝,那蛾子一头撞在了灯罩上,落了下来,而后又不甘失败的撞了几次,

        月光趴在桌子上看着这个可怜的小生物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拼命挤只会伤了你自己。”

        烛火映得她的脸越发得柔和,她不再理会那只倔强的飞蛾,走了出来,站在阁楼上,她看到了桃花树下的那对师徒,一个冰洁冷清,一个俊秀儒雅,一个一袭白衣,一个身披青袍,二人相对而坐,相对而饮。

        明天就要走了,她的霓裳已练得很好了,虽是没有到移步生花的地步,可也离那不远了,只是她从来都没有跟他提起过。

        移步生花是霓裳舞的舞魂,至今已鲜少有人会了,只听顾先生说过,大陈帝都曾有一名艳极一时的绝色花魁会跳,后来花魁离开帝都不知去向,移步生花便就自此绝迹了……

        记得刚听到这番话时,她的脑海里迅速闪出一个场景,她好像看到了那花魁一袭素白,风姿卓绝的舞姿,仿佛触手可及。总之她对那花魁有着莫名的好感和向往,好像曾经也有这样一个女子,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她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个迷幻的梦境,梦境里有位女子飘然的舞着霓裳,绝世倾城,婀娜绰约,无与伦比,可她却那样的悲伤。她到底是谁?苏娆一无所知,她好像很久都没有再梦到过她了……

        月光这样想着,静静地看着他们,她并未过去,每到这个时候,主人都不许她跟去,他说他们要谈一些朝堂上的事情,太过阴暗污浊,她还是不知道的好。什么朝堂权术她本就不懂,也不感兴趣,更懒得去听,只要主人走的时候,不丢下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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