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疗伤取箭
房间里的人尽数被清了出去，只剩下琅帝、顾淮清、汪梁盛和两个等在一边服侍的丫头。
琅帝坐在床边，慕凉趴在他的怀里，背部向外，一支漆黑的□□钉在她的肩膀，从背后穿透到身前，伤口仍在缓慢地向外渗着血，一身素白的衣衫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顾淮清坐在凳子上，对着慕凉的背后，轻声向琅帝和慕凉告罪一声：“失礼了。”
然后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将慕凉染血的衣服剪开，露出受伤的肩膀，慕凉的肩膀很瘦很单薄，细嫩白皙的肌肤染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琅帝伸出手，汪梁盛在他手心放上一把锋利的剪刀，剪刀已经用沸水煮过，又经火消毒了，琅帝将慕凉扶起来，齐着她肩胛的肌肤，将透出体外的铁质箭头连着一小截箭杆用力剪下来！
琅帝的手很稳，可不能避免的稍微牵扯了伤口，慕凉痛得猛吸一口冷气，身前的伤口立即迸出血来，汪梁盛赶紧将止血粉拿给琅帝，琅帝给她上了药，血被止住了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着慕凉痛苦地喘着气，琅帝也觉得心底堵得厉害：“慕凉，你还行吗？”
慕凉闭着眼睛咬牙忍着剧痛，深吸了几口气，才睁开眼睛，看着琅帝眼神异常坚定：“来吧。”
人在痛到极点的时候会咬到自己的舌头而受伤，所以琅帝给慕凉嘴里咬了一条帕子，慕凉闭着眼睛将下巴放在琅帝的肩膀上，琅帝用力抱着她，似乎给了她很多力量。
顾淮清神色凝重，挽起袖子，用手握住露在空气中的箭尾，这支□□穿过了慕凉的肩胛骨，极有可能卡在骨头上，稍用错力箭杆便会被骨头卡断，留下一截在慕凉的身体里，若真如此，便不可收拾了。
顾淮清眉峰轻皱，嘴唇抿成一线，手腕刚想用力，突然被琅帝一把抓住，他诧异地抬起头，却见琅帝一向杳无波澜的双眸竟浮现一丝祈求。
琅帝看着他道：“北成王，贵妃的性命全在你手里了，拜托了！”
他清楚，顾淮清是敌非友。
南域丢了血灵芝，将襄王扣押在聊城，他们定然知道琅帝不会善罢甘休，顾淮清此来必定做好了被琅帝为难的准备。
或许他们之前只是有所怀疑，并不能确定血灵芝是襄王所盗，今日在太白楼相遇，顾淮清话语间也有所试探，可是现在，顾淮清为慕凉诊过脉，以他的医术怎么可能诊不出血灵芝的药效？
琅帝不愿相信顾淮清，可他别无选择不得不信。
顾淮清知道琅帝的担心，他淡淡一笑，道：“苏公子也是顾某的朋友，皇上放心，我会竭尽全力保全她。”
琅帝看着他的清澈的眼睛，却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只能缓缓松开手。
“皇上，扶好娘娘，会有些疼别让她挣扎！”顾淮清凝神屏息，看着透出肌肤的箭尾。
顾淮清手腕一抖，用力向外一抽，慕凉只觉得皮肉都生生撕裂开来，甚至能感觉到骨头被刮过的顿挫感，她咬着毛巾低低地惨叫一声，额头豆大的汗珠瞬间冒出来。
琅帝牢牢地抱着她，只觉得慕凉的下巴陡然收紧压低，几乎将他的肩膀硌断一般，他情愿她此刻已经晕过去了，可她偏偏还喘着粗气忍受着刮骨之痛。
随着箭尾离开慕凉的皮肉，带出了一股血水，万幸的是□□完整并无断裂，这便成功了一大半，顾淮清快速地在伤口周围按下几处穴道，血水明显减少了。
顾淮清与汪梁盛都松了口气，给慕凉的伤口上了些止血药，慕凉紧绷的脊背渐渐放松了些，呼吸也均匀了。
顾淮清看着慕凉惨白的脸色，被汗湿的头发一缕缕凌乱地贴在脸上，他的心里很是震惊，这样的痛苦，即便是身强体健的壮年男子都难以忍受，慕凉竟然真的挺过来了。
琅帝紧咬的牙关也放松了，他抬起眼眸对顾淮清道：“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辛苦北成王了，日后必有重谢。”
顾淮清与汪梁盛躬身行礼，都退了出去，顾淮清交代了些需注意的事情便回了外宾院，汪梁盛则守在外面以备不测。
剩下两个丫头在帮忙，琅帝小心地给她清理了身体，包扎了伤口，又换了干净的衣物，琅帝将她抱起来换了准备好的一间干净上房。
“还疼吗？”琅帝拿着慕凉的手放在嘴边呵气，又搓了搓，总觉得她指尖冰凉。
慕凉强打着精神露出一丝笑意，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琅帝忍不住有一阵心疼，垂下眼眸道：“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还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慕凉眸中恢复了一些神采，道：“我今天很高兴，真的，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谢谢你能带我出来。”
琅帝摸摸她的脸颊，柔声道：“你睡吧，乖，今天很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在这里陪你。”
这样的琅帝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温柔得仿佛做梦一样，慕凉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琅帝坐在一把瑶琴旁边，十指轻弹，悠然的乐曲飘扬而出，他看着慕凉渐渐沉入安睡，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心里似乎凭空被砸出一个空洞，很疼很疼，然后又被其他的东西填满，很暖很暖。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问慕凉，让她一件件都对他说清楚，又觉得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他什么不在乎。
翌日一早，便有人来迎接他们，琅帝将慕凉带回宫，一路前呼后拥排场甚大，到了钟毓宫，琅帝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亲自将慕凉抱进内室。
琅帝宫外遇刺身陷险境，慕凉以身挡箭救了琅帝，自己险些命丧黄泉，这些事情昨夜里就传遍了内宫，宫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知道，此事一出这宫中的风向恐怕又要变了。
风书锦面前放着一个朱漆木盘，上面摆满了琳琅珠宝，她一件件拿起来细细挑选，她的掌事宫女青萝进来，走到她身后低声道：“娘娘，容华贵妃回来了。”
风书锦手下一顿，淡淡地“嗯”了一声。
青萝续道：“皇上竟然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抱她进屋，这样有伤风化成何体统，娘娘是不是应该去提点她一下？”
风书锦回头瞥了她一眼，青萝立即知道是自己多嘴了，连忙低头：“奴婢该死！”
风书锦纤长的手指划过一件件珍宝，最后落在一块成色极佳的鸽血红宝石上，轻轻拿起来意味深长地道：“容华贵妃身体欠安，我们应该去探望一下才是。”
安顿好慕凉，琅帝便去康德宫面见太后，他进门先向太后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太后赶紧起身走过去，扶着他的胳膊左看右看，触碰到他受伤的手臂，琅帝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峰，太后紧张地问：“昨日凶险，皇帝可有受伤？”
琅帝扶着太后让她坐下，道：“母后放心，儿臣并未受伤。”
太后拍着胸脯叹气：“那就好那就好，昨日听到这个消息可吓坏母后了，你明知现在西陵初降不甚太平，刺客连皇宫都进得来，你还去那等鱼龙混杂之地！”
琅帝劝慰道：“母后安心，区区刺客，怎能伤得了儿臣分毫？”
太后瞪他一眼，语气中尽是责备：“你为什么会不带侍卫只身犯险，去那等闹市，是不是她缠着你去的？我就知道她不会安什么好心！”
“母后！”琅帝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太后心知不能再说下去，自己的儿子她再了解不过，这个女人是他唯一的软肋，是不能触碰的逆鳞，即便她撒谎欺骗甚至出手伤他，他仍然心存一丝妄念，几年的时间也不曾放下，如今那个蛊惑人心的女人竟然能豁得出去为他以身挡箭，恐怕他心中那一丝妄念已然蔚然成森了。
琅帝坐下来押了口茶，斟酌道：“年前母后曾提过立后之事，儿臣考虑过了，确实……”
“不行！”一向内敛的太后脸色大变，当场打断了琅帝的话，她知道经此一事慕凉在琅帝的心中再难抹去，却没想到他会考虑直接立她为后！
太后看着琅帝的眼睛斩钉截铁地道：“皇后的人选，非昭宁贵妃不可！”
琅帝皱眉：“慕凉护驾有功，若不是她，恐怕母后今日就看不到朕了。”
太后神色没有丝毫动容：“但她也曾想要了你的性命！皇帝！你不要执迷不悟了！西陵已经降了，她是西陵皇室旧族的公主！她的父亲现在还被你关在别宫里！行刺你的刺客多半便是西陵旧臣所指示！不说她救你是存了什么心思，单单是她的身份，就不宜在你身边侍奉！你居然还想立她为后！你让朝臣们怎么想？你让天下人怎么想！”
太后咄咄逼人，一字一句琅帝都不知如何反驳，他不能告诉太后慕凉不是西陵公主，那样的欺君之罪慕凉背不起。
见琅帝沉默，太后语重心长地道：“皇帝啊，风家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对你忠心耿耿，风书锦母仪天下方能稳天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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