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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晚上苏瑾带徐安琛回舅舅家了。

  徐安琛去附近开着的超市买了上门礼,舅舅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苏瑾不太自然地给家人介绍,徐安琛礼貌地叫人问好,然后一起坐在沙发上聊天。

  听到动静,苏宇抛下游戏跑出来看,一脸八卦地看着苏瑾,又一口一个姐夫姐夫地叫。苏瑾觉得尴尬,徐安琛倒是答应得很流畅。

  家人一点困意也没有,都围着茶几唠家常。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很好,举止谈吐礼貌,学识家境,一样不缺,一样不少。连舅妈都在心里连连感叹,苏瑾真是找到了好人家,之前居然一点风都没透露。晚上舅舅让徐安琛跟苏宇一起睡,希望他不要介意,徐安琛点头毫无异议,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苏瑾一眨也不眨。

  回阳城的时候家人站在院子里道别,其实舅舅是真心心疼苏瑾,一个女孩子,这么多年熬到今天真是不容易,奈何自己没什么本事,又让她受过苦累和排挤,他觉得自己真不称职。苏瑾抱抱他,曾经宽厚温暖的怀抱已经变得有些瘦弱了,但温暖依旧,她拍着舅舅的后背,让他保重身体,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正要离开之际,舅妈裹着厚厚的棉袄出来,苏宇让她赶紧进屋,吹不得风免得又加重感染。舅妈当没听见,径直走到苏瑾身边,拉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

  其实舅妈有些难以启齿。从昨天开始,她就一直在想,苏瑾在这边生活的那三年,她是如何对待她的。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看事情看开了很多,想法也就变了很多。以前和朋友打麻将,大家都爱聚在一起说我家某某多厉害多厉害,她就淡淡地说苏瑾现在的状态,没想到引得一群人眼红羡慕。

  也是奇迹。

  在那样的情况下,这个女孩还能努力奋发向上。

  像金子。不对,她就是金子。

  和她妈妈一样。

  后来上飞机,苏瑾靠在他肩头,望着外面的白云发呆。

  舅妈说了很多话,可不知为何,她现在连一句都不记得。

  徐安琛怕她冷,盖了一条毯子在她身上,她垂下的眼帘忽然抬起,便撞入一双镶满星辰的双眸。他勾唇,手轻刮她的右脸,说:“睡会儿吧。”

  苏瑾点头,微笑着闭上眼睛。

  管其他的干嘛,只要他在身边,那什么都是过往云烟。

  徐枕辛的婚礼定在初五,在阳城市郊的私人别墅举行。青草萋萋,露水微湿,宾客繁多,热闹至极。

  苏瑾和徐安琛坐在前排,舞台上主持人声音洪亮饱满,一阵欢呼声下,徐枕辛牵着徐爸爸,踏着轻柔的钢琴曲缓步走来。

  曾晔西装笔挺站在前面,眼眸里有惊艳、有期待、有急切,甚至有些局促。白色婚纱,长裙拖地,头纱也遮不住她美丽的容颜。小花童在旁边洒着花瓣,一瓣一瓣,在柔和的灯光下纷飞飘落,她踩着十公分的白色水晶鞋,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

  在戴戒指之前,曾晔不按套路出牌,从主持人那里拿过话筒,左手牵住徐枕辛的,低头呢喃,眼里只有她一人。

  大屏幕上放着他俩的照片,他的结婚誓词就像清风微扬,飘进徐枕辛的耳朵里。从相识相恋到结婚,他的承诺,他的誓言,他纯粹的爱。

  新娘感动的一塌糊涂,嘴唇不停地颤动,哽咽地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苏瑾原本是抱着平常祝福的心态来看这场婚礼,没想到自己也被新郎对新娘说的那些话感动到,眼眶微微湿润。

  坐在身旁的徐安琛早有察觉,伸手握住她的,如同往常的十指相扣,紧紧相握。

  他们已经交换了戒指,准备丢捧花,周围的单亲女士开始蠢蠢欲动。

  徐安琛凑近一点,唇落在她耳垂旁边,气息温热。他说:“苏瑾,我也会让你幸福的。”

  下一秒,人群大呼一声,捧花从苏瑾头顶落下来,轻擦过额头,落到她怀里。相继争捧花的女生一同叹气,重新坐回座位上。

  苏瑾迟疑地拿好捧花,抬头看到徐枕辛正笑着看自己,再回头看身旁的徐安琛,他近在咫尺的脸异常温柔好看,想到他刚刚在耳边说的话,苏瑾鼻尖微酸,一时说不出任何话。

  主持人的声音在耳边飘荡,苏瑾却一个字也听不下去。徐安琛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在她头顶落下一个轻吻。

  对于苏瑾这次过来,吴岚利虽然心里上不太乐意,但也没有表现出来。看着自己女儿出嫁,她心里又是开心又是难过,再看看自己儿子,跟苏瑾在一起的时候,他笑的时候似乎很多。

  移开眼,她抿着唇思考着什么。

  年假结束,苏瑾回到公司上班。年前留了两个案子,师父又接了新的案子,工作又忙又累,又回到了忙工作的模式。

  好在不用再做绘图员了,设计的时候倒也很开心。

  诗诗在办公室吐槽家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妈,说一回家就催她去相亲,苏瑾边听边笑,身边的同事都取消诗诗,让她赶紧找个男朋友。

  “哪儿那么容易啊!”诗诗泪目。

  正好有客户打电话来要求一些注意事项,苏瑾一边夹着电话一边在纸上记下要求,最后对方问:“你们能弄到钟伦大画家的画吗?我这边很想要一幅,可是市面上已经缺货,你们有吗?”

  听到钟伦的名字,苏瑾微微一愣,接着说:“抱歉王先生,我们也没有办法。”

  “我听介绍你们工作室的陈总说,你们在国际上的知名度都很高,连一幅画都弄不到?”

  “抱歉王先生,这样吧,我们尽力试试,可以的话再给您回电话好吗?”

  这事儿还是交给李魔头比较好。这么想着,苏瑾给她发了条短信。没想到才过了几分钟,钟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苏瑾愣住,电话关成了无声,可屏幕上的数字依旧跳动,一次又一次,仿佛他的性格,偏执到底。无奈,她接起电话,放到耳边。

  可是他也没有说话,隔着触摸不到的电波,两边静得连呼吸都听不见。

  她咬着唇,神色复杂。

  终于,还是他开口问她。

  “听说你有客户需要我的画?”

  看来李魔头已经将事情告知他了,既然如此,她也不绕圈子,直白地嗯了一声。

  “只要你说要,我就给。”钟伦站起身,走出门,外面碧海蓝天,海鸟低飞,沙滩上人不多,一片平静。他渐渐走向大海,她渐渐听到海风的声音。

  他的声音,清晰无比。

  “钟伦……”苏瑾叫他的名字,声音中透露着疲惫和劳累。诗诗诧异地抬头看她,苏瑾摇摇头,走到了楼梯间听电话。

  “你说。”他走到沙滩上,脚陷/入细腻的沙子,坐下,吹着海风,双眼微眯。

  说什么?苏瑾无话可说。

  钟伦那头静静的,他在等她说话。

  “那挂了吧。”

  “苏瑾……”钟伦整个人躺在沙里,海水一浪接一浪地打到他脚上,腿上,腰上,“你就说一句,就一句。”

  “你说你想要画,我就给。”

  “你就说一句,好不好?”

  “……”苏瑾没有吭声,挂了电话。

  海水涨潮,打到他的胸膛,抬头望见蓝天,纯粹无白。

  长叹一口气,苏瑾坐回位置上,却没办法再认真画图。

  钟伦呈大字型摆在沙子里,海水已经打到脖子处,他闭上眼睛,面无表情,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耳边吹着大海上温热的风,几只海鸟飞过,嘤呀地叫出几声。

  他在心里想,苏瑾,如果,如果你知道真相,会不会,真的恨我一辈子?

  这几天徐安琛一直上晚班,苏瑾去超市买了菜回家,做了几个简单的清淡小菜,然后放进保温桶里,给他带过去。

  刚进到医院门口,苏瑾就被几个举着摄像机的拿着话筒的人撞到一边,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苏瑾了解到,今天有家属到骨科闹事,其中一个医生还被打了。苏瑾惊讶,一瞬间慌了神,提着保温桶就往骨科科室跑。

  心砰砰地跳着,连呼吸都没敢喘一下。

  走廊里有保洁阿姨正在清洗地上的血迹,苏瑾几乎是扑开徐安琛办公室的门,可是里面根本没人。苏瑾心尖一紧,扔下保温桶急忙跑出门,连腿都是软的,根本站不稳。

  她害怕,害怕那个是他。

  她冲到保洁阿姨身边,抓着她的胳膊,神色忧忡:“阿姨,阿姨,刚刚……发生的医闹事情,受……受伤的医生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声线有多颤抖。那些话哽在她的喉咙里,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哎哟,我也不知道啊姑娘,”阿姨被她着急的神色吓到,些许抱歉,“你没事儿吧啊?”

  苏瑾松开她,手瞬间无力。

  这时,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徐安琛刚走出走廊,看到苏瑾弯曲的背影,开心地朝她走来,“苏瑾,你怎么来了?”

  苏瑾愣神,回头看他,表情别扭,简直哭笑不得。

  徐安琛一脸迷茫,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苏瑾两三步跑来,紧紧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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