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黛玉心里却是忿忿道，古代的贵族人家怎么这么乐善好施？
要是现代多几个能在大街上给自己钱的人，自己前世倒是不用那么费力打工了。
路上捐赠这一遭，致使黛玉到了寺里烧香拜佛都兴致缺缺。
大家拜完佛之后，寺院里的人见林府千金一脸困乏，便自请带去专为贵人备的厢房里休息。
房间里干净素雅，佛香袅袅，黛玉不一会就入眠了。
六神恍惚之中，黛玉感觉自己踏入了一处园子。
这园子与其他园子并不相同，一会是春景，一会是夏风，一会是秋色，一会是冬致。
四季不停变幻，奇妙万分。
黛玉张望着，四周突然春暖花开，莺雀鸣鸣，远处柳叶微动，近处嫩草相连。
一低头，娇红芙蓉花中立着一块木碑，写着七个字：
佛门脚下奇相识。
方才把这字看清了，忽然天空烈日炎炎，树木愈加苍郁，面前生出一片池塘来。
池塘中莲叶碧清，莲花艳艳，茂盛之景中居然也立着一块木碑，黛玉前去看了，也是七个字：
梨园谁怜优伶梦。
骤然间凉风袭来，树叶簌簌。
霞色满目，黛玉如同脚踏一片红云。定睛一看，自己已身处枫叶林之中。
落叶堆砌处还是有一块木碑，这次是这七个字：
江花翻滚来转机。
黛玉于是心里纳闷：刚才那景处有水，碑上文字却没水。此处景致无水，碑上倒写了江水。
顷刻间落雪缤纷，枫叶林也不见了。
身无暖炉相伴，寒气冻得人直打哆嗦。不过雪地里也是插着一块七字木碑：
芳华落尽姻缘空。
瞬息景致又一换，面前出现了一座小庙。
黛玉心想，自个不是才进了寺院，怎么又来了一栋庙里？
但见那庙门上题着一副对联。
左边写的是“穿越时空新生命”。
右边写的是“是福是祸未可知”。
黛玉思忖，这是对的哪门子的联，又是作的哪门子的怪？
须知天下事物皆是福祸相倚，还用他来提醒作什么。
这时前面来了一个摇着破扇子，笑眯眯的老僧。
他也不打招呼，就对黛玉说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黛玉似乎觉得回答他是很自然的事情，便回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老僧又是一笑：“你来了此处之后，觉着自己比其他人更适应，更机敏，更能看得出事物的毫由之处。表面上风淡云清，内心里满是得意。须知人生变幻莫测，还是谨慎谦虚来的更好些。”
黛玉一头疑云，老僧便带她走出小庙，来到一处木桥之上。
老僧破扇一指，对着桥下说：“这是你原来的时空，现在空了一个口子。”
黛玉也往桥下看去，却见桥下一片云海，云海之中万千灵光浮动，而灵光之中却有一个缺口子。
老僧又说：“能穿越时空，乃是一万分的机缘巧合才能至。你本应多多感谢这份奇遇，而不是徒增骄傲之心。你原先的时空独缺了你这份生灵，也是不容易。”
黛玉心想，这装的是哪门子的神，弄的又是哪门子的鬼。
于是忽地冷笑一声，使老僧讶然。
“我平生最厌恶‘我是为了你好’‘我们多么多么不容易’这番说辞，”黛玉扯住老僧袖子，就作势把他往桥下推，“你要是心疼我原先时空那个位子，你就去代替我罢，去替我享享那天天加班，月薪三千的好生活好了！”
那老僧只是一虚体，哪经得住黛玉这一拖拽，嘴上连连求饶道：“商卿三思，商卿三思！”
黛玉手下并未放松，将那老僧奋力一推。
只是须臾，桥上便只剩下了一人。
黛玉并对着桥下云海喊道：“我那老板最喜欢加班，你不到晚上十点就别走人，可千万记住了！”
慢慢地，云海消失了，木桥消失了，黛玉也从睡梦中醒来。
左右一看，雪雁、睡莲还伏在案头睡觉，不知是路途劳累，还是也中了那梦中老僧的妖术。
黛玉没想去打扰她们，出了厢房左右没见着芙龄，便觉奇异，喊了两三个小丫头跟着自己一起找芙龄去。
却说这蟾鸣寺也是扬州当地一大寺，进献香火的人家众多，跟着前来的小厮丫鬟也众多。
黛玉找着找着，便在一处樟木之后，听见两个小厮交谈。
本无甚兴趣，但听那两个小厮提到林家，于是和丫头们止了脚步，在这树后屏息凝听。
只见左边那个赤脸小厮说道：“这扬州城富贵人家甚多，进香的也多，今日一来，竟连马车也找不到好地去安顿。”
而右边那个黑脸小厮“啧”了一声，卖弄道：“扬州城富贵人家是多，可那真真富贵的，只有两家。”
说着，便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赤脸小厮自然被勾起了兴趣，直问：“哪两家？”
黑脸小厮回道：“林府，息府也。”
赤脸小厮直摇头：“什么淋府，熄府的，没听说过。是管什么淋雨，熄火的伞只木柴商户不成？”
黑脸小厮眯起了眼，说道：“你来扬州的日子短，自然不知道，我且与你细细说来。他们两家自然不是小商户，是历代有名望的当官儿的。林家如今管的是卖盐的，息家管的是卖铁的，你说这官大不大？这林府是读书世家，息府也出过武将，宅子都是大的很。”
赤脸小厮好奇道：“那今日林府，息府可有来人？我也好见见真富贵。”
黑脸小厮说道：“林府是来了人，林老爷和他那唯一的嫡小姐都来了。息府今日不曾在这寺里见着，倒是寺外看见有个息府的小姐在替西边将士做募捐。”
赤脸小厮做了猜想：“这息家也和林家一样，只出了一个嫡小姐？”
黑脸小厮笑道：“非也。息府倒是人口旺盛些。息府太太先后有了两个小姐，一位公子。大小姐听说叫荷华，才貌双全，淑质贞亮，早就被选进宫中做公主陪读。二小姐叫雯华，比之姐姐也差不了太多，是个能干之人。小公子单名一个‘锦’字，不像他姐姐那么爱走动，是个什么性格，外面人也不知道。”
黛玉因此心中叹息，原来路上见的那皇妃般的女子就是息府的二千金息雯华。
妹妹都长得跟皇妃一般，那选进宫中作陪读的姐姐息荷华，还应该多美，多有才识？
感慨间想起了原著里的宝姐姐，黛玉心中拜了几拜，希望蟾鸣寺里的佛保佑宝姐姐能选进宫中去做个什么公主陪读。
既然自己和贾雨村的命运都能被自己改写，宝姐姐的命运未必不受牵连，不至于一腔才学束缚在那贾府里罢。
黛玉一边思索，一边慢慢踱步离开了这处地，在山林间自走动。
忽听见吆喝声，还以为又是别人家的小厮躲在山林间玩耍，目光却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那掷色子赌钱的不是别人，正是厉妈妈。
黛玉先是一惊，又是遗憾。要是这时代有个相机，自己非把这厉妈妈赌钱的样子拍下来，洗成三百张照片供林府上下传阅不可。
黛玉和随从丫头们悄悄儿地走到厉妈妈身后，欣赏她那还“三个六”“一对顺”的沉浸模样，丫头们俱是偷偷一笑。
“这手真晦气，怎么这把子又输了！”厉妈妈懊恼状。
黛玉在一旁冷不丁地开了口：“不打紧，我看妈妈牌运好的很。”
厉妈妈转头一看来者是谁，吓得立马魂飞魄散，不知是先行礼，还是先辩解。
黛玉倒是神态自若，不一会间拿出二两银子放在厉妈妈手上，宽慰道：“我送几钱银子给厉妈妈赌钱玩，厉妈妈可要放开了些好，别被他们比下去了。”
厉妈妈一双粗手捧着这银子，瞪大了眼睛，不知小姐何时变了性，这般宽容起来。
忽觉这银子烫手的很，品出了小姐话里明是支持，暗是威胁。
此刻姑娘不会去老爷面前告状，但要是哪天惹她不高兴了，她肯定会狠狠地在今天这事儿上大作一笔文章。
厉妈妈正欲退回银子，先赔个罪，发现林姑娘已经不知芳踪。
黛玉和丫头们则是彼此笑话了一番厉妈妈后，继续在山林里转着，找那芙龄。
踱至清幽处，突现一汪极澄清的湖水，倒映着青山翠树之貌，远远看跟绿玉一般。
这还不是最绝的，最绝的是湖水中央有一极高的观音像，洁白而生动，不染一尘，让人恍惚间如临仙境。
黛玉心想，自己今日来蟾鸣寺，拜佛拜得昏昏沉沉，后又睡了一长中觉，并没得空欣赏寺院里的景观。
这蟾鸣寺也是个颇大的寺院，若不好好欣赏一番美景，则算是白来了一趟。
正静心于山林之间，与观音共鸣，就又听见欢笑语。
难得的心境清静被扰，黛玉恼得要找出笑语人来教育一番。
一下子便找出了树丛中的两个人。
一个是女子，看瘦长背影就知是芙龄。另一个是男子，作和尚打扮。
两人相谈甚欢，举止亲密，吓得黛玉用帕子捂住了口。
复又走上前去，小声呼喊：“姑妈，姑妈！”
那芙龄正被说得眉目飞扬，哪里听得见人喊她。
黛玉无奈，只得又喊道：“芙龄，芙龄！芙龄姐姐，芙龄姐姐！”
喊了好几声，芙龄这才回过头来，望见了这边着急的黛玉。
芙龄方才走过来，笑意未散：“他说我是妙妙仙子转世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黛玉哪里愿意听她分享他们之间的乐事，赶忙拉了芙龄往外走，走了一段路才说道：“男人骗人的话你也信！”
芙龄疑惑道：“可他是个和尚呀。”
黛玉紧接着回道：“和尚也是男人，和尚也会骗人！快别记得他这些子胡诌话，跟我一起找父亲，然后一起家去。”
这芙龄不知古代男女有大防，在这单独和男子一处说笑也就罢了，可作为现代人还能被逗乐，黛玉只差说一句“你作为一个现代人也信这些”。
可是这些穿越者目的未知，所以黛玉还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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