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贼

　　郡主的小院里很快就忙碌了起来。在殷南山的指挥下，厨房送来了数十头新鲜韭菜，沥干净泥沙的韭菜绿油油的，鲜亮可爱。此外，又送来许多时令鲜果和热水，还有一把小菜刀。

　　果然是土方子一类的……睿王爷心中暗自衡量着，一言不发地坐在小郡主床边，紧紧握着小郡主的手，周身散发出隐隐的威压。

　　殷南山进入了状态之后就不在意睿王爷威压了。

　　认真起来的小孩视外界为无物，专注的气势使得睿王爷的眼中也闪出异彩。“倒是个修武的好苗子……也不知他家里大人怎么回事，十岁了还不教他引气入体。”他心里想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殷南山的忙碌身影。

　　殷南山此时可没空猜他的心思，只见刀芒一闪，小菜刀从韭菜根部将之分作两半，手法利落得让睿王爷诧异，莫非这小孩家开酒楼的……

　　一连剖了四五头韭菜之后，捏着这一撮半根的韭菜，殷南山走到床边，对睿王爷道：“请王爷挤出韭菜中汁液，涂抹于郡主身上发痒之处。今日涂三次，再辅以鲜果代餐，最快今晚便能看到效果。嗯……那个……给小郡主涂韭菜汁……需要小民来示范吗？”

　　睿王爷一开始还严肃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看着身高只及自己腰间的小孩那亮闪闪的眼神，感觉这小子期待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顿时气得肝疼，一股气憋着又发不出来，冰封万年的黑脸都憋红了……

　　小郡主又在床帘内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她笑归笑，睿王爷还是努力维持着严肃的神色，按照殷南山的指导试着将韭菜汁涂抹在了小郡主的小臂上。

　　“有何感觉？”睿王爷紧紧盯着小郡主的手臂，声音中浓浓的紧张。

　　小郡主仔细地感受了一番，轻声道：“还好，有点辣……似乎……似乎那种奇痒……稍微轻了一点点……？也许……是心理作用？再……再等等……”

　　尽管她的语气还是虚浮的、不确定的，但睿王爷眼中一下子迸射出喜悦的光芒——即使是“甘棠”，为小郡主开的镇痒的方子，也没有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

　　睿王爷呼地一下站起来，叫了两个大丫鬟过来继续涂抹韭菜汁，自己则是健步如飞地冲了出去，把殷南山吓了一跳。

　　小郡主隔着床帘柔声道：“不要紧的，父王应该是去告诉母妃这个好消息了。”太久没正常进食，小郡主已经非常虚弱，她一口气说完这句话之后呼吸急促，脸颊漫上红晕。

　　殷南山与床隔了几步距离，却也不敢走近，垂着手道：“效果还没出来呢……郡主还是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小郡主倒是很少与这么耿直的同龄人交谈。

　　在她的人生中，所有人都众星捧月一般捧着她，唯一一个不需要捧她的同龄人是小越王。然而小越王永远被笼罩在太后的羽翼下，他们很少有亲近的机会，虽然有传言说她是注定的未来王后，但她并没有什么兴趣。在她的印象中，小越王只是个脸色苍白不苟言笑的小孩，整个人常年如一把小弓般绷直，在不易察觉处微微颤抖着，仿佛用尽了全力。

　　乍遇见这样一个耿直有趣又浑身是谜的平民小孩，又有了避开父王单独相处的机会，小郡主非常开心，那种万蚁噬心的瘙痒感也似乎淡了许多：“你……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回郡主的话，小民玉满楼。”殷南山并不会因为小郡主天真无邪而失去谨慎之心。自己的身份，还没到能暴露于光天化日的时候。

　　“真是……不有趣……叫我新月……就好。”

　　殷南山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草民不敢之类的煞风景的话。毕竟病人如果心情好，恢复速度也会快一些。

　　思考了一会儿，殷南山拿起旁边案几上的鲜果和小刀，溜溜地削出了个好看的苹果，切作小块，放在小银盏里递给一个丫鬟：“吃个果子吧？”

　　小郡主似乎没有吃过这样做法精致的鲜果。那果子切得极细，晶莹剔透的一方方，看得小郡主竟有了食欲。她唤那丫鬟喂了她一块，果子几乎不用咬，入口生津，甜得她眯起了眼，囫囵不清地说道：“小玉，你可……真厉害，什么都会。”

　　小玉……殷南山顿时觉得牙疼。“谬赞了，一些小把戏罢了，上不得台面。”

　　小郡主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在努力透过床帘看清殷南山脸上的表情。

　　不知怎么的，小郡主的好奇目光似乎比睿王爷的森冷眼神带给人的压力更大些……

　　其实，不但殷南山是小郡主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同龄人，小郡主更是殷南山人生中见到的第一个同龄女孩子，所以殷南山面对睿王爷尚能进退自如，面对她反而紧张的要命，生怕说错话，惹哭这个娇娇弱弱的大小姐。

　　殷南山觉得手都没处放，咳嗽一声，讪讪笑道：“小郡……新月姐姐，你无聊不？给你变个戏法……”

　　小郡主的目光一下子灼热起来。

　　于是，当一炷香后睿王爷搀着脸有病容的王妃走进郡主小院，只听到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传出，略略虚弱但神采飞扬。

　　王妃整个人顿时焕发出光彩来。她刚才听睿王爷报喜时还是不太相信的，毕竟一个小孩子能治怪病这种事情太离奇。但是听到女儿沉寂了将近一个月的笑声，她信了！毕竟，昨天，女儿还因为瘙痒难忍咬破了嘴唇，却忍着不哭怕父母担心，今天竟高兴得笑出声，这下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两人相携快步进了屋，王妃只见一个十岁小郎君立在床边，搓搓手，而后翻手变出一朵花来，又引得小郡主一阵惊呼，随后一阵欢笑，她不由得站住了脚，眼含泪光地看着这一幕。

　　睿王爷的关注点显然和王妃不同，他眯起眼睛盯着那朵美丽的鲜花，随后不顾这一幕场景有多温馨，暴怒道：“小贼！你是不是折了院子里的十八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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