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 章 山花

王一和郑思益隔空而立，忽见对方说着说着，笑容收敛，目透锐芒，顿时心头一寒，连忙运起气机覆盖全身，生怕对方突然出手。

    郑思益瞧他模样，神态反而变得闲适淡然，有如逐风赏月，一派天真，飘飘然负手说道：“按你们武林的说法，性之足则生精，精之足则化气。攻心破气，意在气先。你越是事事求全，面面求稳，则证明你心中越是害怕忧惧。哪怕没有流于表面，其实已经埋下祸根。所以我只要站在你面前，你就没有分毫胜算。”

    郑思益口中谈笑，脚下却是不停，缓缓朝着王一迈过去。他越是如此，王一心头压力反而越重，额头生出一层汩汩细汗，只觉对方双眼几能直斥人心，窥破灵魂深处。

    王一此刻心神晃动，刚生起来的一腔信心，就像下过一场泼天暴雨，刷的全部浇灭。哪怕他知道郑思益是故意扰乱他心神，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怀疑彷徨之念。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是绝对实力带来的巨大压迫！

    郑思益脸上含笑，每前逼一步，王一就往后退一步，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生怕对方抓住破绽。

    远远看去，王一身子僵硬呆板，远没有对战火臣与太阳神时那般潇洒自然。

    王一心知再被对方压迫下去，怕是要不战而败，心中猛地激起一股火气，当下振奋精神，生出“恨天无把，恨地无环”之感，直欲一拳打死对面。

    他长吸一口气，马步微沉，徐徐一拳送出。这一拳看似缓慢，但空中居然生出一股涡流，气流乱扬，飞起无数尘沙。

    郑思益眼露精光，仿佛一层璀璨流华闪过，嘴角微微一翘，竟也学着王一的样子，缓缓打出一拳。

    二人无论出拳的姿势、力度、角度，居然一模一样，哪怕是搅动的拳风都分不出丝毫差别，唯独只两股气流旋转的方向各不相同。

    两道劲力各自抵抗消磨，王一脸色一变，只觉郑思益拳下余地更多，拳风更为凝重厚实。看似不分上下，实则郑思益的拳力已化作泰山，当头压来，令他避无可避。

    王一心中一定，沉喝一声，背后脊柱大龙抖动，腰胯发出咔咔咔的声音，身形一旋，居然扭转至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避开郑思益拳头，五根指甲透出，银光闪烁，一爪抓出虎啸声，狠狠拿向郑思益肋下三寸。

    这一招是“虎形”的变招，又结合“龙形”的腰胯之力，能于不可能的角度出手，爪劲更是锋锐犀利，无论偷袭或是正面交手，都可打出不可思议的奇效。

    王一自从学会其他神通之后，已经极少使用“龙虎二形”，但这次他打定主意要与轮回贴身肉搏，这门武功自然又捡了起来。

    他料想轮回神通虽强，对于凡人拳脚招式或许了解不多，此刻出其不意，万一打出奇效也未可知。

    可王一到底小看了郑思益。他一动，郑思益微微一笑，竟也跟着动了起来，脊柱抖动如龙，出爪凌厉如虎，亦是探手抓向王一肋下。

    王一心中一惊，左爪忽收，右爪却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探而出。郑思益见状，也是收起左爪，挥出右爪。

    “噼啪……”刹那间，一声鞭炮炸响的声音响彻周遭。

    两人右爪对右爪，十指一碰，居然扣在一起，互相用力，只听“咔嚓”数声，王一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左手挥动，一巴掌扇向郑思益。

    郑思益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头往后一仰，单手一格，架住对面，而后反手紧紧相握，竟也令王一动弹不得。

    王一脸色一变，情急间一脚飞起，狠狠撩向对方下阴。郑思益身子不动，也是一脚抬起，王一只觉身下脚影闪动，“噼砰”一声，两腿一对，顿时传来一股剧痛，但借着这股力道，还是挣脱了对面的纠缠。

    王一深深注视一眼对面，再一低头，只见五根指头已经变成弯弯曲曲的麻花状，显然刚才那一阵脆响，就是他手指骨折的声音。

    要知道王一现在金身大成，骨肉硬如精钢，便是拿刀剑也不可能轻易伤他，更别说将他五指搅成这个模样。可见郑思益肉身虽然濒临崩溃，但得了轮回之力加持之后，强度依然远在王一之上。

    郑思益和王一对视一眼，不禁莞尔，一抹笑意凝在嘴角，眼中星光跳跃，竟生出一种奇美之色。

    “我即便不攻心，你也不是我的对手。”郑思益背负双手，王一在他眼中，仿佛只是一只蝼蚁：“你我之间，是生命本质上的差距。那一线，靠你自己永远都迈不过去。只有成为我的炉鼎，才能看到这方天地之外的风景！”

    郑思益话语轻柔，仿佛情人在耳边呢喃细语，充满无限魔力，不断挑逗王一跳动的内心。

    就在这时，王一蓦地狂笑起来，他微微佝偻的身子正缓缓直起，即便只是一只蝼蚁，即便身背数倍于己之物，却依然压不完他的腰背。

    王一眼中蓝色光幕闪动，“莲藕化身”的选项突然间闪烁一阵流光，无数异力从浑身各处聚集过来，朝着他断肢处汇聚。

    王一先是一阵剧痛，接着麻、痒、酸、胀一起袭来。他心神沉入，仿佛见到断指处的种种变化，从细胞分裂到血管重合，再到骨骼扭转，回归原位。

    不一会儿，这五根断肢便重获新生，一如没有受伤之时。

    郑思益眼角一颤，神色瞬间凝重几分，他死死盯着王一手指上的变化，这等补天造化，生生不息之力，分明是高维才能拥有的力量。

    “这怎么可能？”郑思益心中暗惊：“西王母都只能主动降维，地球上难道真有人可以打破维度？”

    他知道王一现在的本事，离自己远远不及。但是对方明显已经走到了正确的道路上，只要假以时日，未尝不会是自己的劲敌。

    王一鼻尖“嗯”了一声，发出舒服的呻吟，随后撑了一个懒腰，浑身发出“噼里啪啦”的暴响，整个人精神奕奕，竟有撑开天地，脱去樊笼之感。

    郑思益冷冷一笑：“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他原本意态超然，便是打斗也显得潇洒随意，但此刻只是稍稍用心，浑身神意立刻开始活波跳动，千变万化。

    郑思益趋神如兵，潮涌而出。时而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有时又如怒海狂涛，遍压而来。

    王一刚刚脱困，都还没来的及大展拳脚，就迎来对方当头一棒，仿佛又飞来一座大山，狠狠压在他背上。无论体力还是精神，都在被快速消耗。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王一已是汗下如雨，仿佛与郑思益斗上几天几夜，莫名有些疲倦困顿。

    就在王一快要坚持不住之时，他心神中蓦地群星闪耀，挥洒星光，一股洪荒巨力奔涌而出，令他头脑一醒，精神跳跃，神意化作一根锐针，“啵”地一声，刺破郑思益洒下的无穷天幕。

    这一刻，变故顿生，王一气机一动，恍似发现郑思益的破绽，一双瞳子里发出幽幽厉芒，下意识抬手击出，夹带无穷蓝白电芒。

    刹那间，王一身形闪动，好似跨越虚空，空中都传来阵阵龙吟，吓得人肝胆俱寒。

    郑思益却如未觉，瞳子上下左右，不断游动，始终能够捕捉到王一身影，视线更是死死凝在对方身上。

    眼看这毁天灭的一拳将要打中自己，郑思益面无异色，竟于间不容发之际，将身子微微一侧，轻轻巧巧避了开去。

    王一一拳没中，心头陡沉，眼前仿佛生出一层黑障，不能视物，整个人更是如坠泥潭，滞涩难言。

    “‘天魔七变’是我的力量，你竟然用它来对付我，真是可笑！”郑思益眼中闪过一抹邪气，嘴角笑容越发冷冽：“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天魔七变’！”

    话音一落，郑思益眼中星芒跳跃，一股异力生出，顿有一道阴风自王一‘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誓要令其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王一身子一颤，仿佛坠入冰窟，好在他‘火里种金莲’神功已经圆满，神识肉身无比坚固，哪怕阴风再强，也是硬扛了过去。ωωw..net

    可“阴风”一过，还没等王一回过神来，又有一道“鬼火”自他“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丸宫中，竟要将他烧地五脏成灰，四肢皆朽。

    王一只觉浑身发烫，仿佛被人从冰窖中提溜而出，又扔进了老君的炼丹炉里，一时间烈火焚身，痛苦不堪。

    危机时刻，王一只能将“人皇之躯”运转到极致，祈祷对方能够发挥它水火不侵、刀兵不入之能。

    这风火二势，越烧越雄，王一在重重煎熬之中，心头居然生出一种古怪念头。

    “火里种金莲”与“人皇之躯”这两门神通，一者炼神，一者炼身，俱为世间静功、动功之绝顶，他虽然修炼到了巅峰，却并不能两相贯通。譬如盖房垫瓦，各自为政，没有大梁撑住，欲图坚固而不可得，他日必有大厦倾颓之虞。

    可如今随着郑思益“阴风”、“鬼火”不断锤炼，两道神通在重压之下，竟然渐渐有了弥合之势。就如那砖瓦之坯，虽已成形，尚未经水火煅炼，终不成器。如今“阴风”、“鬼火”烧好补上最后关键一环。

    王一只觉意识深陷，身处无为而无不为之境，体内阴阳交泰，星力牵丝走线，攀弓踏弩，摩脐过气，进红铅，炼秋石。便似月在长空，水中有影，以前虽能看见，却无处捞摸。如今由虚返实，竟觉能够碰地到了。

    这根大梁渐渐生成，高宇稳固再不是幻想，王一一直不得其门的“托天”神意，忽然开始散发微微荧光，好似在呼应身体内种种变化。

    郑思益心中一凛，他如何没有察觉王一身上的变化，一时暗暗叫鬼，只觉眼前这人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这样都能让他转危为安。

    而且王一身上生出的气息令他极为不安，好像对方已经摸到了那扇门，只差推门而入的那一丝力气。最可怕的是，他已经感觉到那股力量正在王一身体内酝酿，随时都有可能成型。

    “这怎么可以！”郑思益眼中闪过厉芒：“凡人就是凡人，岂可妄想踏足神的领悟。”

    王一一旦踏入高维，那他千年谋划顷刻间便会付诸流水。想到此处，郑思益一声厉笑，大手拍出，劲风呼啸，毫不留情。

    王一此时无想无觉，借着两大神功交弥而生的异力，手足自主飞扬，一身神通也随之挥洒而出。

    他出手招式全无规矩，有如行云流水，又似捉鸡走兔，看似随意而为，招招却又妙合天理，无不自然。

    郑思益连拍三掌，竟全被拦住，无隙可入，而王一反攻之势，却如天崩地裂，手足大开大合，起伏不定。

    郑思益越打脸色越难看，明明自己这边实力更强，对方却能屡屡扭转败势，反击一二。

    到了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到属下说的“难缠”是什么感觉。且随着对方那股莫名气息越来越强。两人交手过招之际，自己这边竟已开始隐露颓势。

    郑思益长叫一声，忽地跳出战局，冲着王一咬牙道：“好好好，王一，是你逼我的。看我‘魔——涨——道——消——’！”

    他单手推来，力如弧穹盖顶，大得不可思议。那高维力量一出，世间万物俱都碾为尘土，任何人都无法抵挡。

    哪怕王一此时状态奇异，潜意识里也察觉不对，护体劲力应机而发，浑身骨骼噼啪作响。

    可郑思益就是要在王一突破之前，斩落对方，根本不给对方一丝机会。哪怕王一离那境界只差一线，浑身防御亦是被层层瓦解。

    这力量在空中不断生长，大到没有边际，王一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甚至主动停止了进化，就连系统都失去了联系。

    王一心头生出一股绝望，就在这时，一阵淡淡清香传来鼻尖，他心头陡然一舒，忍不住睁眼一看。竟见漫山遍野，不知何时已开满鲜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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