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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以德服人


  “什……什么?”坦巴桑布的笑容直接凝固在了脸上:“道友,别开玩笑了,哈哈……”

  “我在开玩笑吗?”

  王一反问一句,朝他望来,目光若深潭秋水,一眼也窥不到边际。

  坦巴桑布笑容渐渐敛起,眼中闪过几丝惊色,狐疑道:“道友不会说真的吧?”

  王一淡淡一笑,说道:“坦巴大师本就是红教一脉,既是想回归藏传,何必苦苦巴结什么摩古谈。倘若对方事后反悔,大师岂非人财两空?”

  “我若是你,就直接取而代之。反正这世尊之位又不是父子相传,既是各部公推,那自然是有德者居之!”

  他话里话外都透出一股无双霸气,令人心神摇曳,但是坦巴桑布只觉得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

  卧槽,我刚才听到了什么?让我当世尊?

  坦巴桑布直接人都麻了,脑海里哪还有什么释迦摩尼、明王法藏,只有一句国粹盘踞在自己脑子里。

  见到对方一副丢了魂的模样,王一不由笑道:“佛祖尚且能舍身饲虎,割肉喂鹰,难道到了坦巴大师这里,连成佛的勇气都没了吗?”

  坦巴桑布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扯了扯嘴角,说道:“这压根就跟勇气没什么关系好不好!”

  “那跟什么有关?”

  坦巴桑布:“……”

  王一豪迈一笑,说道:“凡举贤者众,自是择其优者。倘若坦巴大师确实能力出众,德行服人,自该当仁不让。”

  坦巴桑布苦笑一声,无奈道:“可我现在就是能力不行,你就算要我去争,我也没那个实力。不说其他几派,光是摩古谈法王,若是知道我生就二心,只怕都能生啖我心了。”

  王一哈哈一笑,凝神望来,目光之中有说不出的自信与坚定,只听他朗声说道:“以前的坦巴桑布自然不行,不过现在……我觉得并无不可。”

  “什么意思?”坦巴桑布一愣,连害怕都一时间给忘了。

  王一收起笑容,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有我!”

  坦巴桑布等了半天,没想到等到这样一个答案,想笑笑不出,直接人傻了。

  你以为你是谁?明空藏吗?还因为有你!我要是信了你的话,岂不成了默朗钦莫最大的笑话。

  年轻人不讲武德,欺负我这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家,这是要把我推进火坑。

  坦巴桑布愤愤不平,直至无槽可吐,甚至开始有点后悔请王一帮忙。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王一有着许多年轻人的通病,获得一些成就后,就开始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

  不过他转念一想,年轻一辈有如此高修为的,迄今为止他也只见过王一一人,对方有些傲气,那也在情理之中。

  坦巴桑布沉吟半晌,实则是在暗中措辞,希望能够劝王一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幻象。

  他目光复杂,故作镇定道:“道友既说要我夺世尊之位,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很简单!”王一垂眸一瞬,淡淡说道:“因为默朗钦莫诸派势力之中,属大师最弱小,亦最不为其他法脉所容。”

  你妈的!

  士可杀,不可辱!

  坦巴桑布差点破口大骂,不会说话可以不说!什么叫最弱小,什么叫不为所容。

  他忍下愤慨,瓮声道:“道友是要我做你的傀儡?”接着,他嗤笑一声:“这绝无可能!”

  王一倒是老神在在,淡定一笑:“我虽不入藏传,却也知晓这世尊之位乃是所有藏传中人心中的至高荣耀,我要是你,但有一丝可能,就绝不会为了所谓自尊而拒绝。”

  “这……”坦巴桑布沉吟数秒,就听王一问道:“大师宗门从元朝起,到如今已历千年。为何任旧念念不忘回归红教。若能安心耕耘蒙古,未尝不可成一地之尊。”

  坦巴桑布苦笑一声:“道友有所不知,当年我宁玛派奉命北上传教,原是身负弘扬藏传之重任,可谓无上之尊荣。可谁知短短百年,洪武大帝就灭了大元。而朱元璋一统天下之后,又恨屋及屋将我等侍奉过元主的宗门一一定为伪教。藏传摄于洪武大帝的威名,不敢为我等正名。祖师无奈之下,只能随元主北迁。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宗门经典大量流失、损毁,十不存一,几至于传承断代。祖师痛心疾首,自喻为宗门千古罪人,最后郁郁而终之时传下法旨,凡后代弟子务必要重归红教法脉,迎回宗门经典。”

  王一皱眉听着,只觉得坦巴桑布的祖师真是迂腐之极。佛法武学,时移世易,岂有一成不变。千年之间,若肯悉心求教,博采众长,集数代之力,未尝不可别出机杼,另起一峰。似那般死磕,还留下法旨,平白折损自家心气,更给后辈弟子带上一幅镣铐,郁郁不伸,以至于藏边蒙古皆不能容。

  “我密宗原有九乘三部,如今由于经典丢失,竟只得六乘,就算是天赋再高,最多得一个‘瑜伽密’乘,离超脱甚远,更遑论能使人肉身成佛,脱去劫数的‘大圆满法’。”坦巴桑布苦叹一声:“道友瞧不起我等,觉得有跪舔藏传之嫌。可传承之重,重于泰山。历代祖师之中也曾有胸怀抱负者,试图以萨满教义弥补传承之中的残缺。但是二者之间,从根子上就不同,强行拼凑亦不过是个四不像,哪还有半分成就大道的希望!”

  王一恍然大悟,说道:“难怪大师即便备受冷眼,依旧孜孜不倦为红教谋划,其中竟有这样的渊源。”他话音一顿,眼角一翘,忽地笑道:“既如此,那这世尊之位,大师是无论如何都得一争到底了。”

  坦巴桑布听到这话,都快放弃抵抗了,只能硬着头皮道:“世尊之位,何其贵重。道友只是一说,哪里明白背后的凶险。我一无人望,二无神通,要夺这世尊之位,岂不比登天还难?”

  “也不尽然!”王一淡淡一笑,突然说道:“坦巴大师,我敢叫你出手,就绝无空手而归的打算。人望也好,神通也罢,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拳头大小罢了,既如此,那便让大师看看我的拳头!”

  他话音一落,出手如电朝着坦巴桑布面门打来。变故陡生,众人大惊。坦巴桑布亦是心叫不好,只当对方心怀苯教,想在默朗钦莫大会之前突袭解决自己。

  眼看来不及阻拦,坦巴桑布只得横出一掌,拦在面门之前。但身下的椅子却收不住如此大力,“吱呀”一声,变得松散歪斜,停顿数秒之后,“咔嚓”碎成几块。

  坦巴桑布一个踉跄向后疾退,结果前后脚跟绊到一起,整个人跌坐在地。

  “好胆!”见到师父摔倒,扎勒巴一声厉喝,伸手就要去抓王一左肩。而王一却似多长了一双眼睛,看也不看对方,微微一侧便躲过一抓,随后右脚一勾,将他下盘勾散,趁其立足未稳之力,手腕轻轻一推,硬生生将他推向墙边。

  扎勒巴只觉深陷大海汪洋之中,周身明暗四劲,不断涌来,化为无数深海潜流,水中漩涡。他拼尽全力,即便额头青筋凸起,连推带送,手段尽出,也只堪堪化解这股凶猛暗劲。

  力竭之时,也恰好就是撞到墙上之时,若是晚上那么一丝,不说撞个脑浆迸裂,至少也是头破血流。如今只是疼上一会儿,不可不说实是万幸。

  扎勒巴心中十分清楚,这是王一手下留情之故。同时心中也极是惊骇,此人出手竟能把双方劲力强弱都算计进去,如此精妙的劲力控制,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他不由望向一旁发愣的宝日格,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妒意,这贱种真是傻人有傻福,居然能认识到这么一位奇人,日后对方若能指点一二,自己岂非再难望其项背?

  此时坦巴桑布早已站起,他怔怔站在当场,两眼发直。王一出手偷袭,他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想居然毫发无损,可见对方并不想伤害自己。但他却又实在想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做如此举动,难道是为了报宝日格的仇?

  “坦巴大师,我这一手如何?”

  坦巴桑布以为对方在羞辱自己,脸皮发红,呐呐无声,半晌,方才有些沉闷道:“道友若只想要显摆你的武功,坦巴自认不如。”

  王一哑然失笑,不理他的小情绪,兀自说道:“若这一手放到默朗钦莫,大师觉得有几成胜算?”

  坦巴桑布一怔,随后眼珠睁大,心里砰砰狂跳。

  难道?

  一股难以言说的野心开始在心中悄然滋长,过了几秒钟,他才装作若有所思道:“若要我品鉴,至少比得上二十年前的明空藏!”他顿了顿,又道:“但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各家研习妙法,未尝不会有战而胜之者。想凭借此招称雄默朗钦莫,只怕还远远不够。”

  “那是自然!”王一微微一笑,忽地说道:“那么现在呢?”

  坦巴循声望去,王一之前虽然显露神通,不过气质内敛,所以举手投足显得平平无奇。可是此刻,他却气质大变,似有一种天然浑成的磅礴气势,俨然天地之初、混沌未开,不知其高,不知其大,亦不知其深厚,只看一眼,竟连想和他对敌的心思都生不出一丝了。

  他正感震惊之时,王一气势又变,似风起于青萍,势如孤峰独岳,拒人于千里之外。又似藏天地于芥子,化微尘为宇宙,无处不在又无所不能。

  “能大能小,若有若无,无相有相,皆为诸相!”坦巴桑布惊恐大叫。

  他话音刚落,王一在他眼中又已经化为一轮巨日,悬于雪山之顶,如朝阳初升,金光融融泄泄,照的人心头发暖。

  坦巴桑布大脑如弦崩断,仿佛见到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整个人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三步,方才指着王一道:“大……大……日经……明……明空藏!”

  王一三种变化,分别是天地恒一、法生万物、普照自然,正对应大日经中佛法广大的三种境意。

  只是王一和明空藏有所不同,他是旭日初升,朝气蓬勃。而明空藏则是烈日当空,炙烤天下。

  这便是二者对于《大日经》理解不同,练出来的不同意相。王一代表着向上攀登,无限可能。而明空藏则代表着天大地大,唯我最大!这二者无分高下,却各有千秋。

  房内众人听到坦巴桑布的喊叫,纷纷脸色大变,不由注视王一,自家师父向来有的放矢,难道他还是明空藏转世之身?

  王一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大师觉得若凭此法,够是不够?”

  经历初时的惊恐,坦巴桑布心情稍微平复下来,擦了擦冷汗,口中说道:“够……自然够!”

  口中说着话,眼睛却根本不敢看一眼王一,仿佛余光一瞥,都是对眼前之人的冒犯。

  坦巴桑布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半晌,方才期期艾艾道:“不想道友竟是世尊高徒,是小僧有眼无珠,刚才所言种种,道友只当是玩笑。若金顶寺夺得世尊之位,小僧必定鼎力支持。”

  王一扫他一眼,不想只是显露一丝明空藏武学,竟会把人吓成这个样子。以往只是听说明空藏的威名,到了边藏这才算感触甚深,同时愈发感叹明空藏积威之重,在这藏边几乎与天同高。

  只听王一淡淡说道:“我做这一切,可不是让你打退堂鼓的!”

  “呃……啊!”坦巴桑布先是一愣,随后一惊,他不会真让我去争什么世尊之位吧。

  坦巴心底深处生出一丝窃喜,就听王一道:“我本来也有其他人选,可思来想去,只有你的野心是可控的。金顶山群龙无首,麻烦颇多,我亦不想在其中多耗精力,若你当上世尊,一来可以解决法脉重回藏传的愿望,又能顺便帮到金顶山,可谓一举多得。放心,我也不是贪权之人,绝不会让你这世尊位子坐地枯燥。”

  坦巴桑布不料对方如此坦诚,竟是一点客气话都不说,想反驳又没那个勇气,直接一口气憋在胸口,烦闷欲死。

  而就在这时,王一脸上却绽放出一个笑容,仿佛世上最邪恶的魔鬼朝他招手,口中轻轻呼唤:“大师若是想明白了,那么现在……就把默朗钦莫的具体信息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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