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六十八章 生死之盟
2000年的冬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三更半夜，多苓盯着演唱会现场的录像带，从头看到尾，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人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多苓啊，你这是怎么了……打从劲歌榜现场回来，就一直不对劲，还有，你这照片谁给拍的？不错诶……”
何小屏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多苓手里端着一碗细蓉，要吃不吃。
何小屏明天要出头条稿，今晚要熬夜。
录像带是她远在日本演唱会现场的同事，连夜带回来的。
桌子上这个豪华饭盒，是她的大叔提前预订，叫人给她送来的。
大叔人不在香港，说是去陪朋友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因而答应她的晚餐临时爽约了。
据何小屏说，自从阿里山二度地震，被她跟大叔两人赶上，结下生死之盟，又大难不死、手脚没残回到香港后，她跟大叔的感情日益升温。
哦，那日何小屏婉拒了多苓的邀约，说是不去台北，其实人还是到了台北。
只不过，她另有约会对象，为此多苓没少“吃醋”，说她有异性没人性，一个大叔，就能叫她舍弃多年友情……
后来何小屏解释说，她那大叔也算半个社会名流，曾经饱受狗仔之苦，而她的职业特殊，刚好是个娱记，虽说还没沦落到当狗仔，其实工作性质差不多。
她休假的时候，只想做大叔身边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彻底忘却娱乐圈的一切。
但多苓跟茵茵都是娱乐圈里的红人，她俩无论如何素面朝天，都脱不去一身星光的。
多苓见她的“借口”也不无道理，这才免除了对她的“惩戒”。
现在的何小屏，可谓爱□□业两得意。
“他啊，”多苓搁下细蓉，捏着照片，嘴角一丝讥笑，说：“是个……很浪荡、很顽劣，当然也很有才华的男孩子，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谁啊谁啊？”何小屏天生一副狗仔相。
“不要告诉你，你会乱写的。”对着视频舔完了哥哥，多苓这才想起，她碗里的细蓉要凉透了，于是埋头吃了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会乱写呢？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唉，多苓，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呢，要不要我把心剖给你看？你知道我跟别的狗仔不一样，我几乎不会乱说话的……”何小屏滔滔不绝。
她急于知道，是谁给多苓拍的照片？这么有摄影才华，且浪荡而顽劣，还是娱乐圈里的人，她脑中怎么完全没印象，这娱记给她当的……
多苓听的头都快炸掉。
认识这么多年了，何小屏一向八卦又聒噪，相处多年，她早已免疫了，何小屏的好奇心多么严重，她都能免疫。
殊不知，两个人在同步进步。
“停！”多苓郑重以一食指，封住了她的嘴巴，说：“陈灰原，拍这张照片的人是陈灰原，万象的那个新人王；除了这张照片，我跟他什么交集都没有，你不许乱写！”
她每想到前世那件轰动华人娱乐圈的大丑闻，心里就一哆嗦。
“哦——”字千回百转，何小屏眼骨碌一转，笑着说着：“你绯闻公主也不差这一条绯闻么，再说了，我今晚上要赶哥哥演唱会的稿子，哪有时间理其他男人？对了、对了，视频你看了，怎么样、怎么样，什么感想？你跟哥哥那么相熟，一定有很多感想对不对？不如说给我听听？我……”
说着说着，何小屏就忘记她最初想说什么了，自动聊天跑题型人格。
这种人做什么娱记，应该……去写科幻小说么！
“谁跟你说的，我跟哥哥相熟到了……那种关系？”
多苓听到了“恋人”两个字时，左眼皮一跳，总觉得有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总觉的，她对哥哥的感情……像是乱伦。
她在抢一件东西，抢一件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且太过美好的东西。
“大叔啊，”何小屏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着：“你们不是在热恋么？哦，不是，是地下情。”
“地、地下情……”多苓差点被一口蛇羹噎着，稳了下来，才问：“谁告诉你的？”心存侥幸，八卦如何小屏，说不定是在说着一桩寻常八卦呢。
“大叔啊，”何小屏的稿子刚起了个头，她说着：“大叔是哥哥的好朋友，哥哥他为人坦诚，什么都会告诉他，不跟你似的，居然有事瞒着我跟茵茵，你很不厚道耶，悄咪咪跟我说说，你们有没有发生……”
说完，何小屏还猥琐地笑了一下。
多苓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还好何小屏夜里写稿子的时候，习惯了用小台灯，她的心虚与紧张才没被发现，那一天，他们的确差一点……，如果不是唐先生那通电话。
“你大叔是谁？也认识我么？”多苓总觉事情哪里不对，何小屏方才的意思是，哥哥已经在他的朋友圈里，小范围承认了她？
“废话么，香港有谁不认识张多苓。”
说完，何小屏也觉出了她的这位“大明星”小女友的不正常，忙停下了手中活，抚慰着她的双肩，说：“别紧张、别紧张，看来你对哥哥真的上了心？以前跟你八卦小齐、Eason、于皓峰他们的时候，你不是都当笑话听的么。哦，除了格外不待见于皓峰。”
“哥哥那么好，我是配不上他的，”沉默了一小会儿，多苓才接受了她的隐秘心思，被她的“狗仔”小女友看穿这件事，无奈笑着说：“大概连他的绯闻女友，也是不配的。所以呢，你这话可以乱说，稿子不可以乱写。”
“唉，何必呢，尽说些废话，你们郎有情、妾有意的，干脆公开得了，你是不是怕项太不同意呀？我跟你说啊……”
何小屏又开始喋喋不休了。
多苓在想着另一件事，没留意她一向话多的小女友在说些什么。
因为，一个奇妙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她问：“你那位大叔他人不在香港，他去了哪里？”
“日本啊，他去给哥哥的演唱会捧场了。”何小屏思如泉涌，一边飞速敲击着键盘，一边还能回话。
“你说他去陪一个朋友做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指……这件事？演唱会？”多苓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儿，她差点兴奋地笑出声。
“不是啊，大叔是陪他的老板兼老友专门去小樽吃日料，在东京转机，听说了咱们香港的巨星张绍元在当地开演唱会，就去捧场喽。至于他跟哥哥是怎么认识的，我也不清楚啦，改天八卦一下。张家人里有金融界的名流，他们两个人又都是有品味的人，能聊得来也不奇怪。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想问，哥哥怎么会跟他说起你……这个秘密小女友？我是不是很聪明啊？”何小屏又一次被自己的“智商”感动了。
“既然这么聪明，就晓得我的耐性跟脾气都不是很好，你要一口气把话说完……”说完，多苓的“魔爪”已经掐向了何小屏的细白脖子。
“我说、我说，”何小屏做惊恐状，说着：“其实也没什么啦，你看你，一说到哥哥，要么魂不守舍，要么凶神恶煞，还说没动真心？好了、好了，我说，你手放下！嗯，就是吧，他们男人在一块儿，尤其是有品味的男人，也会聊聊感情的，只不过呢，不像咱们女孩子这么碎嘴八卦，他们通常聊起一段过去的、或新生的恋情，都会上升到人生哲学，而有品味的男人通常头脑清醒、直觉敏锐，大叔他从哥哥的言谈神态里，窥探出了他待你跟别人不同，就这样喽。”
“原来是这样……”多苓心底泛起丝丝甜意，忽而一眼瞄到了何小屏正在编辑的稿子里有“高跟鞋”三个字，大叫：“你这稿子……不能这么写！”
“为什么呀？这是爆点……”
“你刚才还说你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娱记，怎么能做出这种伤害哥哥的事？”
“我不写，别人也会写的啊，我不写，林大主编那里过不了关啊。要不，你来写？”
“好啊！”
多苓当仁不让，推开了何小屏，双手搁在键盘上，飞速敲了起来。
哥哥的这场世纪演唱会，她可以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她前世flop以后，唯一一回以较为正面的形象回到公众面前，引起热烈反响，就是在番茄台的一档节目里，扮男装，穿红色高跟鞋，模仿哥哥的《红》。
无知如她，那个时候才明白，哥哥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艺术家。
他的个人审美，舞台理念，音乐理想，都超越同时代的正常人类十年，甚至二十年之久。
在整个香港乐坛都没落了的时候，他被称为“常青树”、“不朽的艺术家”，没有人觉得他是一个单纯的歌手，或是演员。
而那个时候，他已离世多年。
凭借前世的记忆，及对哥哥的敬慕，多苓的稿子不到半个小时，就敲完了。
“哇！多苓啊，你还真是多才多艺，你如果转行去当乐评家，或者美学家，香港好多人都会没饭吃的……”何小屏充满了惊奇，还有艳羡。
“嗯，你现在还挺兴奋的是吧？一点都不困对吧？”多苓笑着问。
“是啊，你要干嘛……”何小屏做警惕状。
多苓跟她一样，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学生时代，她俩早就过了磨合期，只要不太离谱，她们都会陪着对方“想一出，是一出”。
“我们打包点夜宵，去探茵茵的班吧？她在拍夜戏。”
“对哦，可怜的茵茵……”
此刻，多苓心情大好，全都是因为哥哥。
他没有在这一年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没有跟唐先生表白……
他有在他的朋友面前，表露他对她的心意……
此刻，她希望她周围的人，也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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