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定情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点绛唇寂寞深闺》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恼，摘下芳心，欲投良人，不盼三生三世缘，只盼今生今世白首，不相离。回眸几许，看他人庭院灯火阑珊，蓦然惊醒，原来芳心错投…
一开始她就告诫自己，在这幽幽深宫中，唯有收紧自己的心，才能让自己淡然洒脱。终是自己贪心了。今夜他不曾来，寄于他人庭院，才发现自己早已情动，只是自欺欺人想要装作局外人，嘲笑他人深陷泥潭。
芳仪坐在坤宁宫门前的阶级上，让香堇拿了一壶今年新酿的桂花酒便把她们打发下去，只想一个人静静地独处。小全子说今夜玄烨在钟粹宫就寝，钟粹宫里住着刚册封的静嫔，那个眼眸秋波暗涌的女子….
虽然他允自己可以私下直呼他的名字，可自己不曾在他面前唤过，怕越过了这道防线自己就会沦陷。
“玄烨…玄烨….你我终究是不能相守，后宫三千只盼一瓢，你有你的身不由己，如何能与我白首不相离，终究怪自己犯了贪嗔痴。”为自己盛满一杯桂花酒，一饮而尽。
古人都说酒是遗忘寄情之□□，可为何她却觉得酒入愁肠，容易化作相思泪…
她很想回去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她不知道为什么坠入这个时空，不知道上天为什么万万千千的人中，选择了她这缕孤魂。重生未必是幸运的事情，往往是一个灾难的开始。如果生命已走到尽头，为何不让她离开人世，或许在黑暗无尽的奈何桥上，或许能遇见爸爸妈妈他们….为何却给她的命运开了如此荒诞的玩笑…
“爸爸，妈妈。我很想你们…你们能在天上听见我的思念吗？”一滴，两滴，点点滴滴，晚风轻抚，脸颊一片冰凉，滴在粉红的常服上熏开了点点红梅。芳仪双手抱膝坐在坤宁宫前的石阶上，仰望着深邃无尽的夜空，心中那丝丝悲凉流动，泄露在凉薄的空气中。
半壶桂花酒下肚，芳仪觉得身子摇摇欲坠，轻飘飘的，眼前也模模糊糊起来，庭院的树影重重叠叠…朱唇轻轻唱起一首歌谣，在这深深的庭院中寂寞回荡：
“城外的月光冷冷清清湖中影
良人的眼泪幽幽静静为谁哭泣
悲欢离合的故事还在播映
有时候爱情扑朔迷离看不清
有时候孤寂忽远忽近就快窒息
我不懂的事情就交给沉默翻译
为什麽想要忘记却还是会想起
为什麽一不小心变得在意
等待的身影
寻寻觅觅
却还在原地
为什麽想要等待最后选择放弃
难道说爱情里等不到个结局
良人泪滴我也跟着哭泣
在梦里
模模糊糊清醒轰轰烈烈追寻
那画面里播放的故事依然
风儿啊渺渺茫茫喔~~喔~~
怎麽会看不清
千言万语多情千山万水无意
看那照片里泛黄的故事依然
云儿阿飘飘荡荡喔~~喔~~
任谁也看不清
谁也看不清
城外的月光冷冷清清湖中影
良人的眼泪幽幽静静为谁哭泣
悲欢离合的故事还在播映
为什麽想要忘记却还是会想起
为什麽一不小心变得在意
等待的身影
寻寻觅觅
却还在原地
为什麽想要等待最后选择放弃
难道说爱情里等不到个结局
良人泪滴我也跟着哭泣
在梦里
模模糊糊清醒轰轰烈烈追寻
那画面里播放的故事依然
风儿啊渺渺茫茫喔~~喔~~
怎麽会看不清
千言万语多情千山万水无意
看那照片里泛黄的故事依然
云儿阿飘飘荡荡喔~~喔~~
任谁也看不清
谁也看不清”
一直在宫殿转角守候的香堇看着抱膝低低吟唱的芳仪也跟着低低哭泣，用衣袖抹了抹泪痕，想要走到主子身边，忽然一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香堇回头一转，正欲惊呼出声，却被康熙噤声的手势硬生生把声音吞回去了…
这分明是今夜留在钟粹宫的皇上！怎么…怎么…，皇上果真是对皇后有情的。香堇为皇上对自家主子的真心感动得刚抹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看着康熙缓缓地走向芳仪的身后…
“皇上，终是放心不下啊…”只见一向言行谨慎的梁公公也低低地道出一句叹谓。
康熙拿起倒在芳仪身边歪歪斜斜的酒壶，拿过芳仪手中的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头一仰一饮而尽。芳仪侧身看着康熙的侧脸，突然嫣然一笑，抬首抚摸着思念的俊脸，手指描画着眼前人的浓眉、眼睛、直挺的鼻子，最后流连在那厚实的唇上…
芳仪附身吻上了那道心心念的唇，轻轻地琢着，良久才傻傻地痴笑着推开，一双醉眼朦胧地看着康熙：“我怕是真的喝多了，心里想着的人竟然幻化出来，此时此刻坐在我的身旁…呵呵…这桂花酒真好，真好…一醉解千愁…”
说着便要抢过康熙手中的酒杯，却被康熙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幽深的黑眸紧紧地盯着眼前痴笑的人儿。芳仪不满地嘟起红唇，想要甩开禁锢自己的大手，可是挣扎了几下都挣脱不开，生气地道：
“你怎么那么讨厌，就像那个现在钟粹宫的家伙一样讨厌！你走，还我酒来！”
说完另一个手欲要去抢，只见康熙抬起酒壶喝了一口，附身吻上芳仪，嘴内的桂花香甜源源不断地流入芳仪的嘴内，直至桂花酒液全数入了芳仪的嘴中仍流连纠缠不休。
芳仪感觉自己肺腑中快要窒息，康熙才轻轻放开了她，改为轻轻地搂着她入怀：“芳儿，我该拿你怎么办…刚才在钟粹宫中钮钴禄氏如何的娇媚也勾不动我的心魂，心心念念是坤宁宫的那个老指着我的鼻尖气呼呼说话的你，那个聪慧灵动能与我畅谈诗书学术的你，你的一颦一笑早已深深地植在我的心上，教我不得不半途离开赶来找这个牵动自己的人儿…”
芳仪在康熙怀着吃吃地笑着：“真好，醉梦中的你收起了讨厌虚浮的模样，会说情话哄我开心…这梦，只愿不要醒来…”
康熙抚摸着芳仪头顶柔软的发丝，光洁的下巴在上面磨磳着：“我的傻芳儿，不论在梦中还是现实，我也是如此真实地待你。在这寂寞的皇宫里面，没有人能看得到真实的我，也没有人能靠近我能和我说真实的话，亲如皇祖母，她有她心系的江山社稷，在皇权前，她只能让我走着她为我铺砌好的道路上，路上腥风血雨、刀光剑影，我的疲惫她看在眼底却无法让我停止。只有你，无意间撞入我的心怀，融化了冰冷的深潭。”
“记得三年前你在慈宁宫我便说过我见过你，你和皇祖母都当我的是胡话，可是我说得并非胡话，五岁那年我被送出宫外避痘，因痘症来得非常急突发高烧，三天三夜都退不下来，急的苏麻喇姑姑连夜骑马赶回宫中叫来几位太医，他们都说无良方可治，天下人都说顺治帝的皇三子爱新觉罗玄烨不行了…只是那夜夜里，我昏迷在无尽的黑暗中，一道光亮照亮了黑暗的世界，朦胧间走出一个姑娘，不停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拨开云雾问她是谁，她说她叫赫舍里芳仪…第二天，我便退烧醒来，可我仍记得梦中那个不停呼唤我要我不要睡着的你。”
“我以为她是天上派来守护我的仙女，直至三年前在慈宁宫，我远远地看见从紫禁城内一路走来的你，只需一眼我便认出了你就是出现在我梦中的那个仙女。我不管后面那跟随自己的侍从们，一路往你的方向奔来，生怕你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芳儿，我的心里，早就住着一个你，你可知道？”康熙紧紧地抱着那娇小柔弱的身躯，似要把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
“呵呵…你爱的原来是赫舍里芳仪，可我不是，我不是她，我是…我是苏…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苏瑾…我总会离开的，离开这里，离开你…”
一串串泪滴打湿了康熙明黄的衣襟，康熙听见芳仪的话不由得一愣，看见她说出离开的话语，爆怒得用力推开怀着的芳仪：“你说什么？我不管你是谁，我不许你离开！你若敢离开朕，上天下地，朕都要把你追回禁锢起来！你听见没有！”
醉得不轻的芳仪傻傻地笑着，夹带着泪水笑着，抚摸着康熙的脸：“即使你是天子，总有你去不了的地方，总有你逆不了天意…”
“朕是天子，朕的话就是天意！你敢离开，朕就把赫舍里家族株连九族！”芳仪看着此时为自己的实话暴怒的暴君，他生气得端起了皇上的架子，口口声声的朕，口口声声的威胁…
他道她是傻瓜，他自己何尝不是。
芳仪拉着康熙，送上了自己的红唇。最后的十年芳华，且容我任□□。轰轰烈烈地爱一场，肆意地追寻这份爱，即使这份爱不是一人独有的，只要他心有着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好结局，把最好的自己最好的年华交付于他，比年老迟暮时失去他的宠爱来得要好….
那一夜，喝醉了酒发酒疯的芳仪覆在康熙宽阔的背上闹了一夜，康熙背着这个疯子在坤宁宫的庭院走了一转又一转，看得梁公公急得不行，可康熙宠溺地背着，只让他拿来披风覆盖着芳仪身体以免夜深露重引来风寒便打发他退下。梁公公焦急归焦急，却也不得不遵从圣意。
直到夜深，覆在康熙背上一遍又一遍歌唱一声又一声在耳边呢喃呼唤他的姓名的芳仪熟睡过去，康熙才背着她回了寝宫内安置在床榻上拥着她入眠。
第二天康熙依旧卯时便起来上上书房，为熟睡中的芳仪掖好了被子后方步出寝宫，离开前还吩咐了在宫门守候打盹的香堇连翘二人，等她们主子醒来了熬一碗醒酒汤，以免受酒后头痛之症烦扰，并吩咐昨夜之事坤宁宫内所有人都不能外泄，如若她们的主子醒后记不起昨夜的事情也不用再说起，否则身首异处。
香堇连翘吓得齐声应诺，跪送皇上离开了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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