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女儿

　　“弦月？”金步摇品味了一下，微微颔首道，“倒还说得过去，先叫这个吧！乳名我想好了，就叫渺渺……取‘帝子降兮北渚，目渺渺兮瞅予’之句，如何？”

　　“好极！”方涛笑了笑，戴好军帽走了出去。胡飞雄和招财连忙跟上。

　　“宝妹别走，留下来陪我说说话！”金步摇随即道。

　　前田桃没有犹豫，反正这种下套子玩儿阴招的手段方涛和招财两个活宝足够，犯不着自己取布置了，当即点头留了下来。

　　人都散尽，前田桃挨着金步摇坐下，斜靠在金步摇的旁边，两个人并肩无言坐了一会儿，金步摇笑道：“这两天都没好好漱漱口，都有味儿了……”

　　前田桃呵呵笑道：“忙着打仗，我也是啊……”

　　两人彼此相视一笑，随后话题步入正题。

　　“我预感，这一次涛哥儿可能要碰上麻烦……”金步摇开门见山道，“不论皇太极情况如何，涛哥儿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你说是不是？……桃子？”

　　前田桃当然知道金步摇的意思，点头道：“对！”

　　金步摇仿佛得到了鼓励一样，继续说道：“如果皇太极真有了什么意外，消息传到京城，涛哥儿这份泼天的功劳肯定是做实了的，这么大的功劳可就把朝廷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如果皇太极没什么事，通过这一战他肯定不会容许涛哥儿再逍遥下去了，八成就是要用对付袁崇焕的手段来对付涛哥儿了……”

　　前田桃没有多迟疑，只是道：“阿姐，刘家这两百年来怕过谁？涛哥儿活了二十年又怕过谁？你放心，涛哥儿对大明没得说了；可大明若是做出对不起涛哥儿的事来……涛哥儿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金步摇沉默了，前田桃也沉默了，两个人同时将目光投向窗外，看见方涛连饭都故不得吃，带着招财和胡飞雄踏着冰面考察地形。

　　……………………

　　女真人被萨卜尔所带领的骑兵队纠缠了整整一个白天。从撤退开始，女真人就惊恐地发现，敌人的哨探游骑居然时不时地在自己周围出现。眼下大汗还在昏迷，鳌拜据说也不对劲，派出去驱赶对方游骑的骑兵又都是有去无回，这让人陷入了一种孤独的恐惧感中。

　　鳌拜的伤没什么大碍，连皮都没破。八旗兵虽然都是棉甲，然而棉甲并不意味着可以小觑。这种棉甲是用多层棉反复压成片之后再在里面衬上铁片制成的，可以这样说，从原理上讲，棉甲几乎是火枪的克星。

　　很多人对此应该表示奇怪，其实说破了一点都不难。弹头杀伤的主要手段是释放动能破坏人体结构，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最大限度消解动能，那么弹头的杀伤力也就无从谈起。世界上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防弹衣诞生于美国，其基本原理就是利用多层密织的真丝织物来消解子弹的动能，从而提升被枪击之后的生还几率。后世的防弹衣也基本遵循的是这个研究路线，只不过在材料和织造水平上下足功夫。

　　同样，在一战时德国也曾经用钢板当防弹衣，结果是，人穿得动的子弹轻松击穿；子弹无法击穿的，人压根儿穿不动。中世纪的骑士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倒在了火药之下的。当然，钢板想要达到最佳的防弹效果，那就必须有充足的物理知识来支持，同样一块钢板，在垂直角度被命中与六十度斜角状态下被命中，其防弹效果截然不同。这一理论后来被应用到了坦克装甲上。

　　女真人使用棉甲的初衷是因为铁器的缺乏，但却误打误撞地成为防火枪的利器。厚实的棉甲消减了大部分子弹的动能，何况鳌拜这么个喜欢横冲直撞的悍将向来都不止穿一层棉甲。中枪之后，鳌拜只是被子弹剩余的动能击落下马，被手下拖回去的时候已经缓得差不多了，等回到中军的时候，基本跟没事人一样。

　　鳌拜没事，这让手头缺乏悍将的豪格松了一口气；鳌拜是自己父汗的铁杆死忠，有站在自己这一边绝对没问题，可以大用。到了快日落的时候，一直如同附骨之疽南朝游骑终于消失，豪格紧张的心绪也得以暂歇，有空关注自己老爹的伤势起来。

　　皇太极比鳌拜倒霉多了，前田桃使用的是线膛枪，不但口径打，枪管长度也大，虽然火药力道不足，但打到皇太极身上的时候还是洞穿了皇太极的甲胄，直接打在右肩。随行的御医们看到伤势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就在颠簸的马车中直接剜肉取子弹。皇太极昏迷了大约四个时辰，在晚间的时候苏醒过来。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皇太极就问道：“战局如何？”

　　范文程和索尼脸色都是一窘，没敢直接搭话。

　　皇太极幽然叹息一声道：“不用说了，朕知道，一定是豪格下令撤兵了吧？可惜了……南朝将军的反击不过是为撤退使个障眼法……”

　　索尼有些尴尬道：“大阿哥也是心系大汗安危……”

　　皇太极微微摇头道：“他不是心系朕……是心系朕的皇位哪……他急急忙忙退兵，恐怕是想抢在多尔衮前面……”

　　“大汗……其实……大阿哥的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索尼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皇太极在范文程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喝下一口参汤之后道：“说说当时的情况。”

　　索尼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回主子的话。主子爷龙体伤了之后便晕过去，就连主子爷的龙旗也倒了，对面的明狗在喊什么……多尔衮和多铎勾连了关宁军已经攻陷盛京……大阿哥见军心有些不稳，朝鲜人又有崩溃的兆头便让全军后撤。”

　　皇太极只是摇摇头道：“这种话你们都信！南朝在锦州松山全线溃败，山海关外只剩塔山一座孤城。十四和十五再没出息也不至于去抱吴三桂的大腿……他在大清是亲王，在朝鲜就是太上皇……他投了南朝能有什么？南朝皇帝能给他什么？”

　　索尼连忙道：“当时大阿哥也颇不信，但谣言肆虐，除了两黄旗，其他的兵都有些不太稳当……大阿哥是怕朝鲜人和汉军旗反水，这才……为了确保无虞，大阿哥还让鳌拜殿后……”

　　皇太极点点头道：“鳌拜殿后……这事做得倒是妥当。”

　　索尼连连点头道：“鳌拜离去之后，大军左右两翼突然杀出两支骑兵，看似明军打扮，可隐约间却有两白旗装束……此时鳌拜又被明军火铳击伤落马……大阿哥怕出乱子，所以传令加速撤退……”

　　“让豪格进来。”皇太极没有再多问，淡然传令道。

　　索尼立刻将脑袋探出马车帘子唤了一声，豪格连忙从战马上下来，又登上了马车。宽敞的马车内燃着火炉，比起外面天寒地冻要舒坦了不少，豪格一进马车就摘下战盔，下跪膝行到皇太极面前颤声道：“阿玛……醒了！列祖列宗保佑！”

　　皇太极没有让豪格免礼，而是直接道：“你还是叫朕大汗吧……”

　　“阿玛！儿臣……”豪格大惊，连忙想要辩解。

　　皇太极摆手制止了豪格的辩解，继续道：“朕不是不认你这个儿子，而是你的所作所为只尽了一个臣子的本分，却不像个儿子……敌我情形不明，你为了保证大清根基壮士断腕，这是尽了一个臣子本分。但你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不像是一个儿子应该想到的……”

　　豪格面色一窘，耷拉下脑袋不语。

　　皇太极随后双眼突然精光一闪：“不过，这也才是朕的儿子应该有的手腕跟气度！朕知道，你是以为朕又要走你皇祖父的老路，所以急着回盛京稳定局势；就这方面说，朕不怪你，朕，反而欣赏你！朕在倒下的那一刻还在担心你是否会感情用事，是否会因此乱了方寸坏了大局……朕也怕你斗不过你十四十五叔。不过万幸……”

　　豪格听了这话之后感动异常，连声道：“儿臣无能……让阿玛费心了……”

　　皇太极停了一会儿：“不过，你情急之下对战局的判断也有失策。战况……索尼都已经说了，朕以为，在那个时候有三策可为，上策继续强攻；中策就地驻守；下策才是撤兵。你不知多尔衮为人，若真如明军所言多尔衮勾结吴三桂……那么多尔衮绝不会让你我干净利落地撤走……他必定事先就到处功略，非但盛京，而是将咱们的所有退路全部堵死，让咱们这支大军成了孤魂野鬼，最后再放手剿灭。提前告诉我们，他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明军的话，不过是蛊惑我军心而来，若趁谣言未扩散再发动强攻，或许可一股而下；再不济，都得就地守住营盘，等查明事实后再作打算；撤兵，虽然保了这四旗主力，却是无功而返，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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