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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同于大漠的黄沙滚滚,江南水乡一片葱绿春意,小镇的尽头坐落着一幢古色古香的大宅院,梁上一个巨大威严的牌匾昭示着主人不俗的身份。绕指柔,江湖第一门派,不同于文雅柔韧的门派名号,除去家传童子功称霸武林外,更有独门绝学“断筋蚀骨指”令人闻风丧胆,其门主陆萧然更是被冠以“阎王指”的称号。

  “思思!”

  还未踏进大门,远远的陆石便急切地喊了起来。

  “小石,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位清灵的女子便从门廊内迎了出来。简单的发髻上斜斜插了一枚古朴的玉簪,更显柔美可人。姣好却苍白的面容令这主人病弱的身体情况不言而喻,陆石一见对方竟不顾孱弱的身体出门迎接,更是担心的不得了,三两步跑上去扶住了女子手臂。

  “思思你身体不好就别出来了,这院里风这么大,要是染上风寒可如何是好啊。”

  一面说着陆石便牵起佳人柔弱的双腕往里屋带去。

  “好了,我可没有那么娇弱,还有,小石,说了多少次要叫我姐姐你怎么就是不听。要是让义父听到了,又该教训你不懂规矩了。”

  “哎,在爹面前当然不行,不过私下里你就是我的思思,思思,思思,思思!”

  “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

  被唤作思思的女子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抬起纤弱的玉指轻轻将陆石散落颊边的碎发挽至耳后。

  许久不见,陆石对思思的想念早已涨满心房,如今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又如何能忍得住满溢的柔情。抬手抚上思思苍白光滑的双颊,心疼的呢喃着,

  “思思,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他们亏待你,没有好好给你饭吃?”

  “哪里会呢,大家都对我很好。只是我这身子天生如此你也是知道的,其实已经吃很多了。你呢,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看这一身脏的,赶紧去洗洗,一会儿就要去见义父了这样可怎么成。”

  柳思思拍了拍陆石满是灰的肩膀,笑颜盈盈的望着已高过自己半头的少年。小时候对这弟弟是无限的疼爱,随着这小小少年的成长,心中满怀的亲情也不知在何时悄悄变了样。

  心疼他在义父面前必须装作冷静无情的模样,私下里却完全将顽皮依赖显露无余,自小便没了母亲,因着少爷的身份周遭的仆人们也无法亲近,更是没有一个贴心的朋友。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被义父带到这绕指柔,刚下马车,就看到一个小脑袋怯生生的冒出一角,躲在门后偷看。那时还是几岁的孩子,胆小怕事,如今却已长成如此刚劲的少年。

  “公子,门主要您一炷香后去见他。”

  “知道了。”

  微叹口气,陆石不得不不舍的放开柳思思。

  “思思,那我先走了,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恩,你去吧。”

  告别了思思,转身的陆石立刻面布寒霜,一张脸冷得能结出冰来。按照父亲的要求,绝不能让他见到有感情的自己。

  回房迅速洗去一身尘土,衣着干净的陆石恭敬地站在陆萧然房门口。

  “父亲,我来了。”

  “进来吧。”

  轻轻推开紧闭的门,一阵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陆石以极快的速度进去后又飞速关上了刚打开一条缝隙的门。墙边的帐幔丝毫未动,竟是连一丝微风也没有吹进屋来。

  “父亲。”

  屈膝跪在正中的繁华地毯上,陆石抬头看向高坐椅中的父亲。陆萧然已不再年轻,一头长发早已半白。眼角虽被岁月的痕迹染上细纹,但清隽的脸庞依旧可以看出此人当年的潇洒风采。此时,陆萧然端正的坐在椅上,若细看便能发现他一双眼虽正看着跪在地上的陆石,但双眼中瞳孔无神,这一代叱咤江湖的奇人竟已瞎了双眼。对着这个从小都严格对待自己的父亲,陆石心中是无比敬佩的,纵然父亲现在已看不见,但身手绝对不减当年。

  “禀父亲,李乘风已施予八指,一指不多一指不少,双眼,双耳,双手,双足,尽废。照老样子,已留下玉荷放了血。”

  “恩,干得很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陆萧然缓缓起身走进内堂。陆石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跟了上去。越靠近内堂,那股奇异的香气变愈发浓烈。内堂中吊着无数垂下的珠帘和纱幔,桌上点着永不熄灭的烛光,晕红的鸳鸯帐内隐约见一人影静静躺着,似有人在那床上静静沉睡。缓缓拉开静垂的珠帘,拨开层层纱幔,床上之人的面容终于一点一点露了出来。

  乌黑的长发顺滑的散落枕上,细细的柳叶眉,苍白的双颊,眉间一点朱砂鲜活至极,床上之人竟是一绝世女子。陆石心中蓦地一阵发酸,静静地看着陆萧然将那似在沉睡的女子轻轻抬起拥进怀里,低声诉说着仅两人之间可闻的密语。得知父亲一时不会再同自己说话,陆石知趣的离开陆萧然的房间,轻轻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夜已深,陆石独自坐在自家屋顶上看着皎洁的月亮发呆。

  大家都该睡了吧。不知父亲怎么样了。

  如此认真的练武,如此尽力的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陆石知道自己心里想让父亲高兴,想让父亲笑一笑,想让父亲染上一点温暖,可自从母亲死后,父亲的心似也和母亲一起死了,没有表情,没有温度,只是冷冷的下达一个又一个为母亲复仇的杀人令。每次看到父亲那个样子心中都像压上了千斤重的巨石,堵得人喘不过气,陆石叹了口气,放松的躺了下来,思绪不禁飞到十二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时,陆石还是六岁的小孩子,玩性未除。不满陆萧然留下的繁重的课业,趁夫子不注意偷偷溜出去同城门口新结识的的小乞丐玩了一个下午。

  “小狗儿,天色不早我得回家了,被父亲发现可免不了一顿责罚,我明儿得空再来找你玩啊。”

  “好啊好啊。”

  两个年岁相当的小童伸出稚嫩的手指拉勾勾,约定着下一次的见面。望着小乞丐笑得傻兮兮的脸,陆石满心愉悦的回了家。

  本以为就算被发现顶多不会是被训斥几句,大不了再罚罚跪,背背书。但当小乞丐四肢尽断,奄奄一息倒在自己眼前的时候,陆石才真正醒悟到原来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家法重重的抽在身上,小陆石第一次觉得这可怕的棍棒打在自己身上并非那么痛,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好朋友被家丁像垃圾一样扔出门外,小陆石才恍然大悟般猛然挣扎起来。

  “你住手!把小狗儿还给我!”

  陆萧然冷冷的一手制住他,狠狠踩在小陆石细弱的踝骨上。

  “啊!”终于被剧痛破出一声惨叫。小陆石不甘心的看着四肢扭曲的小乞丐消失在自己眼前,转身用双手撑住身体狠狠向父亲撞去。

  “为什么!为什么!小狗儿是无辜的!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陆萧然铁面如霜,一闪身躲过陆石的撞击,失去支撑的小小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坚硬冰冷的地上。

  “看看你这窝囊样子,真是废物!绕指柔里从没有‘朋友’这两个字!想要朋友,可以,等杀光了迫害你娘的那八人,我便许你交朋友!”

  小陆石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父亲,小脸上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可是父亲,报仇真的那么重要么。就算杀光了所有的人,娘也不会活过来……”

  “住口!”

  一巴掌打断了小陆石未完的话,脆弱的嘴角顿时迸出鲜血。

  “你给我跪在这里好好思过!不准喝水,不准吃饭!想通了到我房间来找我!哼!”

  陆萧然气匆匆的走了,小陆石呆呆的低着头,豆大的泪珠一滴滴落在地面上,慢慢被蒸发掉。

  那天深夜,踝骨被踩断的小陆石凭借两只细弱的手臂爬到了陆萧然房门前,掌心与腿部在坚硬粗糙的地面磨出鲜血,细碎的砂石揉进伤口,痛彻心扉,六岁的小童竟未掉一滴眼泪。在父亲的房门口低头认了错,又半跪半爬的等了一个时辰,才被陆萧然面无表情的抱进了房间。被接上踝骨的小陆石靠在软榻上休息,第一次看到去世的母亲竟没有下葬,安稳的躺在内堂的床上。那时小陆石还傻傻的问母亲是否没死,陆萧然暗叹口气,第一次卸去冰冷,略带慈祥的摸了摸小陆石的脑袋,道,

  “你母亲被奸人所害,怎会还有命在,只是我用琥珀金晶丹保住了她的遗体,这样就能永远维持她最美的样子。”

  陆萧然撩起帐帘,轻轻抚着床上爱妻的脸颊,吹弹可破,柔嫩至极,没有一丝一毫尸体该有的僵硬,仿佛只是静静沉睡,但那冰冷的温度却绝不是一个活人身上该有的。

  “芷妹最喜欢在我面前打扮了,她总说要将她最美的样子给我看。可是她总不相信,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

  那时,小陆石尚还懵懂,人生老病死乃是天意,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悲痛至斯,可他知道,看到父亲这样伤痛,他心里也十分难过,就像看到濒死的小狗儿被扔出府时一样难过。于是自那之后,他努力学文,努力练武,也再不会溜出门去和别人玩。就这么孤独的长大,直到,父亲带回了思思。

  对了,思思!

  陆石无意间摸到身侧口袋中冰凉的珠子,才蓦然想起给柳思思准备的礼物还没拿给她。思思身体不好,若这珠子真同老商人说得那么神,那对她的身子骨定有很大好处。

  “小石,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房顶上的陆石蓦地一惊。

  真是想到什么来什么。

  窃笑着跳下房顶,陆石见柳思思只着一件薄衫就在这夜间走动,不由有些责怪。

  “思思,说过多少遍了,夜间风凉,你多穿点嘛。”

  说罢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上柳思思肩头。

  “我真的没事,对了,这么晚你还不睡,还坐在房顶上……睡不着啊?”

  “是啊。”陆石叹口气,“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对了思思,这玩意儿送给你。”一手将揣在兜里的琉璃珠拿出来递给了柳思思。

  “呀,真漂亮!”

  扯下自己手腕的红线,陆石以内力在琉璃宝珠上打上细孔,穿过红线挂在了柳思思的脖子上。

  “是我这次去大漠在一个异邦商人那里买的,被他说得可神了,说是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若真有那功效,你身子定会强健起来。……若是,骗人的,那也是我送给你的,可不能取下来啊!”

  “恩,我不会取下来的,放心吧。”

  柳思思低头轻轻抚摸着挂于颈间的宝珠,霎时一道七彩光晕从中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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