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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傅玉延一直是这样的人,又好又坏,让人不能爱,更不能单纯地恨。

        姜周收到他似真似假的表白,还拿捏不透他的心思,就见医生八卦的目光扫了过来。

        她道:“麻烦你开给我一支抑制剂。”顿了顿,像是在嘲讽,“要是真对我好,你就不该如此对待我。”

        omega的信息素是极其私密的,它只适合在门窗关紧的屋子里,伴着晨昏霞色慢慢四溢,然后意乱与情迷。

        而方才傅玉延一路抱着她来到了这私人的小诊所,午夜玫瑰的幽香坠了一地,也留了一地的情思,就像是她开出的喷了香水的邀请函,热情开放。

        符减觉得姜周的指责莫名其妙:“这是我家,没有外人,抑制剂打多了不好,看完医生我就带你回去了,能有什么人知道或者想歪。”

        姜周就怕他的理所当然:“你带我回去,然后呢?”

        然后呢?

        接下来不该是显而易见的事吗?符减不明白姜周为何还要再问他,于是目光冷了下来:“除了我之外,你还想去找谁?那个霍承吗?”

        姜周道:“我说得很清楚了,我要抑制剂。”

        符减道:“你不可能跟抑制剂过一辈子。”

        姜周不想和他讲话了,只看向医生,符减也紧随她瞪着医生。

        这让医生觉得左右为难,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他只是个医生,不过凭借职业良心,他还是取了一管递给姜周,符减扑上来就要抢走,姜周一个病患反应也奇快,抓住符减的手就咬了下去。

        两人这番厮打让医生脸都绿了。

        符减还在南征北战的时候,医生就是他的随行医生,对这位主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他少年得志,掌权太久,权势造就了他独一无二的松弛感。所以无论在何种境地,他都能悠闲地噙着笑意,笑着算计,笑着揍人,再多的情绪都不会上脸,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和一个omega小孩子般厮打在一起。

        不仅如此,人也狼狈极了,西装被抓出了褶子,手腕上咬出的牙印显眼到丢脸的程度。

        最后,还是符减败下阵来,捏着姜周的脸颊让她松嘴:“你这是在谋杀亲夫。”

        这倒也不是符减真打不过姜周,只是手腕上传来牙齿咬合的力道清晰地在提醒他,这不是什么顽笑情趣,姜周是拼尽全力都要抢回那管药剂。

        他向来希望姜周能称心如意,也就放了手。

        结果,姜周从他手里夺过抑制剂,连感受他放手的温情的片刻都没有,生怕他出尔反尔似的,立刻挽起袖子给自己扎了一针。

        动作之娴熟,速度之快,可以想见,在过去的八年这举动发生得多频繁。

        医生看在眼里,用余光打量着面色铁青的符减。他是不知这姑娘是个什么情况,可是符减和他要抑制剂要得多勤,他是有数的。

        于是他道:“抑制剂不能多打,一来人体会产生耐药性,以后等到发热期就没用了,二来,抑制剂用多了会紊乱信息素的分泌,你现在还能固定三个月一次,后面就会增多减少或者一直不断,一直不分泌,都有可能。”

        姜周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说话声,只是专注地看着透明药液被一点点推进身体里。随着药液逐渐减少,符减能轻易看出她松了口气,原先紧绷的身子也终于因为放松而露出了疲惫。

        符减拎着医生开出的药,单手把姜周抗在了肩头。

        这让姜周短暂地又懵了下。

        寻常人八年未见,都会生出距离,何况她曾真心想符减死。他们相遇可以是敌人相见分外怀念,可以相见不相识,只不可能是这样。

        可符减是真奇怪,他的身体举动好像还一直停留在了过去,全然忘了姜周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再不是那个半地下室走出来的胆怯孩子,这种显示出跨越边界的亲昵感早已不适合他们两了。

        而且一想到还学不会公主抱的符减,曾经在无数次她睡着后或者走不动路时,用这种被林司嘲笑为“抗麻袋”的姿势把她送进房间或者抱回家,她都觉得别扭。

        在她的潜意识里,这是应该属于兄长符减和妹妹姜周的,而不是alpha符减和omega姜周。

        姜周拍他的后背:“你带我去哪?”

        符减超级理所当然:“回家啊。其实早到了,只是这个小诊所和我住的楼还有几步距离,你走不过去。”

        姜周脑海一闪而过汽车驶入这小庄园时,路边显示的地标,十分后知后觉:“你是申卡的最高行政长官?”

        “嗯。”

        “那你怎么姓符了?你不是最讨厌符家吗?”

        回答她的是符减轻描淡写的话语:“人生常态,身不由己。”

        短短八个字,就封住了过去的八年。姜周问出来时也没真想过符减愿意将给她听,可是当她要掀开过去八年的面纱一探究竟,符减又毫不犹豫地摁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符减不可能再和过去一样,把什么都告诉她。可是姜周也不明白,符减这又熟悉又疏离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府邸主人突然带回一个娇客,忙的自然是佣人,但符减摆摆手,让她们不要瞎折腾,径自带着姜周上楼。

        姜周从刚才开始就很沉默,符减以为她是害羞,直到把她抱进了主卧,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姜周冒出一句:“府邸也变了。”

        符减没听懂:“换了新住所,当然跟从前不一样。”

        他弯腰,扶着姜周打了石膏的腿放到凳子上。

        姜周没有理会他,目光把整个卧室打量过来,慢慢地道:“没有落地窗,床头也少了盏氛围灯,白噪音音响,香薰,没有书架,书桌,也没有踩脚软椅。你变了好多。”

        其实姜周还能说出许多的变化,比如这个小庄园比之前住的小洋楼大了很多,可没有养花。

        符减道:“落地窗是因为你喜欢晒着太阳看书,氛围灯、白噪音音响还有香薰是帮助你入眠的,你从小就睡不好。我确实没有在卧室里工作的习惯,书架和书桌是因为你总赖在我的房间里不肯走,不想让你每次都要搬一堆书来来回回才装的,至于踩脚软椅,这么多年来,差得要死的坐姿习惯改了没?”

        姜周诧异极了。

        符减低声道:“你忘了,不是我变了,是你不在了。”

        当时姜周和符减回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符减亲自照顾她。

        姜周那时虽然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大孩子了,但是她在那个家没学到任何的正常的生活经验,反应又慢,所有的事都要符减重新教她。

        因此符减只能痛苦地舍掉了大半的逍遥时光,拒绝林司和赵想一次又一次的玩乐邀约,憋在家里或者问佣人,或者看那种育儿书籍,从给小姑娘搭配衣服和绑头发学起。

        他有时候也很烦,尤其是听到林司和赵想又揍了谁抢了哪里的地盘,在庆功宴上被递烟叫哥,而他却只能跟五颜六色的皮筋斗争,简直郁闷死了。

        他问小姜周:“我家的佣人是会吃了你吗?让她帮你穿个衣服扎个头发你会死吗?”

        小姜周不说话,就包着一包眼泪低着头,他刚绑的辫子冲天翘着,像是一种挑衅。

        符减也尝试把小姜周丢开过,外面春日暖阳,正是撒欢的好时光。符减觉得在屋里多待一秒都是对春光的辜负,于是毫无负担地把小姜周丢给了佣人,出去和狐朋狗友撒野。

        结果,等到了深夜回家,佣人和小姜周都没睡,坐在沙发上等他。

        小姜周显然是困极了,在他进来之前头就开始一点点的,但每次要睡过去前都会把自己掐醒,而那位佣人则是一脸怒气,摆明了是要和他告状。

        符减迟疑了下:“她干了什么事?”

        符减是觉得小姜周一看就是一身怂胆的人,绝不会闯祸。就算真干了坏事,也不能跟他比,既然如此,那就不算什么事,佣人又怎么能觉都不让她睡?

        不知道小孩子每晚喝完热牛奶,八点准时上床可以长高高啊?

        符减早就生了气,可是佣人没有察觉,她严肃地劝符减:“小少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起了心思才抱回这野孩子。但这孩子脑子真的不正常,我给她打了饭,她居然趴在地上跟狗一样吃,怎么教都教不会,你养着做什么?”

        她说一句,小姜周的身子在沙发上就更蜷缩一点,是认了错的姿态。

        符减看在眼里问佣人:“她吃饭了吗?”

        “我倒是想让她吃,跟她说了,饭要上桌吃,筷子好好拿,学好了,就给她吃,可她就不会,我能怎么办呢?”

        佣人还在抱怨,符减却不客气地打断她:“既然这么没本事,那你就滚回去,我在的时候,她还能乖乖吃饭,怎么一到你手里就不行了?”

        佣人瞠目结舌,符减在时姜周确实能吃饭,但那也是因为符减是把她抱在怀里一勺勺地喂她,她自己根本不会用勺,也根本没有上桌的意思。

        佣人注意到过,姜周连凳子是什么用处都不知道,更喜欢在地上趴着,根本是个和文明社会绝缘的人。

        她是被派过来照顾符家的小少爷,又怎么能去照顾一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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