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怪物

那是某一年的初夏，林潇那会儿还是个正式的在职怪物猎人。猎人公司给俗称怪物的这些个玩意儿起了个名字叫瑞恩达，姑且算是个正式名称。

        他在那个夏天连同当时标准配置下的其余九名猎人成员共十人一同进入了索达翁综合教育学校，前去调查该校校长上报的特殊案件。

        那天天气不错，只是温度略微高了一点儿。他们按照惯例去见了校长，听他讲了他所知道的事件经过——他听闻学校中有怪象发生，学生们为此躁动不安。于是利用特殊渠道，将他们找来了。不过显然，他们又被当成了驱魔人或者神棍一类的角色。

        这也难怪。他们虽然穿着统一正式，却都各自戴着奇诡的面具，远远看去像是校园中在举办什么沉浸式cosplay活动。

        林潇那会儿还不叫林潇，他叫林枭。林是他母亲的姓氏，枭同鸮，指一类猛禽。

        那天从校长室出来，他们各自分开查看校园。这综合学校中各色各族人等混杂，校园面积巨大，着实不太好办。

        林枭那天日落的时候，刚好走完被分配的区域。那片区域止于一片人工湖，湖里长着荷花，那会儿还不到花期，只零星开了一两朵。荷叶倒是长得旺盛，大片大片地簇拥着水面，看起来拥挤得很。

        湖边有一圈围栏，而围栏上边，坐着一个人。

        那个画面，即便是多年之后回想，他也还是觉得很像少年想不开要跳湖。

        于是他直接冲了过去，二话不说把人扯了下来。

        对方对此毫无防备，被他一扯失去平衡，一瞬间往后仰倒就要头先落地。林枭眼疾手快用手给他垫了下后脑勺，这才避免了一桩惨案发生。

        被他扯下来的人吓傻了眼，躺在地上跟他面面相觑。

        半晌，林枭讷讷开口：“同学，学校里有心理诊疗室。”

        这位同学从地上坐起来看了他很久，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没有想不开。”

        这场面真的很尴尬。

        他又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去摘一片荷叶。”

        那年尼摩·怀特17岁，林枭26。

        ……

        海里很黑，很冷。细密的泡沫沉沉浮浮，而林潇已经进入了这片苍茫大海。

        他的眼睛在暗处很好用。一点光源就够了。他能够看得到不远处正在缓慢下沉的白墨。那可怜的家伙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破烂娃娃，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生气地，一点阻碍都没有地下沉着。

        一连串气泡从那个方向上涌，白墨大概快没气了。

        林潇心头一紧，快速地向那个方向游去，一把扯住了对方的手腕。

        白墨的手腕软绵绵的，像是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力，连点基本的求生欲都没剩下，就留了一副躯壳。

        林潇把白墨拽过来，没怎么多加思考，凑过去想给对方渡口气，然后尽快把他带上去。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撬开了白墨的嘴唇，心说口感还不错。刚要把仅剩不多的那口气渡过去，对方的口中却猛然钻出了什么——

        对。钻出来，而不是喷出来呕吐物或血。

        像是有自我意识的海水，凶猛地向林潇的喉咙里钻了进去，苦咸的液体让把他肺里所剩不多的空气呛了出来，只觉一阵窒息。

        他看到头顶上方有光，那光让从他口中吐出的泡泡看起来变得更加清晰了，几乎就像是……肉眼可见的，生命流逝。

        他感到一阵恍惚，耳边仿佛传来了什么奇诡的旋律，熟悉又古老，而白墨——或者说这个怪物——还在无休止地啃咬他的嘴唇，将他的一部分通过食道或者是别的哪里，试图挤满林潇的身体。

        这太过分了。他想着，闭上了眼睛，让视线沉入无底的黑暗。

        黑暗里有歌。

        船舷之上，素制服了周玫。杨竹伊和西比亚举着手电照射着海面，试图找到那两个落水的人。

        远远的，培利踉跄着跑来，抱来了一捆绳索。

        “海里……好像有东西。”杨竹伊盯着被手电照亮的一隅海水，敏锐地发觉手电所照亮的深度变浅了。

        她向四周照照，惊惧地发现别的地方也同样。

        就好像……一座漆黑的岛屿，正在缓慢地上升。

        但是这现象只持续了几秒钟。

        几秒之后，林潇从水里冒了出来，手里拖着一个意识不清的白墨。

        他们被拽了上来。林潇先把白墨送了上去，等自己也爬上去的时候，西比亚刚对白墨施行了一系列紧急措施。他大概是醒了，蜷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林潇从地上爬起来，站立不稳，只能靠着后面的栏杆。他盯着甲板上白墨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世界真是荒唐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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